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百多號人的隊伍,浩浩蕩蕩地站在城門外,等親人出來送行,除了寥寥幾個人托家中下人送來吃的和少許銀子,隻有宋家大兒媳娘家人親自送了個包袱,曾經風光一時的太後娘家人易家竟沒有一人送行。


    曾經有多輝煌,如今就有多落寞。


    人走茶涼,世事皆如此。


    其實太子一黨流放的人還有很多,總共四百多人,分成兩隊有一半流放嶺南,那一半都是小官,還有大家族的旁支,比如林家的,宋家,易家的旁支有些就去嶺南。


    趙氏眼巴巴地看向城內,盼著自己娘家人能送來一些幹糧和碎銀,她房間裏的銀票,還有林府的庫房,月兒的房間,廚房全部空空如也,也不知道是哪個缺德的小偷。


    不光偷了財的,還一把火燒了她的院子和月兒的院子,將來他們回來都沒地方住了。


    幸好那幾個丫鬟和趙婆子從東宮帶出來的幾千兩銀票被趙氏偷偷藏在身上。


    有銀子在手,趙氏心裏踏實了不少。


    她又怨毒地看了看林思榆,這個小賤人是一定要收拾的,可他們林家怎麽就這麽倒黴,還是要被流放。


    月兒不是說她做了一個夢,隻要交出兵符,他們林家就能不被流放,而且月兒還能做二皇子妃,也就是以後的太子妃,甚至是皇後。


    “出發啦,天黑之前要到下一個落腳點,大家趁現在體力好多走點。”官差手中的鞭子甩得劈叭響,仿佛下一刻就要落到走得慢的人身上。


    油光黑亮的鞭子一看就是沒少抽人,大家連忙都動了起來,誰也不想被抽一鞭子,剛才抽在趙氏身上的那一下子,所有人都覺得很疼,大家也顧不得被抄家的痛苦和悲傷了,麻利地跟著流放隊伍往城門外走去。


    官差總共有六十多人,最前麵二十多個,中間二十個,後麵二十個。


    騾車走在官差後麵,其他流放人員的最前麵,林思榆一直跟著騾車,正好當鍛煉體力。


    官差在前麵駕著五輛騾車,裏麵是官差和流放人員的幹糧和雜物。


    走了兩個時辰,天黑前,終於看到了一處破廟。


    這就是官差所說的落腳點?


    破廟很大,很多地方擋風不擋雨,幸虧現在是初秋,雨天較少。


    這些平時養尊處優的人,還是第一次吃這種苦,大家都叫苦不迭。


    “今晚就在這裏休息,明日一早出發,大家各自找個地方安置。”王大人說完帶著官差占了最大的殿堂,那裏有瓦遮頭,下雨也淋不到。


    “別抱怨,以後還有住在露天地裏的,你們以為還是在永安城裏吃香的喝辣的。”揮鞭子的官差補充了一句,油亮烏黑的鞭子又甩了起來。


    白成功連忙牽著騾車走到一個屋頂已經完全沒了的小房間。


    東宮這邊的人少便隻占了這一個小間,廢太子和廢太子妃隻是貶為庶民,並非為奴,他們其實隻要在規定的兩個月內到達幽州就可以了。


    但皇帝肯定不會讓他們單獨出發的。


    這一間小房子有個好處,就是地上鋪著幹草,看來是很久沒下雨了。


    白成功和吳才明把謝時晏抬到幹草上。


    “水,水。”謝時晏迷迷糊糊地叫道。


    白成功一看,他們不到二十人,隻有林思榆一人身上有水囊。


    但太子有多討厭這個太子妃他們也是知道的,所以白成功和吳才明很糾結,不知道如何開口。


    林思榆懶得理他的小心思,這一路上都要和東宮的人一起,忸忸捏捏地太別扭了。


    她大大方方地走了過來,把水囊從腰上拿上來,遞給白成功,悄聲地說:“先喂少量的水給他喝,失血太多,要趕緊上藥,否則傷口會化膿,如果不及時救治他,他活不久。”


    “你放肆。”吳才明以為舍不得給水主子喝,白成功卻知道林思榆說的話有道理。


    “可我們沒有藥。”白成功後悔身上連一瓶金瘡藥都沒有,不過就算有也會被搜走,吳才明身上倒是有兩瓶被搜走了,皇帝就是不想給主子活路。


    林思榆見白成功是個明白人,便對他說:“你先喂他喝點水,等官差發了吃食再上藥,晚一點等大家睡了,我給謝時晏上藥,剛才一路上我摘了一些路邊的草藥,對他的傷口有用。”


    白成功半信半疑,他在前麵駕車,也沒注意到路邊有什麽草藥,不過既然林思榆自己說有,應該會是真的。


    這時候去領吃食的人回來了,人多還是好,跑腿的多。


    一個一個小黑饅頭,硬梆梆的,一看就是粗糧做的。


    在現代大家都花錢買這種粗糧饅頭吃,說又軟又香的白麵饅頭含糖高。


    得了,現在天天免費吃。


    這種饅頭不能硬咬,要一點一點的咬,一點一點的嚼,不然會把牙齒磕掉的。


    等大家吃完坐到角落裏。


    白成功喂了一小口水給謝時晏,就把水囊給回林思榆。


    謝時晏還沒有醒,但卻又在叫:“水,喝水。”


    “晚一點才能再給你喝水,你失血太多了,我得先幫你看看傷勢,現在先幫你上藥,你忍忍啊,你的衣服已經粘在傷口的皮肉上,可能會很痛。”林思榆輕輕在他耳邊說道。


    謝時晏像是聽到她說話,蹙起了眉頭。


    “你們幫他把外袍先脫了,把他翻過來,他的傷在後背,翻過來後再把中衣剪開。“


    林思榆說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把小剪刀,這是醫藥箱子裏的。


    白成功吃驚地看著手上的剪刀,這麽精巧的小剪刀到底是從哪裏拿出來的,明明在東宮門口時,林思榆布包裏就隻有那點東西。


    不過現在不是問這些的時候,白成功和吳才明幫謝時晏脫去外袍,幸好外袍沒有和皮肉相連,林思榆隻是在外袍和中衣粘連的地方,沾了點水,外袍就脫了下來。


    兩個人又把謝時晏翻了過來。


    先把中衣剪開,衣服早已和翻開的皮肉粘在一起,白成功求助似的看向林思榆,明明這是主子不喜歡的女人,娶她也是因為賜婚,還是替嫁。


    可白成功不知道為什麽,感覺主子昏迷,現在林思榆成了他們這些人的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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