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後幾天的老鄉聚餐,話題從孩子的婚嫁生子直接轉移到了勞務派遣的問題上,基本上是各顯神通,通過各自的渠道去打聽然後再互相溝通得到的消息,一時間各種真假難辨的消息籠罩在大家的頭上,弄得人心惶惶。不過操心的更多是父母一輩,像李祥這些孩子們都不怎麽在乎這件事,因為沒有幾個人幹的開心,隨便他們怎麽折騰好了。


    這一天輪到了張英成家請客,他家選的是火鍋,前幾天都是吃的炒菜,大家也都吃夠了,所以今天就換個口味。前幾天的聚會,張英成隻去了一次,去了也隻是默默在一旁玩手機,有人跟他聊天,他就時不時回答一句,整個人蔫蔫的。


    今天輪到他家請客,他也沒有像別家的孩子那樣幫忙迎來送往,依舊是拿著個手機在角落裏隻顧自己玩,沒什麽笑容,好像對什麽都不是很感興趣的樣子。


    李祥來了之後本想跟張英成聊上幾句,但是見他這個樣子就此作罷,明顯他不是很想聊。李祥在心裏暗暗嘀咕,這要是在他家,李忠國和王秀麗早就把李祥叫到一邊罵上幾句了,張英成父母居然一句沒說,老兩口在那忙活,張英成反而跟沒事人一樣,難道是跟父母吵架了?


    李祥也不想去觸黴頭,就跟先來的沈龍聊上了。聊天內容也是很沒營養,無非是你工地怎麽樣,遇到了什麽奇葩的人和事,我的工地上又發生了什麽搞笑的,諸如此類。很快吳宇和劉穎就來了,有了吳宇的加入,聊天話題就更多了。


    劉穎經過了這幾天豐富營養的輸入,整個人的氣色看起來比初一那天要好了一些,由於現在這桌都是男的,她照例直接到了阿姨那桌,跟著婆婆和其他阿姨聊一些家長裏短。


    張英成家的交際要比別人家要更廣,所以今天來的也有5、6桌,還有幾個公司的部門領導,隨著這些領導的到來,張英成也不能再跟老鄉們來一樣躲在一邊,被叫了過去在領導麵前露臉去了。而當張英成走了幾分鍾之後,劉穎馬上到了這桌,小聲說著剛才得到的消息。


    “你們可小心點說話啊,不要刺激到張英成了,他現在可是重點保護對象。”


    “咋了?我看他悶悶不樂,一個人在那抽煙,誰也不想理的樣子,我們也沒跟他說什麽,怎麽可能刺激到他。”吳宇不經意地說。


    “這話之前幾天誰都沒說出來,剛才我在那桌聽一個阿姨說的,他得了抑鬱症。怪不得前幾天吃飯他隻出現了一次,他現在連門都不怎麽出,今天要不是他家請客,估計他也不會來。”劉穎又壓低了些聲音,幾乎隻有他們幾個能聽得到了。


    “不對啊,怎麽之前一點也沒聽說他有病的消息啊,這種病又不是跟感冒一樣,總不可能是一兩天就得了吧,我記得去年一起吃飯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怎麽今年就……”李祥大吃一驚,看著好好的一個人怎麽突然就抑鬱了。


    “我也是剛聽來的,其實他抑鬱已經有很長時間了,隻是他父母要強,這種事怎麽可能宣揚出去,捂得嚴嚴實實的。但是他去工地上班,總會有消息傳回來,前幾天他不是沒怎麽出現嗎,也沒人想起這回事,今天輪到他家請客了,這才有人提起了。”


    李祥聽了在心裏暗暗點頭,這還真是老鄉之間的一貫做法,要是好事恨不得宣揚個好幾天,但凡有一點不好的事那肯定是一個字都不會透露,生怕被別人家看了笑話。


    “挺長時間了?那他什麽時候得的這個病?為什麽得了?你聽說了沒?”


    “還別說,她們剛才還真說了。他之前不是幹技術員嗎,本身也不怎麽會,但是到工地去還是認真幹,認真學了的,可終究會的不多,有那些心眼壞的,就欺負他不會,故意使壞,什麽難搞的監理啊,天天熬夜值班的活都讓他去,這些本來就讓他心裏很不舒服了,據說是工程部長有個事故意坑了他一次,讓他心理受了很大創傷,他憋在心裏想不開,心理負擔越來越重。後來發展到一天天無比焦慮,每天隻睡一兩個小時,擔驚受怕,生怕哪裏做不好又被說,慢慢發展就抑鬱了。他爸就趕緊找關係把他調離那個工地了,也轉了部門不在工程部幹了,但是病是已經落下了。”劉穎說的也是心情無比沉重。


    “他在工地遭受了這些,他怎麽不找人傾訴一下,什麽都憋在心裏肯定會憋出病來啊,就算別人不信任,他可以跟父母說啊。”吳宇歎了口氣,緩緩說到。


    “算了吧,我覺得他不是沒說,而是說了沒什麽用,我們的父母不都是一個德行嗎,遇到什麽事情都是先潑一盆冷水,讓自己孩子忍耐,因為沒辦法,我們就是普通老百姓,沒關係沒背景,誰也得罪不起,隻能逆來順受,跟他們說了起不到任何作用,不但不開解自己的孩子反而還要說一頓。別人就可以肆無忌憚的,而我們就隻能忍氣吞聲。就我們這幾家,誰家不是教育要老老實實,不要惹是生非,誰家從小教育的是要防著小人,遇到小人要如何應付,不讓別人欺負。”李祥冷笑道。


    對這些李祥太深有感觸了,再由張英成的這件事引申到自己,隻能說自己這些年哪怕得不到父母的支持,得不到他們的理解,好在自己還有幾個能無話不說的朋友,能把心裏的不暢快說出去,否則早就跟張英成一樣了。想起自己剛上班的時候,焦慮的滿臉長痘,當初還幸好有程冰幫自己紓解情緒。


    “都一樣,我家還不是,所以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不怎麽跟我爸媽說什麽了,有什麽事我們兩口子商量就行了,跟他們說了他們也理解不了。”吳宇說。


    “唉,他得了這個病也是遭罪,怎麽這麽想不開呢。”李祥嘴上雖然說著安慰的話,但其實心有戚戚,他其實很能理解張英成,他也是這麽過來的,隻是他運氣更好一些,把這些不平事宣泄出去就好了很多,壓在心裏隻能自己苦了自己。


    李祥遠遠看著張英成勉強扯出了笑容,在領導麵前強顏歡笑,應付完了之後就回到了這桌,又在角落裏抽煙玩遊戲。李祥幾人連忙換了話題,不能當著他的麵繼續說。


    好在後麵人陸續來,這桌很快就坐滿了,大家的話題更多集中在別人的身上,沒有人提起張英成的事情。這頓飯吃的表麵換了,但其實內裏延續了前幾天陰鬱的內調。


    剛吃完飯,李祥還在跟人閑扯的時候,李軍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在哪呢,忙啥呢,不管你忙不忙,下午抽出點時間,咱們見個麵啊。”李軍語氣很是興奮地說。


    李祥對李軍這一番霸道的話給整無語了,問:“怎麽,有什麽大事啊,還不管我忙不忙都要跟你見一麵,怎麽,你家是不用跟老鄉之間聚聚?”


    “那有啥可聚的,天天就是喝酒,我都連喝多少天了,喝的我都快不行了,本來我早就該找你的,但是這幾天實在是事情太忙了,我再不找你的話就快來不及了。”


    “什麽事來不及了?你這話說的我真的太好奇了。”李祥頓時來了興趣,還有什麽事這麽有時效性的。


    “下午見麵你就知道了,好事。我這還有會就能吃完了,你那怎麽樣,要不我們兩點在院門口見?”李軍問。


    李祥大概估摸了一下自己這邊的進度,應該沒什麽問題,就答應了,他倒是真想看看李軍說的好事究竟是什麽。


    李祥拒絕了吳宇打娛樂麻將的邀約,徑直朝著家屬院大門口去。


    李軍喝得滿臉通紅,打著酒嗝在大門口等著李祥,等李祥到了近前,李軍說:“走,咱們找個地方,喝個飲料啥的,醒醒酒,這大冷天的,我一會就要被凍僵了。”


    李祥也沒反對,看這樣是有些話不方便在外麵說。


    兩人找了家咖啡店,找了個角落坐下,等咖啡上來以後,李軍從兜裏掏出了一個信封,遞給李祥,說:“喏,這是程老板的一點心意,早就該給你的,但是我事情多,我知道過年的時候你也忙,到今天才想起來,你別介意啊。”


    李祥拿起信封,打開看了看,裏麵都是紅花花的票子,大概有個5、6000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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