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正是三月初,寒風料峭。跪了一會兒,惢心就凍得發抖。宮女的衣裳不比嬪妃主兒,如意披著大裘倒不覺得冷,惢心卻快要撐不住了。


    突然新燕折返了回來,“惢心,我們主兒命你過去。”


    惢心看了一眼如意,見如意沒有什麽反應便起身跟過去了。


    離開了如意的視線,新燕連忙遞給惢心一個手爐。“惢心姐姐暖暖手,我們主兒在前麵等你呢。”


    接過手爐惢心瞬間暖和起來,渾身的血液也通暢了。跨過庭院,就看見青箬和江與彬在等她。


    “過來暖和暖和吧,我就知道那常在完全不顧及你的死活。江與彬,你給惢心看看,別著了風寒。等時候到了你再回延禧宮去,若是那常在問起,就說是我罰你不能規勸主子在這裏修剪樹木。”


    “阿,慎貴人,這。”惢心有些猶豫不決。


    見惢心不敢上去,青箬一把將她拽了過來,“江與彬快給她看看,別是凍壞腦子了,你看話都說不清了。”


    江與彬給惢心搭脈,表情逐漸變得凝重。


    “惢心,我記得你素來身強體健,怎麽如今。。。”


    青箬見江與彬說話說一半急的不得了,“什麽呀,快說。”


    “惢心今日有些受涼著了風寒,但這並不是要緊的。重要的是惢心這一年來吃食方麵老有短缺又勞作辛苦,脾胃虛弱怕是要養上一段時間,不能太過勞累才行。按理說這種情況一般隻有在那些底層的太監宮女身上才會有,惢心是那常在身邊的大宮女不應該啊。”


    青箬冷笑:“那常在身邊的大宮女過的怕不如其他小主身邊的小丫鬟好。”


    青箬支開江與彬,讓他去熬藥,又勸說惢心:“惢心,我知道你向來忠心。隻是你也得為自己想想,你也到了年紀,又有相好的太醫,何苦守在宮裏吃苦?


    那那常在又不是一個會體恤下人的,還時常的惹禍到時候還不是要連累你。就像是今日,她無緣無故的過來冒犯宮妃,她被罰了不要緊,她穿著大裘裏麵又有貼身的棉襖。你可有這些禦寒的東西,她可有體恤讓你站起來。


    這幾年你又何曾休息過,每日天不亮就起來伺候她,她睡了你才能休息,平日裏小丫頭的活計也得讓你來做。還動不動要被牽連受罰,飯菜都吃不上一口好的。


    我也勸你一句,為自己多想想,別老顧及著她了。”


    惢心想要反駁卻找不出理由,隻能喃喃的說:“主兒聰慧又水靈,和皇上青梅竹馬。主兒溫暖不會如此。”


    青箬無奈,惢心被如意影響的都有些魔怔了。


    “你自己留心著吧,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見青箬生氣,惢心不敢多言,見江與彬熬了藥出來連忙吃了,又拿上了其他的藥,等到了時間便灰溜溜的跑回了延禧宮。


    “時辰到了,那常在起來吧。奴才也回去複命了。”雙喜掃了掃身上的雪,拿著手爐走了,旁邊的小太監連忙打開傘為雙喜遮著。


    如意想要起來,雙腿卻早已凍麻,身邊也沒有宮女太監能來扶一把。隻能在地上掙紮著想要起身,一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動的身體看上去格外的滑稽。


    如意惱羞成怒,這該死的青箬為何不喝下湯改了名字接受她的溫暖,高曦月為何要如此羞辱她,海蘭也是竟然不給她說話更是可惡。惢心也是,為什麽不拒絕新燕,非要過去,如今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害得她身邊沒有一個人伺候,一點也不體麵。


    連貴妃身邊的雙喜都有小太監伺候,她一個宮妃居然身邊都沒有人。富察琅嬅如何管理的後宮,人人都想著欺負她,她就偏不委屈,就沒有人能看她的笑話了。


    惢心回到延禧宮,就看見如意坐在書桌旁盯著她。如意眉毛高高上挑,眼神陰森,像是下一秒就會從嘴裏吐出信子來。


    “主兒。。。”惢心有些害怕,連忙跪下。


    “你去哪裏了,阿箬找你幹什麽?”如意上下打量著惢心,惢心感覺自己像是被蛇盯上的獵物。


    惢心戰戰兢兢的解釋:“主兒,慎貴人喚奴婢過去修剪樹木,主兒。。。”


    “隻是這樣?”如意不相信青箬沒有借機盤問惢心。


    “主兒聰慧又水靈,看在主兒的麵上,慎常在不會太過責罰奴婢。”惢心急中生智。


    果然,“主兒聰慧”好像是如意的鑰匙,如意聽見後瞬間就放鬆了下來。也是,青箬跟了自己這麽久,是明白弘曆哥哥與自己青梅竹馬是真愛的事情,必定不敢太為難自己。


    “起來吧,過來磨墨。”


    如意展開紙張,翹起的手指壓住一角,另外一隻手翹起護甲,拿著筆抄著佛經。


    惢心都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不由得提醒:“主兒,抄佛經就不帶護甲了吧?”


    如意淡然一笑:“抄佛經也要抄的體麵。貴妃罰我是失了分寸,我會讓她知道什麽叫分寸之內。”


    惢心徹底說不出話了,就算是對如意有濾鏡,惢心也不能摸著良心說貴妃罰錯了。今日的事情本就是如意挑釁在先,貴妃懲罰也並無逾矩之處,主兒又要怎麽告訴貴妃分寸之內呢?


    惢心更不明白的是,為什麽帶著護甲就有體麵了,如意的體麵是護甲嗎?


    惢心看著如意短胖的手指,硬是塞進了幾個小小的護甲,肉都擠了出來,顯得手粗笨極了,完全不像一個宮妃的手,惢心對如意的濾鏡有些碎了。


    “抄好了,你送去給貴妃吧。”如意撂下筆,毫無形象的癱軟在座位上。


    惢心接過佛經,剛出延禧宮被風一撲,膝蓋有些生疼,惢心隻能硬生生忍著往鹹福宮去了。


    “主兒,貴妃娘娘說,您這字跡抄寫的太過潦草,不誠心,讓您重新抄寫一份。”惢心一瘸一拐的進門,有些為難。


    其實是貴妃不相信如意一個人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抄完三十多萬字的佛經,覺得一定是延禧宮的下人代筆,更生氣如意不老實。


    如意歎了一口氣:“貴妃哪裏是想看佛經,明明是想看我辛苦才是。”


    如意提筆寫了一首詩,惢心疑惑不解:“主兒,時候也不早了。您怎麽,還抄起旁人的詩來了。”


    如意淡然的自信一笑,搖晃著頭說:“抄佛經隻是弄小巧,這個才是最要緊的。”


    惢心見如意盯著自己無奈開口:“主兒聰慧。”


    如意心滿意足的點點頭,繼續抄寫佛經了。


    這一抄就抄了一晚上,天亮的時候才剛剛抄完。如意將筆摔在桌子上長籲了一聲,弓起背炸開雙手捶著自己的腰,左右扭動著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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