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菜一百三十斤,這裏,收好。還有土豆,看看這色澤,最近不錯呢……”


    “你們二位每天這樣也辛苦了,這是這個月的辛苦費,還請笑納。”


    ……


    每天送菜去食堂,竟然還是有辛苦費的……


    唐時看了一臉神色如常的邱艾乾一眼,看這貨這麽淡定的模樣,大概是規矩吧?金堂一向是最財大氣粗的,因為掌管的都是實業類的東西。


    之前跟唐時八卦的那周濟,看到兩個人忙完了也湊上來,又戳了戳唐時的手臂:“喂,最近你跟你那位怎麽樣啊?”


    什麽你那位我那位的?唐時簡直想一巴掌抽死這家夥。


    他僵硬著臉道:“我並不是――”


    “臥槽,臥槽!快躲起來!小北師叔來了!”


    “擦,快跑!這兩天掐架簡直是沒個完了,要玩兒命的節奏啊!”


    “快快快,躲起來,躲起來!”


    ……


    唐時一頭霧水,小北師叔的名號,他知道,可是這些人怎麽忽然之間這麽慌張?


    邱艾乾已經急瘋了,看到唐時還在這裏傻不拉幾地站著,直接踹了他一腳讓他回神:“蠢貨,還在這裏站著幹什麽?沒看見大家都在跑嗎!快出來!小北師叔就是個瘋子!”


    他直接一把拉著唐時就跑,直接衝進了食堂的後堂,從後門跑出去。一路上邱艾乾盡自己的最大能力給他解釋:“前兩天不是說食堂給北園的下藥嗎?事情真相咱倆都知道,可是北園的不知道啊!所以這兩地兒掐起來了,小北師叔就是北園的台柱子,‘小北’兩個字就是這樣來的。”


    原來小北師叔是北園的,他之前還以為是內門弟子呢。


    不過……下藥的人不是仲慶師叔嗎?


    這一瞬間,唐時總覺得自己背後冒冷汗,他停下來之後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隻覺得這後麵一片都是濕的。


    草泥馬,那個差點逼瘋仲慶師叔的人就是自己好麽!仲慶師叔去食堂給北園弟子下藥,完全就是因為受不了那鳥叫聲。


    如果被人知道那鳥叫聲是自己搞的鬼……


    我勒個擦,他真的不會被大卸八塊嗎?


    “轟”地一聲巨響,打斷了唐時的思緒,他驚駭地回過頭,同時耳邊響起了邱艾乾的哀嚎,“果然來了……”


    什麽情況?


    唐時現在還有些沒明白,他抬眼一看,差點嚇了個半死。


    息海山的食堂也是在後山上,連著一片蓋了屋宇,隻不過這個時候,一把巨大的光劍毫無預兆地從半空之中凝聚出來,而後毫不留情的轟然斬下,那一瞬間,唐時絕不懷疑食堂所在的那一片房子被轟成渣的可能性。


    隻不過,食堂好歹也是息海山很有名的一個部門,裏麵掌勺的大師傅也是個能人。


    當下隻見一口大鍋形狀的罡氣罩出現在那一片屋宇的上空,將整個食堂全部蓋在了鍋下麵,那淺淺的紫色和光劍的雪白,形成了一種壯麗的景色,忽然衝擊了唐時的視野。


    他愣住了,身邊的邱艾乾也愣住了。


    “小北,你我雖然素有積怨,但我周如海還未下作到給你北園弟子下毒的地步!你如今不聽我食堂的解釋,直接仗劍上門搞偷襲,算什麽本事!”一個洪鍾般的聲音從下麵的食堂傳出,整個後山都能夠聽清楚。


    然而回應他的是一聲冷哼,這聲音清清冷冷的,帶著無限的輕蔑:“對付小人,何必用君子之道?”


    “你欺人太甚,當我食堂無人嗎!”這說話的應當是食堂的大師傅。


    現在還看不到小北師叔的身影,隻能看到那光劍跟罡氣罩之間的對抗,光劍重新抬起,而後以一種一往無前的姿態直下!


    這一瞬間,唐時覺得自己看不見了,也聽不見了,兩眼發花,兩耳轟鳴,腳下巨震,幾乎站立不住。


    他身邊的邱艾乾罵了一聲,情況也隻比唐時好那麽一點,他直接拉唐時一把,趴到地上去。唐時隱約聽見與他罵的是“仲慶這老鬼淨會搞事兒”。


    即便是趴下了,唐時也覺得心虛。


    仲慶師叔作孽,竟然無意之間嫁禍給了食堂――不對!


    唐時忽然醒悟過來,仲慶這樣的人精,連自己手下的靈石都要盤剝,怎麽會是無意栽贓?有很多種辦法讓人不懷疑食堂,可是仲慶下藥的時候,卻是故意在最可能懷疑到食堂的環節上做手腳。


    從方才的對話來看,這小北師叔和食堂的大師傅之間本來就是有舊怨的。


    臥槽尼瑪,這仲慶還真是個人才啊,被他那《春曉》逼瘋的同時竟然還想到去算計一把別人,來降低自己被發現的概率,甚至還兩度得手――沒錯,仲慶前後下了兩次毒,都是在被那奇怪的夜半鳥叫逼瘋的情況下。


    唐時忽然覺得這世界上,真是個個都不簡單,不管是這兩個正在打架的小北師叔和食堂大師傅,還是在背後笑死的仲慶師叔,活得久了,算計就比別人厲害了。


    “其實我看小北師叔也未必真的就那麽護短,北園弟子的死活跟小北這樣的人有什麽關係?他不過是借著這個機會向著大師傅發難而已。小北師叔和周如海都是築基期,兩個人以前在門內的比試之中遇上,小北師叔之前是天之驕子一樣的人物,卻一招惜敗於周如海,最後掌管了北園。之後遇到東山大會,兩個人一起去,周如海直接在小荒十八境得到了築基丹,可小北師叔卻沒有絲毫收獲――他能夠築基,還是靠了他師尊,也就是掌門……”


    這一段並不算是秘辛,隻能說是公開的秘密,這之間又有幾個新名詞,邱艾乾在說的時候並沒有解釋,可是唐時卻暗暗記在了心中。


    “也就是說,小北師叔也未必不知道食堂是冤枉的,隻是在故意――”唐時正想要說話,卻見邱艾乾似笑非笑看著自己。他頓時知道,下麵的話就算是知道也不能說出來。


    “這就是個爛攤子,仲慶這人才是真的陰險卑鄙。”邱艾乾向著地上吐了一口唾沫,對仲慶幾乎是厭惡到了極點,他轉身拉著唐時就走,“愣頭青,別看了,人家都是築基期修士,一根手指頭就能捏死咱倆,不想被波及還是走吧。到時候被小北師叔當成食堂弟子一劍給宰了,哭都沒地兒哭去。”


    唐時跟著走了,忽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小蝦米呢。


    邱艾乾看他情緒有些低落的模樣,又說道:“想那麽多幹什麽?你上山時間也不短了,今天會下山看看,在山下待上幾天,機會難得,也算是帶你去看看真正的修真界的冰山一角。”


    唐時眼前一亮,“下山?”


    “是啊,我們可是要采買種子的人。後山這一片靈田,種東西太快了,食堂那幫人又是消耗大戶,自己留種子根本來不及,所以仲慶那人精直接報給了掌門,以後種子全部是下山買的。其實不過是仲慶想借著機會下山罷了。”邱艾乾一臉的嘲諷,“門內的東西,有時候有錢也買不到,有的東西,也是門內禁止流通的。下麵的世界,好著呢。”


    在邱艾乾的描述之中,唐時很自然地對他所謂的山下的世界好奇了起來。


    東山這地方,說小,那是相對於中原大荒而言,可是對於唐時來說,已經很大了。


    一把坑了小北師叔和食堂大師傅周如海,還沒被發現,仲慶的心情難得地好,連帶著對唐時跟邱艾乾兩個人也多了兩分和顏悅色。


    “你們兩個今天跟著我下山幾天,三天之後回來收菜正合適,我們菜園――自由度很大,很大,哈哈……”


    果然是心情很好。


    唐時跟邱艾乾對望了一眼,都點頭表示自己聽見了。


    其實菜園更像是天海山的編外成員,下山的時候,必須經過前山,也就是天海山主峰,在那牌坊門口處登記一下,跟刷卡一樣將自己的名牌放在凹槽裏,一陣閃光之後就出去了。


    邱艾乾解釋道:“天海山周圍有護山大陣,不是特殊的時候是不會開放的,偷偷跑出去不是很現實,除非你是築基期修士。”


    這簡直還是個沒什麽人身自由的地方啊,唐時有些鬱悶。


    周圍一片青山,隻不過三個人的腳程很快,一會兒就下了山,回頭看去的時候,天海山的三座山峰隱沒在一片雲遮霧繞之中,竟然也有一種神秘的感覺。


    這也是世俗界,對修真界的整體印象吧?


    原本唐時以為仲慶會跟他們一起走,沒有想到,半路上仲慶就跑了,隻能由熟悉情況的邱艾乾帶著唐時趕路,在天黑之前到了小鎮上。


    “這是青峰鎮,我們現在已經出了天海山的勢力範圍,這青峰鎮周圍也有幾個修真門派,不過也就是跟天海山差不多的等級,這裏的市鎮,都是修真者的市鎮,你進去看到的都是修真者,不過練氣期比較多。走了這麽久也累了,先去吃點東西。”


    邱艾乾說這話,可是唐時卻忽然冒出一個疑問來――累了跟吃東西有什麽關係?


    邱師兄略有些神邏輯啊。


    不管怎麽說,他們很快坐在了客棧裏麵,剛剛叫上兩碟小菜,就遇到了小說裏麵最經典的情節――隔壁桌在說八卦。


    “魔修們的勢力跟我們有什麽關係?聽說天隼浮島上麵出了大妖怪,最近怕是要出事。”


    “小自在天就在天隼浮島沒多遠的地方,就算是有什麽事情,也有那群禿驢頂著,怕什麽!”


    “別提了,小自在天最近也死人了,我們門派往來於大陸跟小自在天,偶爾也做做生意,上個月帶出消息來,小自在天裏麵那位有名的神元上師渡劫失敗,算是殞身。”


    “不對啊,佛修不是根本不擔心渡劫的事情嗎?他們渡劫跟我們道修不一樣啊,他們早就經曆了那什麽苦,渡劫期對他們來說隻是個境界。”


    “問題就出在這裏,神元上師渡劫失敗,肯定有人搗鬼呢。那群禿驢,怕是會――哎!幹什麽?”


    唐時兩個人正聽到興頭上,忽然沒了聲兒,一時有些疑惑,扭頭去看,這一瞬間,他忽然覺得很安靜。


    走進來的是一名僧人,身上披著雪白的袈裟,左手扣著一串顏色很深的佛珠,右手豎在身前,一動不動。整個人都像是一塊暖玉,眉眼之間都是溫和和那種佛家的憐憫,卻又不高高在上,這是一種入世的美。


    邱艾乾倒吸了一口涼氣,看到了那袈裟上的標記,咽了口水喃喃道:“小自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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