濂火今日上午自議事大廳出來後,便稟報城主,欲去會見被囚禁於宮中大牢的父親。


    父子二人上次相見,不過十來天前,此番重逢,頭頂的天空仿若都已改變。


    這位往昔的皇帝,現今的階下囚,被關押數日,其心境已由最初的難以置信轉為憤怒暴躁,繼而歸於平靜。


    濂火向父親講述了當下全國的諸多變化,諸如全國上下的疫情已由玉瑤一人解決,又如現今皇宮已變為城主府,而玉瑤已然新任命了一位城主。還包括玉瑤意欲向全國民眾推廣凡人亦可修煉的煉體術。更有他即將接受全國人民審判之事。


    前皇帝聽聞這個曾被自己寄予厚望的兒子講述外界之事,以及他即將麵臨的命運,沉默良久,方才平靜開口道:“你無需再管為父,亦莫要對那位築基修士心懷怨恨,成王敗寇,僅此而已。


    做了這許多年的皇帝,我此生已然無憾,你隻需依那築基修士所言,全力推廣煉體術,有所建樹,便可離開這個國家,離開這些邊陲小國。你的天賦極佳,隻要走出去,超越她亦非全無可能。”言及此處,前皇帝似乎恐為人所聞,遂將言語化作神識傳音:“待你強過她時,再圖其他。”


    ……


    父子倆交談甚久,濂火心情複雜地從監獄中走出。他的居處原是皇宮中僅次於皇帝住所的最大宮殿,如今卻變成了距皇宮不遠的一所寬敞小院。他雖已非皇子,但仍是一名高階煉氣修士。他向城主表明自己欲出宮,城主便賜予了他這座宅邸。此宅甚佳,麵積、地段,乃至內裏的景致,皆為上乘。


    可坐在這間房間內,看著周圍陌生的環境,此刻他一時百感交集。


    突然,濂火心裏驀地一痛,這是他有至親逝世時才會有的感覺。他的母親在他幼年時就已去世,他的至親如今唯有父親,那麽……他已經意識到,父親應該是料到自己不會有好結果,所以自戕了。


    濂火一手扶著刺痛的胸口,一手撐在桌麵上,直到那股疼痛慢慢減弱,他才回想起自己的父親。


    濂火對自己父親的感情其實極為複雜。幼年三四歲時母親早亡,在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皇宮裏,母親死後,父親從未主動見過他,他的生活甚至連宮裏有體麵的宮女都不如。五歲多時,宮裏給所有皇上超過五歲的子女測試靈根,他被測出了最好的單靈根,然後他破天荒地看到從未對他笑過的父親對他朗聲笑了起來。此後,不僅他住的房子變成了宮裏除了父親外最好的,就連父親也會隔一段時間邀他見麵,宮裏所有的宴會不僅會讓他參加,還會讓他坐在僅次於父親的位置。因為父親態度的轉變,他一下子從小可憐變成了金尊玉貴、人人尊敬的人上人。以前對他表麵無視、背地裏鄙夷的宮女和侍衛們,現在個個都來巴結他,就連宮裏其他有靈根的皇子和公主都對他熱情和善起來。


    可是這些人的變化讓他覺得虛偽,包括父親。於是他沒有像其他有靈根的皇子公主一樣,每天交際外出。他喜歡呆在自己的宮殿裏,每天除了修煉,就是看各種書籍,很少出宮。等他現在想來,可能也是因為他很少出宮門,沒有做過任何惡事,築基前輩才沒有因為他是皇帝的兒子而對他清算吧?


    他也是自從父親被抓後,才開始了解宮外的生活,然後也才知道了父親和他其他幾個兄弟所做的惡行。覺得若不是這個人是自己的父親,那他真的應該說一聲死有餘辜。


    一個在他年幼時對他不聞不問,在他擁有靈根時又對他百般照顧的父親,一個自己作惡,縱容子女下屬作惡的父親,他真的會在自己比那位築基修士強之後對對方實施報複嗎?他的答案是“不會”。


    而濂火對於玉瑤的感情同樣複雜,玉瑤是自己走出這片邊陲小地晉升築基的希望,可同時她也間接害了自己的父親。他雖然已經確定自己以後不會實施報複,但卻也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態度麵對這個人。


    緩緩地坐直身體,至親血脈死亡也隻不過是疼痛一瞬而已。想起今日在城主府的議事大堂內前輩特意問自己的名字,她本以為對方會有專門的事情要安排他。可沒想到專門問完他幾個問題之後,前輩就把它當作跟其他修士一樣對待了。


    濂火正在兀自沉吟,心想,即便前輩沒有特意交代他做事,他也要將教授凡人煉體術這件事做到極致。明天就要分配地方了,他一定要選一個規模大些、人數多些的地方才好。他一定要做出成績,因為他著實太想走出這片邊陲小國了。


    忽然,濂火的身前竟然飛來了一張折疊在一起的符紙,他下意識地拿在手中並打開,裏麵傳來獨屬於前輩清朗的聲音:“我希望你能走出淩霄國,將煉體術傳到更多的邊陲小國。五年後的今天我會再來。不用擔心你在別的國家我會找不到你,隻要你還在邊陲小國,無論你在任何地方我都會發現你。另外,飛行紙鶴及其上的儲物袋送給你了。”


    玉瑤的話音剛落,一隻飛行紙鶴便晃晃悠悠地飄進了房內。濂火滿臉激動地拿起紙鶴上的儲物袋,而後又小心翼翼地將紙鶴收好。今日他還羨慕那 23 人能擁有一隻紙鶴,暗自悔恨自己先前為何沒有加緊修煉,倘若當時他也有煉氣九層的修為,豈不是也能擁有紙鶴作為獎勵?豈料,夜晚時分他竟然也得到了。


    再打開那個前輩送的儲物袋,其實他以前身為皇子,由於修煉天賦頗高,受父皇寵愛,他也有一個儲物袋,僅有兩平方,實則已然不小了,就連父皇往昔也僅有五平方而已。諸多與他修為相當之人,連個一平方的儲物袋都未曾擁有,出行全靠打包。他若不是皇子,也難以如此輕易地擁有一個儲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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