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霞繼續問到:“那項目經理把劉萬金帶到你們那之後,你們有沒有給他行便利,讓他給項目部供貨?”


    “沒有,我還在項目部的時候並沒有跟這個人合作,沒有讓他供過任何材料。”李祥肯定地說。


    “那麽這份合同是你還在項目部的時候就沒有見過,也沒有參與過的了?”羅霞揮了揮手裏的第二份合同,就是那個簽名潦草到根本認不出的合同。


    “沒有,這份合同我沒有參與擬定,更沒有參與過前期的談判,至於是如何定下這家的我也是一無所知。”李祥對於自己不知情的事情推得一幹二淨。


    羅霞點了點頭,突然又問:“那你從公租房項目一直幹到本項目,從材料員幹到副部長,對兩個項目的情況都應該知之甚深。滕總在公租房項目中後期就開始接手,那他在其他方麵做的如何,比如在項目人員提職方麵。”


    羅霞這麽說,擺明了是不給李祥退路了,知道李祥也是從頭到尾經曆過的,肯定知道很多內幕,而且點名了要李祥說人員提職,這不是擺明了就要李祥說安置房剛上場時鬧出的“太子”那場風波嗎,這事鬧得人怨沸騰,恐怕在當時就已經有人往機關透露了。


    “嗯,滕總到了公租房項目之後,我記得也沒怎麽給人提職,好像也就是給當時部長缺失的財務部和安質部各提了一個副部,然後就是安置房項目上場以後給一些人提職了。”


    “那這些提職裏麵,你們作為員工有沒有聽說有不太合理的地方?”羅霞問。


    “傳言是很多,說有部分人是靠討好滕總的夫人而得到的職位……”李祥沒有隱瞞這一點,畢竟當時他也很不齒滕兵的做法,作為一個項目經理,什麽事還要聽老婆的,到底這是公家的項目還是他滕兵家裏的項目,怎麽還能由得李秋雲隨意發揮。


    “那確實是有這個情況嗎?人員的任用是靠裙帶關係而不是考察個人的能力?”


    李祥聽到這話心裏忍不住翻白眼,到了這個時代了,什麽樣子誰心裏不明白,有必要還在這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嗎,這幾年多少從項目上調回機關的,真正是能力特別突出的有幾個,絕大部分不都是關係戶,回機關去享受沒多少事還有周末、節假日的好日子,沒關係的就苦苦在項目上掙紮,甚至連工作崗位都不給安排。


    這個社會現狀就是如此,李祥也隻是時代洪流中極不起眼的一個小人物,他所經曆的事情很多人也在經曆,無力抗爭也隻有低下頭認命。


    “具體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我聽到的傳言是項目上有個別人也不怎麽去工地,每天就圍著滕總的夫人轉,用公家的車帶著到處去玩,以老鄉的名義博得好感,而滕總這個人又比較聽話,所以以這種方式獲得了職位的升遷。當然這也隻是項目上的傳言,是否屬實我也沒有能力去證實。項目上決定人事任免是否合規,我這個職位的人是沒有機會參與、知道的。”


    羅霞點了點頭,說:“那行,你今天所說的情況我們已經了解了,等會你在這份材料上簽字按手印就可以先走了,這兩天也先不要離開項目部太遠,有什麽需要了解的情況我們會隨時再找你確認,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坐在羅霞身邊另一個工作人員一直在旁邊不停地打字,等羅霞說完後,稍微整理了一下,打印了一份問詢記錄,先給羅霞看了看,她覺得沒問題了才遞給李祥,讓他在上麵簽字。


    李祥接過來看了看,基本上就是剛才問的幾個問題,把李祥的回答精簡了一些,如實地在紙上寫了出來。李祥見沒有出入,就在右下方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按上了鮮紅的手印之後,退了出來。


    等李祥從會議室出來並把門關上之後,等了一兩分鍾估計門外已經沒有人了,羅霞這時才開口問:“這已經是我們問相關內容的第7個人了,說法基本都一致,沒有什麽新的問題交代出來,你們怎麽看?”


    羅霞旁邊一人說到:“書記,根據我們這幾天跟項目部人員隨機的聊天也可以多少試探出來,項目部人員對滕總的評價都比較兩極分化,說他管工地確實可以做到親力親為,不是那種半個月連工地都不去的人,這一點上基本大部分人都覺得他做的還可以。但是同樣的,對滕總其他方麵詬病的也很多,主要就是集中在人員任用、工作作風霸道以及這次被人舉報的違規分包和介紹親屬朋友來供貨的問題,看來被舉報的這些問題是就早已經在員工中心照不宣了,而現在這些我們也基本都得到證實了。”


    羅霞也覺得甚是無奈,道:“唉,說起來這個滕總也是個實幹的人,怎麽能犯這些嚴重錯誤,如果是一般的問題,跟公司領導好好談談,稍微掩蓋一下也就過去了,但是違規分包等蓋不住的問題這就是比較致命的了。現在項目部跟事件相關的人員我們已經談完了,明天開始找施工隊負責人談吧,看能不能發現新的問題。”


    旁邊兩人紛紛點頭,事情要經過多方麵來了解才行,雖然現在事情已經差不多了解清楚,但是誰知道還會不會冒出更多的情況,而且最後,還是要單獨跟趙向陽和滕兵談。


    李祥從會議室出來之後,就徑直到了物資部辦公室,除了賈翰不太熟以外,其餘的都是老麵孔,隻是以前大家是一個辦公室的同事,現在回來明顯多了一些生疏。在這麽多人的場合,吳平也不好問李祥被問了些什麽,隻好跟著一起打哈哈。到了快吃飯的時候,閆肅也終於從工地回來了,跑到物資部來加入了聊天的行列,隻是沒聊上多久,樓道裏的人紛紛出來要去吃晚飯,閆肅一把拉住也要起身去吃飯的李祥,兩人直接下樓出來,到鎮上找個小飯店去吃。


    這個小鎮許久沒回來,現在也變了些模樣,新開了很多門市,比以前要熱鬧了很多。閆肅拉著李祥就進了一家燒烤,找了個位置坐下,匆匆點了些烤串就忍不住開始盤問起來。


    “怎麽樣,今天紀委的人都找你聊了些什麽,你怎麽說的?”閆肅一臉迫切地問。


    “我下午剛回來的時候,還在吃飯,吳叔就已經給我打了預防針,告訴我可能問的幾個問題,我也想好了要怎麽回答,結果下午一去,他們根本就沒有直接問我準備好的,反而很迂回地問。不過重點還是問在定材料的時候老滕有沒有違規的地方,以及他有沒有介紹朋友來供貨,最後問了人員任命問題,就這些。我基本上就是按當時的實際情況說了。”李祥簡要概回憶了一下。


    “嗬嗬,我都想到了,有幾個問題找我去的時候也問過我了。當時我還覺得奇怪,我一個實驗室的,怎麽叫我去了都問的是你們物資部的事,後來挑明了問人員任命的事,我才反應過來,這是要查老滕了。”


    “不是,機關要查項目經理,你們在工地上一點消息也沒傳出來嗎?”李祥詫異道。


    “快別提了,這次事先誰也沒傳出消息來,人都到了我們都不知道為什麽,後來挨個找人談話,我們慢慢才知道的。”


    “那他們想查些什麽?吳叔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就說讓我趕緊回來,具體什麽事也不說,搞得神神秘秘的,直到我到了才說,老滕是因為什麽被查的?”


    “說出來都搞笑,他給施工隊撥款的時候卡了一下,錢沒有及時給,施工隊因為這個跟他吵了一架,人家氣不過,就拿著以前刻意留下的一些證據告到機關去了,結果一根藤連著一堆瓜,越扯越多,所以現在查的就不是勞務款一個問題了,他現在基本就是牆倒眾人推了。”


    “那這麽說來,你們在被問的時候都是實話實說了?”李祥問。


    “是啊,紀委的人都這麽問了,擺明了是已經掌握有證據了,再來問我們,一來是想從我們這裏得到證實,另一方麵也看我們是不是老實匯報,如果不老實匯報,還遮遮掩掩甚至幫老滕說話,那這種人肯定暗地裏也要被好好查一查了。那我肯定是實話實說,包括老滕提“太子”的事,那都說了,他要是沒做這些,我就是想說也無話可說啊,我這又不是造謠。”


    李祥聽著突然覺得身上開始冒冷汗,還好下午問的時候自己沒有選擇隱瞞,否則自己不是也要被打成老滕的一派,那就是冤死到家的事了。


    “還好,我本來就是個老實的人,問我啥話我也是基本據實說了,雖然我話沒有說透,但是他們肯定也懂的我那麽說的意思。”李祥一陣後怕地說。


    “沒事,你都不知道是第幾個被約談的了,他們想要掌握的信息早就問出來了,隻不過有些事你經手了,怎麽也要叫回來問一問,你老實說了後麵就沒什麽事了。”閆肅說。


    果不其然,接下來的幾天,紀委根本沒有再找過李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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