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是個奇怪的生物,記吃不記打,帕瓦隻不過像尋常一樣為它獵來活物,瞎眼龍就又像之前那樣對眾人頤指氣使,好似完全忘了自己之前被打的樣子。


    “可憐的獵戶,你的腳程原來已經這麽慢了,如果實在勉強,我可以大發慈悲地讓你休息半天。”


    瞎眼龍的眼睛閉成一條縫,尖銳的爪子摳著剛吃完生食的牙齒,身上茴七化作貓為它按摩,日子享受到了極點。


    帕瓦麵無表情地盯著這隻沒用的龍。


    “不勞費心。”


    *


    漆黑的夜晚,篝火映照出幾個熟人的臉。


    帕瓦裹緊身上獸皮做的衣服,麵色難看。


    “真不知道那國王為什麽不發布殺了惡龍的任務,我受夠這樣的日子了。”


    繆爾挑眉看了他一眼,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邊翻邊標記。


    “這才哪到哪,你還記得我們出發的時候國王說了什麽嗎?”


    被繆爾這麽一提醒,帕瓦的記憶回到剛進入副本的那一天。


    “謳歌靈魂的波瀾壯麗,遺憾時間之眼的死亡,我們於窮途之間,尋找一條未知的路。”


    這是副本的提示,與之前的提示一樣,看不出什麽門道。


    故事的開頭俗套又具有童話色彩,國王帶著灰色的測驗石挨家挨戶的尋找勇士,據說隻有能傳承空間魔法的人才能讓這塊測驗石有反應。


    國王找遍了全國,最終找到了帕瓦他們,僅給他們畫了張繼承王國的大餅,就讓這些還雲裏霧裏的勇士出發尋找傳承的路。


    國王說他們僅有一年的時間,當時他們還是春季,穿著短襯,也就是他們在副本裏過了兩個季度。


    “你是說我們還要在這個破副本伺候這條龍至少一季!?”


    繆爾聽到帕瓦的結論,沒忍住,莞爾一笑,笑得帕瓦惡狠狠盯著他。


    “你養這條龍養上癮了?笑這麽開心!”


    禁不住扶額,這下繆爾的眼睛裏的笑意再也掩藏不住。


    “不好意思,實在是忍不住。”


    帕瓦覺得莫名煩躁,大家都是任務者,他和繆爾的信息卻好像逾越了一個鴻溝,可惜勞維不在這兒,不然他不至於這麽被動。


    笑夠了,繆爾拿出筆記本給所有任務者看。


    “是時間出問題了,我們出發的時間是二月,現在按正常時間算應該是八月,最炎熱的季節,可你們看看,這天氣,是直接從熱到了冷、沒有過度時期。”


    被提醒的帕瓦恍然大悟,就連最善於分析的s6因為自身可以調節溫度的原因居然也沒發現這點。


    s6從繆爾的語言裏抓住那一絲靈光,將開頭副本的提示與現狀串聯。


    “所以提示裏才會出現時間之眼的死亡,因為死亡,所以時間開始紊亂,當時間紊亂,副本理所當然地會走向窮途,而空間魔法的傳承應該對應的就是未知的路。”


    繆爾笑而不語,他僅給一條思路,至於這條路對不對,他也真的不知道。


    茴七舔了舔爪子,盡管可以恢複人形,但不知到怎麽回事,從她進副本開始就有預感,這個副本更適合動物的形態、索性就一直沒變回去。


    “就是說,我們隻需要等副本到末路就好了喵。”


    繆爾拿回筆記本,歎了一口氣,眉宇間盡是為難。


    “說的簡單,你們是不是忘了提示的第一句,謳歌靈魂的波瀾壯麗,這可能才是我們完成任務的重點。”


    一番話讓圍坐在這裏商量對策的任務者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所措。


    帕瓦更是惡狠狠的眯起眼睛,苦大仇深的樣子。


    “你的意思是要我們謳歌讚美那條殘疾龍!”


    繆爾攤手。


    “大概率是得這樣,時間之眼的死亡完全可以和這條龍的眼睛對上號,那所謂的靈魂自然就也隻能是它了。”


    一想到要對著這條龍每日讚美,帕瓦就感覺頭上烏雲密布,天快塌了。


    *


    “噢,今日龍閣下您的鱗甲看起來真是格外的鮮豔靚麗。”


    捕獵完的帕瓦拿出對混沌神明的熱情,對著龍暗淡的鱗片開始睜眼說瞎話,他牢記那晚的對策,讚美,讚美,使勁讚美,要讓這條瞎眼龍被讚地飄起來。


    哪知這條龍絲毫不領情,閉著眼破口大罵。


    “你是眼瞎了嗎,獵戶,對著這麽可憐的一條龍,你張口就來,如果眼睛不行就老老實實的回家去,別在這添亂,讓因格爾的國王親自來為我狩獵。”


    被噎的帕瓦受著窩囊氣,將獵物喂到龍的嘴邊。


    經過幾天的試驗,讚美都以失敗告終,這條瞎眼龍根本聽不得讚美,在它看來,所有的讚美都是對它的嘲諷。


    “怎麽辦,還繼續嗎?”


    篝火又一次燃起,天更冷了,寒意將他們眉毛染霜,即便有火傳遞熱意,帕瓦還是忍不住嗬氣,攥取暖意,


    “隻能繼續,我們必須讓這條龍意識到我們是在真心讚美。”


    繆爾同樣是感到寒冷的任務者之一,他難以想象天還可以這樣冷,冷到骨子裏,冷到血管被凍結,肉體僵硬。


    接著,像是前奏,繆爾神態凍結,隻剩下口中牙齒上下碰撞,傳出模糊的聲音。


    “我動不了了。”


    說話間,天上下來無數形態各異的冰雹,尖銳地上砸去。


    火焰在驟然下降的溫度間自動熄滅。


    意識到什麽,s6打開眼中的測算計,溫度從0驟降,直到“error,error”


    用來平衡身體溫度的耗能過高,s6的能量也開始瀕臨枯竭。


    “這就是窮途嗎。”


    緩慢地張開手,用最後的力量接住一顆水滴狀的冰雹。


    “檢測到編號為06的s型星民能源過低,已自動開啟低耗能模式,請注意,一旦能源耗盡,將危及生命!”


    冰雹還在下著,酷寒的天氣,沒有一絲預兆,茴柒作為最後一名醒著的任務者,擔起她的責任,將帕瓦他們往雪裏拖,暴露在外麵,天氣不回暖,他們隻會更快的死亡。


    貓咪的形態並不合適拖人,好在他們獸人星民都可以利用天賦變大,身體增長的同時力氣也會以倍數增大。


    後悔,就是後悔,就不該選離那條龍洞這麽遠的地方商討對策。


    哪怕茴柒的皮毛再厚,在這麽冷的天氣下還是感到冷。


    好不容易把所有人拖到雪裏,茴柒往他們身上一趴,嘶,這些冰塊真有些凍貓啊,也不知道那條龍行不行,別真讓他們凍死在這裏了。


    被念叨的瞎眼龍打了個噴嚏,在寒冷中睜開了灰色無神的雙眼。


    “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啊!”


    黯淡的鱗甲在白色流光之下恢複往日的光彩,就如帕瓦讚歎的那樣靚麗。


    細細看去,流光的來源始於龍的七寸之處。


    “於末路降生,於窮途歸去,吾名希望。”


    威嚴的聲音在天地間回響,叫醒了昏睡的茴柒,費力的睜開眼,她第一次看到瞎子龍飛在天上的樣子,它在發光,就連灰色的眼睛也恢複往日的神采。


    此時的它不再是那條嬌弱的瞎眼龍,而是璀璨奪目的希望。


    希望所到之處,白色流光撒下,時間回退,空間倒轉,綠色重新覆蓋大地,生機再次蓬勃。


    最後,龍將心髒化作傳承拋給了癡迷望著它的茴柒,這是龍的選擇。


    龍從山洞出發,最後的歸途亦是山洞,它累了,失去心髒的龍活不多久了,它需要回家休息。


    茴柒複雜的接下散著白光的心髒,她知道,龍最後選擇了她,那顆心髒在落入她手中的時候自動化作傳承,傳入她的腦海。


    隻有空間魔法,不見時間魔法。


    隻有龍自己,才能將兩者發揮的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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