天字號上房內,正燈火通明。


    蕭衡還是坐在他的雕花木椅上,品著清香四溢的茶水,對沈清歌的到來,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就連同他的屬下幾人,都好像在等待著她的到來。


    當沈清歌進入正廳之後,幾人更是相互推搡著,迅速退出了房內,留下二人獨處。


    此時,沈清歌隻在意事情的進展,完全沒將幾人微妙的表情放在心上。倒是蕭衡,臉上微微泛著紅暈,睫毛也止不住地輕顫。


    他輕聲道:“沈姑娘,不知這麽晚了,你到本王這裏,所為何事?”


    沈清歌卻沒回答他,而是向前跨了幾步,湊到他跟前,緊接著,握住他的右手手腕,診起脈來。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毫不拖泥帶水。


    半晌之後,沈清歌反問道:“王爺,您今日感覺身體如何?我見您脈象很是平穩,想來,您卻有好好喝我給你的水囊!”


    蕭衡點了點頭,刻意將身體後傾了半寸,說道:“嗯……本王覺得今日身體無特別不適,全身經絡通暢。”


    “那腿呢?今日可有嚐試著站起身來?”


    “還未曾嚐試過,雙腿仍是感覺濕冷!”


    沈清歌聞言,想也沒想就蹲了下去,不顧蕭衡的閃躲,輕輕地撩起他的褲腿,才見到了他一雙紅腫的膝蓋,有的地方更是呈現烏青之色。


    看來,這體內的餘毒,大部分都積聚在了他的雙腿之上,也不知平日裏,他是如何忍下這份痛苦的。


    然後,沈清歌抬起頭來,輕聲道:“王爺,您是否信任民女?若是依舊信我,我就為您施針。


    你體內的餘毒未清,大部分都淤積在這腿部。若不快些處理,恐會留下疾患,影響您日後正常行走。”


    蕭衡輕歎了一聲,似乎有些緊張,下一瞬,他開口道:


    “本王自是相信沈姑娘,你放心施針便是!昨夜還沒來得及好好跟你道謝,就被不懂事的屬下給攪合了,還望你莫要生氣。習武之人,難免粗放一些,你莫要放在心上!”


    蕭衡說著,臉色不免又泛起紅暈,引得沈清歌打趣道:


    “平日裏未見王爺臉色如此紅潤,看來這毒解了之後,王爺的麵色都好多了呢!”


    然後,她又補充道:“說到昨晚之事,民女並未放在心上。您的屬下是因為對您忠心耿耿,才會如此緊張,您應該感到欣慰才是。至於為您解毒,本就是民女所想做之事,無需感謝!”


    說完,沈清歌就拿出了腰間的針筒,拿出銀針在燭光上燒灼之後,根根刺入到了蕭衡的膝蓋之上。


    蕭衡頓時握緊了雙拳,額間滲出細密的汗珠,但仍是未吭一聲。


    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也是為了了解到更多的信息,沈清歌開始同蕭衡閑聊起來。


    她首先問起了鞍山郡的郡守是何人,王爺是否知曉,此人與蕭墨有無牽扯。


    蕭衡沉思片刻,隱約就憶起了一些事情。


    若是他沒記錯的話,這鞍山郡及其周圍屬地都歸德妃的胞弟——張攸寧所有。這個張攸寧,就應是這裏的郡守。


    據說張攸寧年輕時是個紈絝子弟,很不靠譜。本來父皇將他留在京中做官,放在眼目前兒,想要提拔,誰曾想他卻屢屢犯錯,生出了許多是非。後來父皇忍無可忍,將他貶黜。


    德妃作為他的胞姐,顧念親情,多次奔走,為其求情。


    最後,父皇一心軟,雖將他貶出京城,不得入京,卻仍給了他個正四品的郡守,占地為王,一過就是好些年。


    而這位德妃,不是別人,沈清歌也認識,正是蕭墨的母妃。


    說完,蕭衡不忘看了沈清歌好幾眼,神色晦暗不明。


    沈清歌呢,她聽到此處,卻是有些懊惱地輕拍了下腦袋,怪不得,她老是覺得鞍山郡的名字有點耳熟,原來曾聽蕭墨提起過一句,說他的舅舅在一方郡縣任職。


    那麽,一切就都說的通了,此地果真是蕭墨的勢力範圍。


    隨即,她接著問道:“王爺入鞍山郡的時候,是否覺得此處有些古怪?”


    “嗯…本王卻有注意到,此處人煙稀少,門戶緊閉,沒什麽輕壯男丁,皆是老弱婦孺。而且人人戒備,並不歡迎我們這些外來之客。”


    “那麽,那些成年男丁,究竟去了哪裏?”


    沈清歌疑惑道,腦海中,不斷重放著進入此地最後的所有細節,生怕落下什麽蛛絲馬跡。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麽,興奮道:


    “王爺,您可曾注意,自進入鞍山郡境內,田中即便是耐旱的農作物都生長的稀稀拉拉。而且,這裏的土地,也像岩石般堅硬,有些地方還泛著白?”


    蕭衡皺眉思索良久,鄭重地點了點頭:“有些印象!”


    “那既如此,我懷疑此處……”


    沈清歌頓了頓,仍有些遲疑。


    誰曾想,下一瞬,蕭衡竟和她異口同聲道:“有鹽礦!”


    二人隨即為彼此的默契相視一笑。


    “莫非,張郡守在此處私采鹽礦?這膽子未免也太大了!私采鹽礦可是死罪,若是被朝廷發現,他張氏一族可要完了!”


    蕭衡邊想又邊嚴肅地說道。


    沈清歌卻搖搖頭:“也不盡然!”


    “哦,怎麽說?”


    “敢在此處私采鹽礦,必然是上方有人罩著,還有完整的利益鏈,牽一發而動全身的那種。從這裏的種種跡象來看,鹽礦的采集已是經年累月,他們就不怕被發現。”


    蕭衡想了想,默認似的點了點頭。


    “而且,我猜測,此鹽礦所產出的錢財,大部分一定供給給了蕭墨,供他在朝廷奔走。王爺,我們不如將此地端了,斷掉他的一條財路?”


    沈清歌說到此處,眼中閃著亮光。


    “那你打算如何行事?”蕭衡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問道。


    “等你能走路了,咱們一起去探探!”


    說完,沈清歌趁其不備,嗖地將銀針都拔了出來。


    緊接著,她身形靈活一轉,雙手緊繃伸直,掌心源源不斷地向蕭衡輸送著真氣。她想借助自己的內力,將蕭衡體內殘留的毒素徹底逼出。


    經過一個時辰的治療,沈清歌終於停止了動作,緩緩收回了手掌。她眼角帶笑,輕聲說道:“王爺,您不妨試試看,能否站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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