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涼介化了裝,在光溜的嘴唇上蓄了一圈濃濃的胡須。穿著一件灰色的打了好多褶子的舊長衫,戴一頂寬沿舊禮帽,倒是與他當前的處境和心情吻合。


    他在城裏轉了兩天,目的是尋找著川口美惠子。他相信川口美惠子還在壽縣,至於是在城中還是在鄉下,他就不敢肯定了。


    兩天裏他沒找到川口美惠子,他就想去鄉下找。


    川口美惠子隻在饅頭山和臥龍山呆過。哦,對了,還有一個瓦廠。川口美惠子很欺生,估計她選擇這三個地方隱藏的可能性很大。


    所以,倘若他要去鄉下找,就可以去這三個地方。


    這一天,他登上北城牆,想看看淮河裏的水退下去了多少。


    他為什麽這麽關心淮河裏的水耶?


    因為他在冥冥中感覺到,淮河裏的水與大日本皇軍的命運息息相關,水退下去了,皇軍才能繼續向前推進,去占領中國更多的城鎮。


    還有,一個很現實的因素也在他的心底潛伏著,那就是隻有淮河水退了,皇軍才能重新占領壽縣城,他才能繼續完成他的使命。


    因此,他在北城牆頭上,看到淮河裏的水還是滿盈盈的,就暗自忖道:看這架勢,這水沒有三五個月是退不了的。


    應該說,山田涼介的行為是很謹慎的。他在壽縣屢屢受挫,他也不得不小心謹慎!


    藤野死了,死得窩囊。藤野的死自己是有很大責任的。如果當時自己及時製止了藤野的衝動,就不會出現後麵的事情。


    不過憑心而論,他當時多少有一點藤野一樣的想法:來一個一鍋燴。


    從這個角度來看,藤野又死得壯烈。


    就在他在北城牆頭上徘徊的時候,驀然間,他發現了有人在盯他的梢。


    他大吃一驚,慌忙逃也似地下了城牆,連著轉了兩條街道,才甩掉了後麵的盯梢者。


    山田涼介再也不敢在外麵轉悠了,他回到了自己的臨時住處。


    是誰在盯山田涼介的梢?是不是山田涼介看走眼了?


    非也!


    真的是有人在盯他的梢,而且,盯梢者還是他的老對手。


    羅時豐現在已經調任警署副署長,小道消息:不久他那個副字即將去掉,他要接陳布林的班了。


    也就是說,陳布林要專司總指揮一職,以便集中精力於自衛軍一事。


    那天晚上的那次爆炸,羅時豐也在現場。爆炸過後,是他第一個奔到窗前察看情況。


    爆炸過後,他仔細地勘察了現場,經過一番推算,他向古專員、唐縣長和陳總指揮匯報:


    凶手是從前門轉過來的,估計要去後門。經過窗下時,偶然間發現窗戶沒關,房間裏聚集了許多人。


    所以他慌悚間舉起手榴彈,想將房間裏的人炸死,恰被房內的羅宋看見,結果凶手沒有得逞,還自己葬送了自己。


    古沛然問:“凶手是一個人嗎?他又是怎麽知道我們在這裏設宴?”


    古專員的意思很明白,凶手有同夥嗎?是凶手的同夥通知縣府在這裏設宴的嗎?


    麵對古沛然的質詢,羅時豐一時不好回答。


    凶手是不是一個人不好說。凶手有同夥沒有卻可以肯定。


    羅時豐說:“從現場的情況來看,當時在窗外的確實隻有一個人,這個人即是凶手。”


    有人問:為什麽就隻有一個人,而不是兩個人或者更多?


    羅時豐說:“凶手的那顆手榴彈自己炸自己確實是一種意外,而不是凶手的本意。那麽,如果有第二個人或第三個人,那被炸的就不是凶手一人。”


    “為什麽?”


    “因為手榴彈從手上墜落到爆炸的時間隻有幾秒鍾,試想,有誰能在短短的幾秒鍾內逃離現場麽?!”


    這種推理既合理又透徹,問者心服口服了。


    陳布林對羅時豐說:“老羅,你說的同夥指的是什麽?”


    羅時豐說:“目前在壽縣城裏,懷著此種敵視態度的隻有一種人一一日本人。因此,可以斷定,凶手一定是日本人。而想對付壽縣黨政軍的不是一個日本人就能做到的,一定是有一個團夥。”


    羅宋說:“對!羅署長的分析極對。我以為,這個凶手的出現隻是一種巧合,不然的話,我們很難有機會攔截他。”


    唐明友說:“羅副署長,你趕緊組織人力破獲此案。要順藤摸瓜,找出幕後黑手,直至找出他們的同夥,將他們一網打盡。”


    “是!”羅時豐慨然答應。


    唐明友又說:“還有一個事,就是楊彪。以前我們不知道楊彪是日本特務,現在已經知道了,就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這次日軍撤離壽縣,楊彪及他的影子隊是否撤離了?都要有一個明確的交代。”


    “是!我們一定努力!”羅時豐鄭重其事地說。


    羅時豐回到辦公室,連夜找來喬淮生。


    羅時豐晉升副署長,他舉薦喬淮生做了城南分局的局長。


    喬準生已經知道了那個驚天爆炸案。


    “老喬,唐縣長讓我們限期破案,你有什麽想法?”


    喬淮生說:“既然知道凶手是日本人,那我們就從日本人這一條線找下去。但是日本人已經撤走了,他們有必要留下一些人來嗎?”


    羅時豐說:“老喬,你的意思還是那個影子隊?”


    喬淮生說:“撤走的日本人真沒有必要留下一些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影子隊。到目前為止,我們還不清楚那個影子隊在壽縣的真正目的。所以他們留下來合情合理。”


    羅時豐點了點頭,同意喬淮生的分析。


    羅時豐對喬淮生說:“這個影子隊以前隱藏在饅頭山,一直到後來的保二團,他們打的是楊彪的旗號。但現在這個楊彪暴露了,他們會隱藏在哪裏呢?”


    喬淮生說:“在日軍占領壽縣城的一個多月裏,有人看見假楊彪和他那個老婆出入在縣府裏的警察署裏,說明他們曾經在警署裏住過。這次凶手也是在警署現身,這裏麵莫不是有什麽聯係?”


    羅時豐說:“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凶手顯然是偶然發現的我們,所以顯得很慌遽。那末問題來了,他去警署幹什麽?果真就他一人麽?”


    喬淮生說:“有一個情況應引起我們注意,十幾天前,楊彪,也就是山田涼介奉命帶了一個人去了淮南,任務是偵查‘雁關渡案’。我有一個大膽的推測,凶手可能不止一人,很可能就是山田涼介他們。”


    “兩個人?”羅時豐幡然醒悟,“唔,不錯,不錯,你這種推測很有道理。楊彪從淮南回來了,他到警署來就是來找鍾淑珍的。他以為中村右一還沒有撤走。這樣一分析,則很多事情就好解釋了。”


    “是啊,山田涼介一回來,就發現中村右一撤走了。他一進警署,也發現警署大門前的崗哨,所以才從前門轉到後門。”喬淮生繼續分析。


    “哪他的目的是什麽呢?”羅時豐有點懷疑,楊彪已然知道實情,哪他還要進警署?


    “他的目的是看看鍾淑珍臨走時給他留下了什麽信號。鍾淑珍走了,走時一定會給他留下信號。”喬淮生說。


    “有道理!有道理!”羅時豐不斷點頭,很佩服喬淮生的縝密分析。


    “就是不知道死的這個是楊彪還是他的助手?從死者的身形來看,不像是楊彪。”羅時豐又說。


    喬淮生說:“楊彪我們都熟悉。你說不像是楊彪,那一定就是他的助手。而且,我還敢肯定,能夠在那麽短的時間裏逃離現場的也隻能是楊彪,他有這個能力。”


    “好!逃走的這人是楊彪應該是無疑的了,我想他肯定要找鍾淑珍。我們明天就把網撒出去,尋找這個楊彪。”羅時豐說。


    “好的。這事還是我們城南分局來辦。我還要小李子和趙麗穎去。”喬淮生把任務攬下來了。


    羅時豐提醒喬淮生:“你要交待李和平和趙麗穎,楊彪是化裝的高手囉!”


    “那是自然。”喬淮生連夜趕回城南分局。


    喬淮生一回到局裏就把李和平和趙麗穎找來,把情況大致介紹了一下,說:


    “小李,小趙,楊彪這人你們都熟悉。發現了他,先不要驚動他。等他找到了人之後,我們才收網,明白了嗎?”


    “明白!”李和平、趙麗穎齊聲回答。


    第二天,李和平和趙麗穎分別在縣城裏找。壽縣城也隻有這麽大,快晌午的時候,李和平就發現了目標。


    有一個身著舊長衫,頭戴舊禮帽,有著一臉濃密胡須的男子進入了李和平的視線。


    這個人好奇怪!他逛來逛去,並不買什麽東西。說他像做生意的,卻不做一筆買賣;說他像遊客,他所走的地方大多都不是景點。


    中午,這人走進一家普通的飯館,隨便點了些菜,兀自吃起來。吃完了,付完費後就出去了。


    在一家商場,李和平和趙麗穎相遇了。李和平把這個人指給她看。


    那人盡管化了裝,但趙麗穎最終還是確定,此人就是楊彪。


    李和平對趙麗穎說:“麗穎,你回去向喬局長匯報,我盯著。”


    趙麗穎說:“小心點哈,這楊彪太狡猾,千萬不要跟丟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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