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閣乃是以樂入道著稱,但凡閣中之人,都會一樣或是幾樣樂器。即便是不精通,也是略知一二。


    音樂在於能使人心神陷入迷幻之間,擁有對精神的直接殺傷。


    所以音閣的修士,往往是殺人於無形。


    往往在你為這一曲仙樂所惑的同時,死亡便已經降臨到了你的頭上。


    鳳蕭,便是上次與唐時一同進入世外桃源境的那個鳳蕭。


    他有一管簫,此簫與其名同音,名為“鳳簫”,玉簫修狹,在鳳簫修長手指的襯托之下也就越加讓人覺得不凡了。


    鳳簫是在等。


    小自在天建閣之事,比之前大荒十二閣所有人想象的,都要艱難。


    畢竟誰也沒想到,半路之上會發生那樣多的事情。


    人,乃是最無法預料的存在。


    原本音閣這邊也是準備放水過去的,音樂的勝負無人知曉,隻有精通音律的人才會明白。更何況,對於音樂,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標準,所以判定的情況也很複雜。即便是音閣贏了,最後放水說是他們自己輸了,也沒人敢說什麽。


    畢竟在整個大荒之中,音閣才是樂之閣。


    是非一路走來,已經陸續與五閣進行了比試。


    藏閣唐時、劍閣蕭齊侯,都算是他有力的同路人,隻是前些天蕭齊侯忽然之間失蹤,順便取走了自己的命牌,有人說看到蕭齊侯一路往東南天魔天角的方向去了。誰也不知道蕭齊侯到底是去了哪裏,即便是劍閣的一些高層修士也無法衍算出來,就像是被什麽人給幹擾了一樣。這樣一來,蕭齊侯相當於自動退出了隊伍。


    而唐時,雖然有關於他的輝煌戰績還擺在那裏,任是誰提起了唐時都是要先劈裏啪啦地罵上一通,之後再很無奈地歎一句:“雖然不想說,可是不得不說,這牲口的確是厲害。”


    這樣的一個唐時,驚采絕豔怕已經是這大荒百年來少有,隻可惜,天妒英才,去得太早。杜霜天到底是什麽來頭,竟然能暗算了一個唐時……


    完全出乎人的意料,以至於結果出來的時候,太多太多的人無法接受了。


    大荒第十三閣之事從開始到現在,都風起雲湧。


    而今,是非一沒了蕭齊侯,二沒了唐時,隻有自己孤零零的一個,今日便是期限,不知道是非到底會不會來。


    沒有了往日唐時帶著的誇張的觀光旅遊團,圍著廣場站著等待的,其實大多都是自己來的。沒了唐時,是非也是很有看點的,雖然打架起來不溫不火,不過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謠言,說這和尚彈琴很好。如果是這樣的話,這一戰還是很有看點的。


    不過興許更多的人來,應該還是為了……某些幾乎不會出現的可能吧?


    畢竟目睹唐時出事的人其實不多,那個時候太多的人自顧不暇,唐時說沒了就沒了,在場之人多以道閣的修士為主,別的修士根本沒有那麽快的速度,能在一瞬間趕到事發地。所以有關於唐時與道閣虛道玄一戰和暗算的消息,都是後來聽說的。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唐時死了這個消息,多半還是真的,隻是很多人要自己確認了之後才會有一種“終於還是死了”的認知。


    ——此刻,這裏的人擁擠極了,畢竟廣場不大。


    音閣是唯一一個在閣樓前麵建了廣場的大荒閣,有時候音樂是一個人的事情,有時候卻是很多人的事情。


    隻是人雖然多,卻沒有人在這裏說話,眾人都有一種奇怪緊張的情緒。


    鳳蕭一個人高高站在上麵,背後音閣閣主站在高閣之上,雙手抱在一起,乃是一名氣質絕佳的美人。隻是這美人的左眼下方,有藍色的花紋印記,似乎過於妖異。


    她是算不出這一戰的勝負的,不過聽鳳蕭說有那世外桃源境之中出了一把桃花琴,以流水為弦,不知道是不是在是非的手中,若是有,定然要開開眼界的。


    正想著,廣場最外麵的位置,忽然起了一陣聲音,而後喧嘩聲像是傳染一樣讓整個廣場一瞬間炸開了。


    所有人循聲望去,隻有是非一個人。


    依舊雪白的僧袍,卻似乎蒼白了不少的容顏,是非合十一禮,諸人紛紛會意,分開一條道路,讓這小自在天的僧人通過。


    是非身上有一種澄淨的氣質,即便是一開始眾人心中如何焦躁急迫,在看到這僧人微微彎著的唇角之時,卻已經全然忘了。書上有寫過,有的人讓人見之忘俗,是非似乎便在此類。


    唐時乃是是非好友,而是非肩挑小自在天重擔,一麵是好友的厄難,一麵是門中興亡,可這僧人還是一臉的不驚不亂,古井深海一樣沉靜,越是這樣對比強烈,便越是讓人敬服,乃至於見了是非便無法生出什麽別的意思來。


    分水一樣,一條道從廣場外麵的人群之中讓開,而後一直通向了廣場高台之上,這人道的盡頭,鳳蕭站在那裏,待是非緩緩走近了,便道:“是非大師終究還是來了,鳳某,榮幸之至。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是非稽首道:“去時去,來時來。閣下有心了。”


    鳳蕭比了一個請的手勢,已經讓是非上來了。


    二人站在這高台上,鳳蕭已經不會再問唐時了,他道:“我音閣隻出一局,也隻會音樂,便以樂證道。聽聞大師頗通音律,琴心乃君子之心,是非大師乃是高山仰止,若能交流一二,也是鳳某幸事了。”


    說不失望,假的。


    隻是到底唐時這人給人的感覺極其複雜,鳳蕭跟唐時是無冤無仇,沒必要在他死了之後還要對是非落井下石,所以鳳蕭不提。


    鳳蕭這人一身溫文之氣,也很是讓人喜歡。


    音閣之中多女修,很多女修就喜歡他這樣,所以鳳蕭在閣中的人氣可是居高不下的。


    他正要請是非落座,不想是非輕輕一笑,隻一勾唇,露出幾分淺淡的弧度來,目中神光微斂,“音閣隻出一人?”


    鳳蕭一怔,“大師孤身前來,我音閣自然不能以多欺少,徒讓人恥笑。”


    下麵的人之中,卻有反應快的。比如還在觀戰狀態的崔一航——


    原本崔一航準備走了的,隻是要回去之前,忽然想起還有這麽一出,想要來看看。他總覺得是非之後在戰場上一點一點地、將唐時遺留下來的那些東西尋找出來的這一種行為背後,似乎隱藏著什麽。


    唐時的法寶和詩碑令,都是別人看在眼底的厲害,可是因為是非當時在找,竟然沒人敢上去拿,整個戰場上除了收拾屍體的人,就隻有是非一個,那場景看著格外地……淒愴吧?


    太荒涼的戰場,打過了一場,跟屠過城又過去了千百年一樣。


    現在忽然之間聽到是非說出這樣一句話來,大多數人是沒反應過來的,隻有崔一航,一瞬間便想到了,是非不是一個人來的!


    果然,他下一句便是:“貧僧有一位朋友,一同參加此次比試,若是音閣隻有一人——”


    “那便是我們以多欺少了。”


    後麵一個聲音很自然地直接接了是非的話,帶著幾分懶洋洋的笑意,甚至還打了個嗬欠。


    鳳蕭轉身,便看到唐時站在自己的身後,那高台的邊緣。


    眾人不知道唐時是什麽時候過來的,反正看到他的時候就是他說話的時候,這一刻,整個音閣之前安靜得能聽見針掉地上的聲音。


    已經完全不是……


    不,簡直是做夢一樣的感覺了。


    崔一航完全愣住了,當初逆閣閣主也來看過的,便是章血塵在探查過戰場情況的時候,也搖頭,表示唐時是已經沒了的,可是現在,這個人是誰?


    眉眼臉廓,無一處與唐時不同,除了一身畫裳換做了青袍,這人不是唐時又是誰?尤其是那眼睛。唐時的眼睛很獨特,大多時候隻是用一雙無情眼看世界,可是偏偏能從中得出一些特殊的感覺來。這一雙眼不像是是非的眼,會給人一種溫和的感覺,唐時的眼底是溫和藏著冷冽,冷而已。


    他朝著鳳蕭露出一個笑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莫非是我最近又長帥了,以至於大家都看著我準備拜倒在我腳下了嗎?”


    眾人:……誰把這死賤人叉出去!


    操,這個時候根本就不用懷疑了,原汁原味兒的唐時小賤人!


    天下隻此一家,別無分號,無法仿造!這個唐時,無法假冒啊!


    三觀陡然之間被刷新的感覺真是一點也不好,你麻痹的——你這哪裏還叫做金手指,這叫做金大腿好麽?!好!麽!!!


    原本所有人都已經醞釀好了一種堪稱是悲傷的情緒,來緬懷一個天才的逝去,甚至已經從是非那樣平靜的表情之中腦補出了唐時的悲慘結局,一切情緒已經到位,隻待這個消息被是非親口證實,大家便可以盡情地感歎,一個天才就這樣從大荒的曆史上消逝,他的名字叫做唐時……


    ——去你麻痹。


    褲子都脫了你讓我們看這個?情緒都到位了你他媽複活了?!複活了?!!


    臥槽,天下竟然還有這樣玩弄感情的事情?!


    你麻痹前兩天還是粉身碎骨你現在好端端站在這裏犯賤?!!


    叉出去,把這個傻逼賤人給叉出去!這日子還能不能好了?!


    叉!出!去!


    眾人的怒意,隻在看到唐時之後的幾息時間之內便已經爆發了,洶湧極了——


    唐時臉上的笑意僵硬了一下,尼瑪……要不要這麽誇張?老子雖然知道自己不萌,可是賣賣蠢也不是什麽罪過吧?


    將目光遞向是非,是非隻微微抿著嘴唇一笑,溫和而含蓄。


    唐時伸手一刮自己鼻梁,咳嗽了一聲:“鳳蕭道友?”


    鳳蕭終於回過了神來,看著下麵罵爹罵娘的都有,一時之間也是頭疼無比。他下意識地往背後音閣樓閣上一看,簷角上掛著的風鈴已經晃動了起來,音閣閣主朝他比了一個手指,便已經微微一笑,似乎早就察覺了唐時的存在一般。


    看懂了那個手勢,鳳蕭隻道:“既然如此,音閣再加一人。禾豐師妹——”


    下麵一名女子愣了一下,“誒?”


    鳳蕭看向她,隻一笑:“師妹上來吧。”


    “我?”那女子似乎完全沒有想到,她還有些愣,指著自己的鼻子,“師兄,我……我……”


    她前幾天才彈斷了新琴的琴弦啊,現在叫她上?逗她吧這是?!


    這情況顯然也完全出乎了唐時的意料,沒想到音閣這邊似乎也有一些為難之處。


    他從後麵走到了是非的身邊,隻挨近了,悄無聲息地偏了一下頭,嘴唇微啟,一字一句咬牙切齒,聲音壓得極低:“別以為我沒看見你笑。”


    是非唇邊笑弧擴大幾分,卻是道:“當笑則笑。”


    ——這和尚還一副自己多了不得的模樣。


    唐時沒搭理他了,隻換了個話題:“他們對我的死,好像都很震驚啊……”


    不對,是對他的死而複活很震驚。


    唐時相信,在自己站在這高台之上的同時,便已經有無數的消息向著無數的地方傳遞而去了。


    他環視全場,終於發現了站在不起眼角落裏的崔一航。唐時似乎沒想到能在這裏看見他,隻微微點頭致意,因為時間場合不對,所以隻能裝逼高冷一些了。


    倒是崔一航,才是真的沒想到,唐時竟然主動跟他打招呼了。盡管隻是這樣一點頭……


    現在他看唐時的修為似乎還是原來的那樣,可是整個人卻多了一種高深莫測的感覺。這是唐時給崔一航的感覺,在旁人的眼中,唐時其實還是沒有什麽變幻的。隻是崔一航看事情的角度不一樣……


    唐時的身體,似乎有一些奇怪的變化,那不像是人的身體。


    此刻那名為禾豐的姑娘,終於慢慢地走上來了。


    唐時也收斂了臉上的表情,旁人的看法和言語隻能影響唐時一時,卻不能改變唐時任何的立場和看法。他隻覺得自己是睡了一段時間,消失了一會兒而已,至於別人怎麽看,真不關唐時什麽事情。


    在那禾豐坐在桌案前,將一架古箏搬出來的時候,唐時便看到這姑娘的眼神瞬間就變了。


    之前還怯懦的神情,消失了幹幹淨淨,像是她一看到自己的箏便化身為了另外一個人一樣。


    這樣可怕的狀態……


    唐時皺緊了眉頭,隱約覺得這禾豐的出現可能會壞事。


    不過這一戰,注定要變得很見鬼了。


    此刻在場諸人之中,在回去之後,少有沒因為麵抽搐過度、內心受驚太大,而修養了好幾天的。因為這一戰,最後成了變態少年與變態少女的終極大對決。


    唐時之前一直在期待跟音閣之間的對戰,可是現在他覺得這件事簡直太過痛苦了。


    他將桃花琴給了是非,是非的琴音走的乃是溫雅路線,少藏殺機,恰能匹敵鳳蕭之簫聲。隻是……禾豐就見鬼了……


    尼瑪,這姑娘就跟吃了大力金剛丸一樣,撥動箏弦時候用力極了,每一聲都像是折磨——操,這貨怎麽能進音閣的?


    唐時終於明白,當初自己一根根挑斷了綠綺琴的時候,給人的感受了。正所謂是自作孽不可活,當年的報應來得太遲,所以現在才有了唐時這樣的悲劇。


    他聽得煩了,直接一腳踏在高台之上,便有一道裂縫從唐時的腳下蔓延開去,到了那禾豐的前麵,打斷了對方的動作。


    這無疑是一點也不禮貌的,可唐時實在是……難以忍受了……


    在所有人的注目之下,他終於還是做出了那種堪稱變態的行為。


    手指摳進自己鎖骨,抽了一枚詩碑令出來,一點,便見胡笳浮現。


    這一首乃是唐時之前一直沒有機會用上的《聽董大彈胡笳》,說的是董大,效果卻是蔡文姬等級的。


    這一曲名為《胡笳十八拍》,乃是蔡文姬歸漢之時所作。董大以琴彈《胡笳十八拍》,唐時用的卻是胡笳本身。隻將之放到唇邊,輕輕吹奏,這笳聲一起,眾人便感覺自己身處的環境一瞬間改換了。畢竟是在塞外,周遭荒涼寂靜,“古戍蒼蒼烽火寒,大荒沉沉飛雪白”。在這樣遼闊的背景之下,飛雪沉重,密密匝匝落下隻之時,隻像是壓在眾人的心底。


    宮商角徵羽……


    古調淒愴,一瞬間便已經在這樣的場景之下,壓過了旁的聲音,是非的手指已經停下,鳳蕭卻是已經麵色一變。


    唐時花過太多的時間來練習這些詩碑令上涉及的樂器了,早在幾下毀掉了名琴綠綺之後,唐時就感覺到了一種難言的羞恥感——裝逼一定要玩全套!


    比如現在。


    這笳聲是淒惻而動聽的,高低起伏,沉如溝壑,高如山嶽。


    空山百鳥散還合,萬裏浮雲陰且晴。


    大荒之中,乃是風雲頓起,這連天大漠,接著風雲滾地,空山百鳥為這笳聲所聚,狀似朝鳳。


    川為淨其波,鳥亦罷其鳴……


    氣息綿長,憂鬱濃重,無數的靈光墨氣從胡笳音孔之中發散而出,轉瞬已經將氣氛帶向了高峰,這一個淒愴的頂點!


    誰也沒有想到,就是在這一刹那,唐時已經從自己右手手腕上摳出了一枚詩碑令,用力一捏便已經將之捏爆,一架箜篌轉瞬出現在唐時麵前。


    箜篌之音以柔美清澈著稱,唐時這一架箜篌乃是豎箜篌。


    在他換掉樂器的時候,眾人甚至還沉浸在方才的悲愴之中。


    唐時也是瘋了,隻在那琴音看看斷掉的一刹那,補上了新的音樂!


    以音樂的最高1潮部分互相連接,甚至銜接堪稱是天衣無縫,這樣的本事,誰能擁有?


    技巧,膽量,心思,缺一不可。


    這一首,乃是《李憑箜篌引》!


    唐時方才一句“川為淨其波,鳥亦罷其鳴”之後,接的正是一句“昆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氣氛頓時被推向□□,多少人一瞬間便無法呼吸?


    如此令人動容的音樂,隻在唐時的指尖,緩緩流淌。


    他將雙目閉上,指尖過去的是玉,鳳凰影,帶露芙蓉與綻放幽蘭……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又驚心動魄。


    隻是還沒有到最後——


    唐時與是非對陣音閣之時,蕭齊侯已經到了天魔天角了。


    杜霜天便在前麵等他:“你果然來了。”


    “我來了。”蕭齊侯笑笑,“不過有些後悔。”


    “哦?”杜霜天挑眉,略微不解,“何故?”


    蕭齊侯想到自己來的路上接到的消息,那玉簡之上傳過來的,乃是殷雪霽從別人那裏得到的消息。“對你來說,這可能不算是一個好消息。”


    杜霜天沒說話了,他已經隱約有了預感。


    雖殺了唐時,可昨日,忽然出了道閣再次被人搞了破壞一事。這樣的手筆,除了唐時,還有誰?


    主要是這樣的行為太過膽大妄為,除了他之外,少有人能做到了。


    現在蕭齊侯說,是一個不好的消息,那麽他若是還猜不到,隻能說是腦子被蟲給啃了。


    “你是說,唐時沒死嗎?”


    “我倒是覺得,他是又活了。”


    蕭齊侯想起殷雪霽傳訊給他的時候說的話,便不由得一笑,“此刻的音閣,很精彩——”


    當然精彩!


    是非來的路上已經同唐時交流了一些,有關於琴曲的一切,是非領悟總是特別快。


    而唐時則是憑借著詩碑令,對所有的樂器好曲譜有一種變態的敏銳洞察力——早在到達音閣之前,他就已經想過了。


    之前道閣一戰太過丟臉,唐時是要死要麵子活受罪的,這種時候,複活之後的第一戰,怎能輕輕鬆鬆地就讓它這樣過去?


    管你對麵是音閣逆閣浮閣還是別的什麽亂七八糟的大荒閣,在唐時看來隻有一種,那就是他的陪襯!


    禾豐不是喜歡彈些殺機凜冽的曲子嗎?


    唐時正好有這樣一首!


    下麵眾人隻看得見唐時不斷地從自己的身上摳出一枚枚的詩碑令,早已經開始麻木了起來。


    一開始的時候完全被這樣的行為惡心到了,更準確地說,可能是給嚇住了——竟然有人從自己的身體裏,把自己的骨頭給摳出來……


    要不要這麽重口味!


    這人複活了一次,到底是幹了什麽去啊!


    唐時才沒幹什麽去,他也覺得自己變態,可是偏偏就有一種變態的快感,爽得無法言語了。


    一枚枚詩碑令,層出不窮一樣,從唐時的眉骨、喉骨、肩骨、臂骨、指骨乃至於膝蓋骨上,被摳出來,變成一種種他們見過的或者是沒有見過的樂器——


    在場諸人敢說,這是他們見過的最血腥殘暴的一場表演,屬於唐時的表演!


    “砰”地一聲響,那從喉骨之中摸出來的詩碑令,終於也被捏爆了。這一回乃是——箏!


    箏者,上崇似天,下平似地,中空準六合,弦柱擬十二月,設之則四象在,鼓之則五音發,斯乃仁智之器。


    而唐時,隻準備用它來彈一首《十麵埋伏》。


    十麵埋伏,乃是危機四伏的世界,唐時手指剛剛撥開一根弦,之前所有的別的音樂造成的情緒,已經完全被這清越而略帶著金屬寒冷殺氣的一聲,給清掃得幹幹淨淨,像是水波蕩開的漣漪,一滴水打破鏡像。


    唐時以為,箏比琴,比瑟,少一分和氣,多一分殺氣,彈奏十麵埋伏,才是上上選!


    一時之間,哪裏還有這廣場上開音樂會一樣的舒緩和享受?所有人都跟瘋了一樣往後麵退,隻感覺自己身周像是有無數的敵人潛伏在四麵八方,不得安寧。


    寂靜的世界之中,荒草叢生,禾豐忽然停住了。


    她向來被閣主說是最有練琴天賦的人,可偏偏就是無法彈奏出合適的曲子。但凡是她彈奏過的曲子,都會以失敗而告終——從來沒有任何一首曲子,能承受禾豐手指之間湧出來的殺氣。


    天生帶著的殺氣太重,很少有樂器和曲譜能適合她。所以加入音閣這麽多年,她不曾彈過一首完整的曲子。可是此刻,她完全迷醉了。


    曲子……


    就是這樣的曲子,寂靜之中蘊藏著殺機,初時低沉隱晦,甚至輕鬆,可是逐漸地便開始變調。像是在這一片荒原上,原本寧靜的世界,忽然被刀光劃破——所有平靜的假象,被這一刀給撕裂!


    而這一刀,隻是唐時手指間流出的一道箏音!


    隨手拂開弦,便是一道音刃飛出,唐時興之所至,便是手指翻飛跳躍。


    方才飛出去的那一道音刃,隻是一個開始!


    轉瞬之間,之前那寧靜壓抑的氣氛便完全被引爆了,荒原之上忽然是喊殺聲大作,隱隱約約能夠聽見馬蹄踏在地麵上的聲音,半空之中閃爍著光亮的乃是鐵甲與兵刃,殺,殺,殺!


    十麵埋伏,如何能夠脫困?


    更何況,這樣殺機凜冽的大陣,乃是唐時一手布下。


    滿身殺機的唐時,畢竟是前不久才染上不少鮮血的,身上煞氣之重,根本不是前麵禾豐一個小姑娘能夠承受住的,偏偏唐時不是一個憐香惜玉的人,眼睛冷冰冰一抬,便看到禾豐臉色蒼白,心慌意亂之下已經將手指抬起,便要按在自己的箏弦上。


    “錚”地一聲清鳴,唐時手指一撥一彈,一道音刃已經飛出,恰好切斷了禾豐手指真準備撥動的那一根箏弦!


    唐時,根本沒有打算跟禾豐出手的機會!


    隻是禾豐心氣兒也高,隻咬了牙,不信邪,依舊伸手準備拂別的箏弦,唐時隻說一句“不知死活”,便再次抬手幾個指頭飛速撥動,隻聽得崩裂之聲不絕於耳,一根根箏弦已經在唐時音刃之下全部崩碎!


    禾豐知道,這一局,自己必輸無疑……


    箏音,再無任何阻擋,完全地流入禾豐腦海之中。


    她再次陷入那樣的一種悲愴境界之中,卻忽然發現了,原來從來沒有過什麽騎兵和交戈,四周的草原依舊靜寂,依舊危險。


    十麵埋伏,乃是埋伏,刀光劍影隻被隱藏在周圍完全沒有露出破綻的世界之中,不曾消失,卻也不曾出現。


    這是潛伏在暗處的危險,卻永遠不會暴露。


    暴露了,便不稱之為埋伏了。


    唐時閉上眼,一切一切的氣氛,已經被推到了最高。


    聽者頭腦之中的幻象已經換過了一個又一個,他們渾身都在顫抖,頭腦幾乎都要充血,用一種懷疑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周圍,仿佛下一刻,便有千萬人圍上來,將他們置於死地!


    千千萬萬人,千千萬萬埋伏。千千萬萬,不過一個唐時,一把古箏!


    “夠了!音閣認輸!”


    十層高樓之上,一道清麗聲音忽然雲破月來一樣穿透唐時箏音,透入所有人耳中,瞬間讓人清醒了。


    唐時手指一下頓住,而後因為這樣突如其來的停滯,氣血鬱結於胸,鮮血沒能止住,一口吐出來落在箏弦上,染紅了一片。


    作者有話要說:————》作者有話說核能,非戰鬥人員請迅速撤退!


    原諒我一生放蕩不羈這一章在聽《小蘋果》,效果不是太滿意,我覺得我已經盡力了,讓我去死一死。


    腦補唐時在這一場彈奏《小蘋果》,“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兒,怎麽打你都不嫌多,piapia地打臉兒溫暖我的心窩,點亮我生命滴火火火火火~~~”


    然後我們男主就成為了大荒流行樂壇屌絲音樂派掌門人,被萬千少男少女追捧,最終成為打臉狂魔,一代歌王!可喜可賀!


    更為可喜可賀的是,從這一天開始,大荒十二閣開始流行廣場舞,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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