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是清醒了,但小小姐就是小小姐,於主人而言,那就是絕對特殊的存在。


    天陰沉著,一片大片的雨雲堆在那裏,好像隨時都會落下來雨。


    宋夷在墓前放上一束花,手指停留在碑上的那張黑白照片上。


    「培培,我又來了。」


    上一次來這裏,還是很久很久之前。


    那會兒她剛剛進入宋培的任務,還沒來得及阻止,宋培就已經去了下一個世界。


    主係統調整時間維度,她跟著過去。


    每一次,她都在她身邊。


    秦安牧,顧吾伊,江寒,和鈴,溪清瀾,沈安淩,這些全部都是她。


    有時候她也會生氣。


    她會想,宋培對她的那些殼子動心,跟那些殼子親密,說著喜歡的話,是不是真的就對這些殼子起了真心?


    但在每一次宋培離開後,她又會想通。


    是又怎麽樣呢。


    說到底,現在在這裏的是她,就算是披著殼子,那也還是她。


    不管宋培是對哪個她動心,那也都是她。


    跑不掉的。


    從她第一次見到宋培的時候,就已經遲了。


    那會兒,十幾歲的宋培,清清瘦瘦的,白的不像話,又沉默寡言,真的是個很不討喜的小孩子。


    宋培就是這副模樣,度過了整個成長期。


    也就是這幅模樣,讓她看中了。


    她還能想起來,那個時候,宋培的那對養父母出事,宋培就著一身素,跪在兩副棺旁,小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


    既沒有悲傷,也沒有恐懼。


    有的,隻是漠然。


    好像她隻是在做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罷了。


    和我像極了,宋夷是這麽想的。


    於是,宋夷的家裏,就有了另外一個的主人。


    宋夷陪著宋培渡過的成長期,很漫長,這種陪伴也是一次很陌生的體驗。


    大概她這一輩子,也就隻會有這一次了。


    而也就是在這漫長的陪伴裏,終於,有些東西,等到了發酵的機會。


    不知何時而起,陪伴衍生出來了獨占的欲望。


    而將獨占徹底轉變成愛意的,是那一次宋培的主動。


    那會兒,宋培剛剛成功進入成年期,也正好從學院畢業。


    畢業那晚,幾人放肆,喝多了酒,宋培醉的最厲害。


    她去接她回來時,人滿嘴的在說胡話。


    宋夷本來還想教育一下的,奈何,跟醉鬼完全沒法溝通。


    隻好先抱了人回房,給人擦臉的時候,人就突然發起來酒瘋了。


    伸出胳膊勾住她的脖子,把她往下一帶,嘴唇貼著嘴唇,像是意外。


    宋夷沒在意,她們相處很久了,有一些親密的動作都是做過的,所以隻是這麽貼著,她並不覺得能代表什麽。


    貼了好一會兒,小醉鬼放開她,嘟囔了起來,念叨著什麽喜歡不喜歡的。


    宋夷順口問了句:「培培說誰喜歡誰?」


    宋培立刻就不嘟囔了。


    宋夷彎彎嘴角,以為人累了,鬧騰不起來了。


    便加快速度,給人擦過就準備走了。


    結果還沒轉身呢,就聽見宋培又開口說起了話來。


    宋培說,我喜歡你,宋培喜歡宋夷。


    宋夷頓頓,嘆了口氣,俯下去摸摸宋培的臉,「培培,你醉了。」


    也許,醉鬼的思路都是猜不到的。


    所以理所當然的,宋夷也就沒猜到,宋培又勾住她親了一回,這回不是貼貼了。


    舌尖試探著勾過來,還帶著點無所畏懼的意思,把醇香的酒跟宋夷分享,一點也不吝嗇。


    吻了許久,兩人才分開。


    宋培睜著眼,眼裏有認真,說,「我喜歡你。」


    說完就睡著了。


    隻剩下宋夷一個人,在那裏亂的不行,什麽都在想。


    就是沒想出來今晚的事情。


    最後也隻是嘆氣,在宋培嘴角親了親,說,「晚安。」


    第二天早上,宋培起來,問宋夷她昨晚做沒做什麽奇怪的事情。


    宋夷逗她,說有。


    你昨晚說了你喜歡誰。


    宋培一臉緊張,問:「我說的是喜歡誰啊?」


    宋夷搖頭,說不知道,沒聽清楚。


    宋培一臉失望,過了一會兒,沒耐住,去問宋夷:「那小姨,你有喜歡的人嗎?」


    宋夷想起來昨晚的宋培,嘴角彎彎,說有啊。


    她沒注意,這兩字說出來,宋培眼裏的光立刻就暗了下去。


    也就是從這天開始,她們兩個人,開始越走越遠了。


    漸漸的,就連說話都少了。


    宋夷想找問題的答案,可宋培不領情,連機會都不給。


    再後來,就有了主係統,才有的這一次的機會。


    宋夷摸摸黑白照上宋培的臉頰,「培培,你不會怪我吧?」


    「可是培培,就是你怪我,我也還是喜歡你。」


    喜歡成了習慣,再難戒除。


    「叮——主人,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回去了。」


    宋夷嗯了一聲,說不急,再等等,她還要去一個地方。


    是這個世界,她們一起生活了十年的家。


    從宋培出事起,宋夷就沒回來過。


    鑰匙轉動,門被打開的同時,還有一個聲音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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