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見過他,你見過他,他在哪裏?”十天就像是聽到了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樣,雙目驟然發紅,殺氣凜然,驚天動地,卻沒能讓在場的十人動容分毫。


    “他死了。”洪樺平靜的說道。


    十大天子中所有人都為之側目。九夜畢竟是曾經的十大種子,他對幻術的領悟,在場所有騰龍學院出身的人都深有感觸。倘若他能晉升尊者,十天根本不夠看。可是這樣的一個天才,居然死了。


    大家心中震驚,卻又釋然。這個世界上充滿了各種凶險,天才夭折實在是在正常不過。大家僅僅是瞬間受到影響罷了。


    可是十天卻不一樣,聽到洪樺說了這一個答案,他如遭雷擊,難以置信。仿佛內心深處的某一塊頂梁崩塌了一樣,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下一刻,他就瘋狂咆哮起來。


    “不可能,他怎麽可能死了呢,你在撒謊,我要殺了你。”


    然而,連他最引以為傲的幻術都無法奈何洪樺分毫,更別提他那在洪樺眼裏脆弱得可憐的實力。


    “九夜托我送你一份禮物。”


    一個純黑水晶酒杯甩手而出,上麵的液體一瞬九變,給人一種莫可揣測的感覺。


    十天依舊不相信,然而當他從酒杯中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波動的時候,他終於相信了。一瞬間,他淚流滿麵。


    世人都叫他光明之子,但是誰也不知道這個光明之子內心深處卻有一個難以言明的巨大陰影。這個陰影的名字叫做九夜。


    兩人在同一個地方長大,兩人跟同一個人學習。相互間的感情非常深厚,小了九夜一歲的十天對於這個大哥哥非常崇拜,而這個大哥哥也對自己唯一的弟弟照顧得無微不至。


    每一次遇到學不會的幻術,十天都會找九夜哭訴,後者會靜靜聽著,然後開始勸慰十天。說來奇怪,每一次哭訴之後,第二天十天必然都會融會貫通,領悟那個困住自己的幻術的關鍵。


    後來他知道,其實那是自己的大哥九夜在每一次的勸慰中用一種潤物無聲的方式,把那些關鍵之處輕描淡寫的傳授給他。領悟了大哥的這份心意,十天更加的感激。


    同樣的,每一次學會一種幻術,十天都會得意洋洋的找九夜慶祝。


    兩人的關係好到比親生兄弟還要親密。直到那一天,那一件事的發生。


    那一天,十天被師父找去,說要試驗一個天下無雙的幻術。對於一個幻術師來說,這樣的機會根本就是無法拒絕的,所以哪怕九夜大哥哥極力阻止,十天還是答應了師父。


    幻術終究還是出了問題,十天中途就失去了意識,陷入幻術空間。等他醒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副讓他神魂欲碎的畫麵。


    待他親如骨肉,對他恩重如山的師傅,死了,死在自己最崇拜的大哥哥九夜的手中。


    猶記得,他一開始還覺得那是一個幻覺,是修煉幻術的副作用。可是當他使用返真術之後,那幅畫麵依舊存在。


    昔日待自己無比溫柔的大哥哥九夜,那一刻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萬年不化的寒冰,又似無底深淵的黑暗。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寵溺,失去了往日的溫柔。


    “想要報仇,就要先追上我再說。”


    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到九夜,而那個以往的大哥哥,留給他的卻是一句寒徹骨髓的話和一個冰冷無情的背影。


    從那之後,十天就隻為複仇而生。


    他正是為了要驅逐自己內心深處的陰影,才化身光明。企圖淨化黑暗。可是當黑暗一次又一次的通過最溫柔的方式潤物無聲,他隻能接受陰影的不斷壯大。


    這是他的一塊心病,他一直都無法根治的心病。


    所以他拚命地成長,拚命地打聽九夜的消息。


    他一直以為,隻有當九夜消失,十天才會重生。


    可是當九夜真的消失了的時候,他卻崩潰了。


    原來當光與影再不相逢,盡化作奇夢的時候,自己的心也死去。


    他愣愣的看著手中的那杯液體,九重變幻的光華正是當年九夜經常用來安慰他的一種幻術——星夢九幻。


    一滴淚珠緩緩而無可阻擋的從十天的眼睛裏慢慢流出。


    十天不甘心,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他好想好想當著九夜的麵問一句,究竟為什麽九夜要殺死他們的師父。


    要知道,那可是九夜的……親生父親。


    眾然他有千般不是,眾然他有萬份缺點,可那是你的父親啊。


    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自己再也沒有知道真相的機會了。


    就在此時,洪樺的聲音再一次飄了過來。


    “九夜說了,這杯酒叫醉生夢死。”


    醉生夢死。


    十天的身軀又是一震。


    竟然是醉生夢死,原來,他已經到達那個境界了。自己終究還是不如他。


    “他說了,如果你想知道真相的話,就喝下這杯醉生夢死。”洪樺的話再一次震撼了十天。


    他豁然抬頭,雙目綻放無盡光輝。


    喝下它,就知道真相,自己一直在尋找的真相。


    十天的眼裏閃過一絲堅定,猛然喝下那杯醉生夢死。他根本不考慮這是不是一個陷阱,對他而言,那個真相實在是太重要了,重要到可以犧牲他的生命。


    縱一死又何妨。


    就在他喝下那杯醉生夢死的時候,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在他的靈魂之中響了起來。


    銀河像霧變化無窮


    偏想看第二片天空


    玄玄幻幻跌入迷宮


    看著時間失控


    光與影再不相逢盡化作奇夢


    仍然放縱浮世任我掌控


    誰人能像我不斷為夢幻喝采


    而此刻始終希望存在


    讓我抱緊感覺就算看不見將來


    隔兩個空間都可以相愛


    隨著聲音,一段封塵的記憶湧起。十天看到了一個畫麵,一個滿目猙獰的中年人把他死死掐著,那種死亡般的窒息感就算現在都讓十天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就在他要死亡之際,一道身影出現,把他救了出來。隨後那道身影想要製服中年人,可是無論如何也製服不了,甚至到了最後還因為不敢用力,被中年人反製。就在這時,一道更加猙獰的幼小身影猛然出動。


    一爪朝著中年人揮舞過去。


    十天轟然顫動。


    “是我,竟然是我,竟然是我把師父,九夜哥哥的父親殺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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