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歌一臉沉靜,語氣冷淡:“三嫂,你想說憎惡是嗎?”


    三嫂麵色一怔,尷尬地笑了笑。


    “你以為,我不引來官差,他們就會對我們好嗎?不會的!”


    “但至少,不會對我們這般壞吧!”


    沈清歌搖搖頭,表示不太讚同。


    “官差既然這樣做,擺明了就是要孤立我們沈家,讓沈家在流放路上步履維艱。那些世家,有些與父兄有過節,有些恐怕也是有心之人安排來煽動眾人的。因此,無論怎樣,他們都會與我們不和!”


    “那怎麽辦?”


    “既然官差要表現出護著我們沈家的意思,那不妨順水推舟,至少別家不敢明目張膽地欺負咱們!”


    三嫂秦卿點點頭,心中感歎小妹果真聰明,她怎麽沒想到還可以如此。


    但她轉念一想,心中又充滿了恐懼:“小妹,你說,官差到底想從我們沈家人身上得到什麽?他們越是這樣,我越是感覺害怕!”


    沈清歌莞爾一笑,眼神深邃了幾分:“無論他們想要什麽,我們都不要怕。你們隻要按我說的去做,見招拆招,團結一致,相互依靠。其餘的,交給我!”


    不知怎的,三嫂聽她這麽說,心中頓時升起一股暖流,感覺踏實無比。


    ……


    流放隊伍,繼續馬不停蹄地向南行進。


    為了在傍晚之前趕到“天福官驛”,一路上,官差們愣是沒喊停,嗬斥著犯人們快些走,甚至不停地用鞭子驅趕。


    終於,在天色暗下之前,趕到了天福官驛。


    這座官驛建在四麵環山的穀底大道旁,四周岩石崢嶸,灌木蒼翠,有一種陰森蕭煞的氣氛。驛站是一座青瓦白牆的四合院,院落門前掛著一烏木牌匾,上麵嵌著四個金漆大字“天福官驛”。


    驛站很大,門外設置有專門的柵馬樁。聽官差們說,驛站的內廷中,正房、廂房等屋舍共有二十多間,供往來的官員們使用。


    可即使有這麽多的房間,現在也所剩無幾了。


    這樣大的官驛,來往的官員、信使絡繹不絕,早就將房屋占得七七八八了。而且,走在流放隊伍前麵的貴人,又占去了好幾間正房和廂房。


    此時,隻剩下兩間大通鋪了。


    差頭王貴有些氣惱,“不是早前就派人送來信函,報備登記了嗎?怎隻剩下兩間?”


    這不是硬生生地又斷了他一筆錢財嗎?


    “哎喲,官爺,小人也實在是沒辦法啊!”


    一旁的驛卒麵露難色,手指悄悄指了指正房,又將聲音壓的很低:


    “裏麵那位,還直接要了兩間大通鋪來放東西!”


    接著,二人相視歎了口氣,心中皆道惹不起。


    雖然他們刻意壓低了說話的聲音,耳尖的沈清歌還是聽了個大概。


    她順著二人的視線望去,正房的門口赫然站著兩名全副武裝的守衛。


    她眼前立馬浮現出那個翩翩少年,又是這人,他到底是誰?


    她心想,這兩日定要找個機會弄弄清楚!


    她還在想著,就聽到王貴的聲音:


    “大家聽好了,按照北陵國律例,流犯是不允許住在官驛之內的。”


    說完,他頓了頓,觀察流犯們的反應。


    見大家都眼巴巴的望著他,便又繼續說道:“但念在你們過去都乃世家大族,為我北陵國也曾鞠躬盡猝。


    此次,我特地為你們謀求了個福利,每人二百個銅板,便能睡入大通鋪;每人一百個銅板,就能睡上幹燥的柴房。


    先到先得,晚了可就沒有了!”


    王貴心想,這價錢算是很厚道了,隻比驛站的報價多收了一倍的辛苦費而已。


    流犯堆裏一下子炸開了鍋,眾人交頭接耳起來。


    換成平日,這些世家們對這種官驛是連看都不會看的。


    在他們眼中,這種白吃白住的官驛,菜品不新鮮,衛生差,住宿條件更差。房前屋後,馬廄豬圈,屋內灰塵遍布,擾人清夢。


    可如今,卻成了他們遙不可及的奢望。


    “父親,我不想睡馬廄!那裏麵全是粘了馬糞的幹草,臭氣熏天!我要睡大通鋪!”


    吳玉潔揪著吳慶的衣袖哭訴道。


    吳慶摸了摸幹扁的荷包,重重歎了口氣,隨即將家人們聚攏到一處:


    “作為家主,我不得不說,吳家上上下下十五口人,人數眾多,我手頭就剩下不到五十兩銀子。此次我們就睡馬廄,睡馬廄總比風餐露宿好!”


    吳家人聽了他的話,紛紛點頭同意。


    “父親…”


    吳玉潔難以置信,嘶吼起來。她可是高門貴女啊,怎可睡如此醃臢的地方。


    直到吳慶給了她一巴掌,口中罵道:“不懂事的不孝女,如此嫌棄,去睡豬圈好了!”


    她才止住了咆哮,被母親楊氏拉走,在角落裏不停的抽泣。


    沈家這邊,三嫂秦卿看向祖母:“祖母,我們沈家怎麽辦?”


    祖母想了想:“我們每人身上也有幾十兩銀子,三媳婦身上更多,但若暴露,恐會引火上身!”


    說完,她轉頭看向沈清歌,“歌兒,你說怎麽辦呢?”


    不知從何時起,沈家人事事都要問詢沈清歌的意見,她儼然成了沈家的主心骨。


    沈清歌一臉坦然,淡淡地說道:“大家長途跋涉,已是很累了,若能住大通鋪,大家可以好好休整,何樂而不為?這錢該花。不過別急,我們再等等,有人自會送上門來!”


    說完,她看向官差那邊,嘴角輕揚,似笑非笑。


    這時,一部分官差已拿上行囊進到內廷去了。十幾號官差,一個大通鋪完全足夠。


    趙家,劉家也給婦孺交上了住宿費,得到了比馬廄幹淨點的柴房,男丁則打算在馬廄裏將就。


    官差們嫌棄地看了吳家半天,也沒人願意掏出一分錢。


    李田跟差頭王貴聊了幾句,就滿臉堆笑地朝沈家人走來。


    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他走到祖母身旁,用手捂住嘴小聲說道:“沈老夫人,您猜怎麽著,我跟貴哥磨了半晌,他終於鬆口將那間小些的通鋪留給你們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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