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戰場形勢對自己十分不利,但史保國還是沉著冷靜,想方沒法要將戰局扭轉。


    他打電話到一營長文在保,讓他派出人馬增援史家山。


    史家山就是在史家樓西南邊十多裏的地方,正壽大道要穿過史家山。


    史家樓是史保國的出生地,少時他經常去爬史家山,所以他對史家山非常熟悉。


    戰前,史保國就考慮到,如果日軍占領了正陽關,一定會沿正壽大道東擊壽春城的西門,所以當他得知李品仙將正陽關從壽縣城的整個防禦體係中劃出去了之後,他就想在正壽大道上構築兩道防線一一貓咀崖、史家山防線。


    隻可惜,由於時間緊迫,他的這種構想在戰前隻完成了一半一一史家山防線大體完工。


    然而,貓咀崖防線還僅停留在圖紙上。


    結果,貓咀崖防線不堪一擊,彭一虎部退入第二道防線。


    而當日軍突破貓咀崖防線,彭一虎部退至史家山防線時,史保國命令文在保火速增援彭一虎。


    這是因為保三團是地方部隊,且在貓咀崖受到重創,它的戰力是有限的。


    文在保接到總指揮增援史家山防線的命令後,即派副營長樂東平率一個連馳援。


    東麵,覃岩鬆部脫離戰場,戰局形勢雪上加霜。倪海霞率一營人雖然趕到了第三道防線一一平山村防線,但倪海霞並不是一個合格的戰場指揮員。


    恰好柳曼少校出現在指揮部裏,史保國便命令柳曼少校前往平山村前線協助倪海霞指揮。


    “總指揮,日軍進攻我壽縣城雖然有一個聯隊,但他們兵分三路,兵力自然也分散。戰局沒有你估計的那麽糟糕吧!”


    壽縣縣長唐明友因為在動員老百姓轉移出城方麵遇到阻力,有相當一部分人不願意轉移出城,遂趕到指揮部向史保國訴說。


    史保國麵對自己的這個妹夫,心裏憤怒得差點暴發。


    是啊,日軍要奪壽春城,目前的這種局麵本在意料之中,但是如果保二團不出問題,戰局可能就不是這樣。而保二團你唐明友要負主要責任哇。


    “你懂什麽?"史保國嗬訴妹夫,“你做的好事!一個保二團,讓我差點亂了陣腳。你知罪嗎?"


    唐明友心裏何嚐不清楚,原本保二團是大舅子手上的一顆棋子,是要放到戰場起作用的。現在倒好,不僅不能派往戰場,還得派兵看守他們。這賬,誰不會算啦!


    所以聽了大舅子的話,唐明友羞愧地低下了頭。


    趙啟剛則比較同情唐明友,認為他這個縣長當得也是夠窩囊的。老百姓不相信他這個縣長,任憑你磨爛嘴,他們就是不願背井離鄉。


    還有那個保二團,經過審訊,不管是副團長、參謀長,還是下麵士兵,俱都不曉得楊彪是日本人,是特務。


    更為可笑的是,楊彪及影子隊有時在情急中用日語罵人,他們不僅沒察覺,有的人還認為好玩,也跟著學會了。


    就比如那句日本人罵人的口頭禪“八嘎牙路",保二團裏幾乎人人聽過,可就是不把它與日本人聯係起來。


    “團座,經過政治處對保二團成員的突擊審訊,大體弄清了,他們都與楊彪沒有關係。換句話說,他們眼中的楊彪就是大當家楊虎的親弟弟,是他們的新當家人。”趙啟剛對史保國說。


    “你的意思是……”史保國皺著眉頭說。


    趙啟剛試探著說:“團座,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重新起用他們……”


    “不會出紕漏?"史保國問。


    “應該不會!”趙啟剛說,“保二團的副團長廖大毛負了重傷,眼下正在醫院治療。目前保二團是參謀長負責。我與參謀長曹日金交談過,他說他曾懷疑過楊彪的身份,可是楊彪是楊虎親弟弟,這身份太特殊了。”


    這種說法應該說得過去。山田涼介利用楊彪的身份,在饅頭山隱伏下來。饅頭山的那些人都是一些普通老百姓,他們能識破日本特務精心設下的詭計?!


    “好吧!那就讓曹日金帶著保二團去找日本鬼子吧!”史保國鬆了口。


    “去東門?”趙啟剛問。


    “不,讓他們直接去平山村,接受柳曼的指揮。”史保國說。


    “團座,您是說讓柳曼做平山村的指揮官?”趙啟剛問道。


    “倪海霞和曹日金都沒有戰場指揮經曆,還是柳曼靠得住!”史保國說。


    “是!”趙啟剛高興地說,“我這就去下命令。”


    “慢!"史保國往趙啟剛的高興勁上潑了瓢冷水,“啟剛,你親自去與柳曼說,保二團雖說經過甄別沒問題,但也要時刻提防,防止那裏麵還有隱藏的日特分子。俗話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哇!"


    “明白了,團座!”趙啟剛趕緊去了。


    “團座,保二團去了平山村,這城東的力量增強了,城西的是不是也得加強?”參謀長宋國中說。


    “保二團並沒有多少戰鬥力。你想啊,楊彪既然是日本特務,他會好好地訓練中國的部隊?!”史保國輕蔑地說。


    “說的也是!”宋國中笑了。


    “不過,城西的力量確實需要加強。”史保國盯住地圖沉思起來,“這樣吧,讓城南的特務營抽出一個連去增援西門。”


    “好嘞!”宋國中趕忙往城南打電話。


    “嚕嚕嚕!"宋國中撥通了城南的電話。


    “田營長嗎?團座命令你營抽出一個連去增援西門。"宋國中對著話筒喊。


    “現在?”電話裏傳來田成功的聲音。


    “自然是現在,立刻,馬上!”史保國搶過宋國中手中的話筒,吼道,“田成功,不要以為你們那兒太平無事哈,你給我聽著,日寇馬上會圍城,你要給我守住南門,明白嗎?"


    “明白!團座!”田成功在電話那頭響亮地回答。


    卻說趙啟剛出了指揮部,騎上馬帶了幾個衛士就往東城跑。因為保二團被繳械後就羈押在東城。


    漆黑的夜,漆黑的天空,這座不大的城市死一般沉寂。昏黃的路燈照著昏黃的街道,讓人心裏感覺著涼颼颼的。


    而這種沉寂讓趙啟剛心裏很不安。因為按照計劃,老百姓今晚必須全部撤出城去,撤往南部山區。可老百姓卻不願撤離。除了他們不願背井離鄉,顛沛流離外,很重要的一條,是他們仿效老祖宗的做法,認為不需要撤離。


    眾所周知,壽州縣城曆史上常遭水患,最嚴重的年份,大水圍城數日,水位距城垛僅尺許1。但人們很少撤城。現今,老百姓認為,日本人再厲害,也不會比洪水更厲害。


    而這種沉寂,便是老百姓不願撤離的最好證明。


    趙啟剛在一座高大門樓下下了馬,將韁繩拋於衛士,就“噔噔噔”快步上了台階。


    值班的衛士見是副團長來了,趕緊持槍肅立。


    “有什麽情況嗎?”趙啟剛問。


    “報告副團長,一切正常。”衛士趕緊回答。


    “你去把保二團的參謀長曹日金叫來。"趙啟剛吩咐。


    “就他一個人嗎?"衛士問。


    “對!就他一個人。”趙啟剛答。


    “是!”衛士進去了。


    原來,這是壽州城裏一家大財主的宅第,中日戰爭開始後,這個大財主一家躲到安慶去了。保二團被繳械後,即被解送到這座大宅第裏關押。


    幾分鍾的時間,衛士押著曹日金到來。


    曹日金一見趙啟剛,非常恐慌。


    他們之間是認識的。日寇犯壽前,史保國曾召開一係列的軍事會議,凡是駐壽武裝力量的指揮官均須參加。保二團也不例外。


    當然,這些軍事會議,有時是軍事主官參加,有時也有參謀長參加。而楊彪總是隨心所欲,他不願參加時就讓他這個參謀長代替。


    但不管是那個級別的軍事會議,趙啟剛都一定到場,並且主持會議的時間極多。因此上,他和趙啟剛之間就相當熟悉的了。


    趙啟剛一見曹日金慌張的模樣,知道他沒有從楊彪的陰影下走出來,便馬上安慰他。


    “老曹哇,你們經過甄別,已經解禁了。"趙啟剛盡量用平和的語氣說。


    曹日金乍一聽,懷疑地看著趙啟剛。


    “真的!”趙啟剛肯定地說。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


    注1據文獻記載,明朝時壽州城遭遇大洪水12次,其中“決城”3次,分別為永樂七年(1409年)、正統二年(1437年)、嘉靖四十五年(1566年)。清朝時,遭遇大洪水20次,其中順治六年(1649年)最為危急,“大水圍城,不及垛口尺許”,而城池終得保全。民國時的1931年夏季,陰雨連綿,淮淝暴漲,在北門城牆上可伸手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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