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歌將雙腿搭上床榻,蜷縮著雙膝埋下頭去,悶聲道:「你倒不如直接說因為我想得美......」


    沉淵兀自笑出聲來,一隻手頗為熟稔地搭在她發頂,輕輕摩挲著,溫聲道:「同樣的問題,我也想問一問你。」


    明知不得動情,明知反噬之苦,卻為何還存著一腔孤勇,如此渾不怕的承認自己的心意,寧可心脈寸斷,寧可放棄長生,也要用這凡壽一生,成全自己的一顆愛人之。


    子歌往他身邊挪了挪,在他懷中尋了頗為舒適的地方靠著,輕聲道:「你......在迷羅殺陣中救過我的命,又在靈界妄議四起時護我安穩,因為我淨化靈識被魔氣所困,又同我入四旬城、殺赤焰,樁樁件件,都是對我的好,我想不出你有什麽不好的地方,更想不出我有什麽不喜歡的理由......所以,我會喜歡你,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沉淵將環著她的雙臂緊了緊,下頜輕輕蹭了蹭她柔軟馨香的發頂,同她耳語道:「竟是這麽容易知足......」


    子歌眼睫微微顫了顫,似是有了些睡意,聲音也有一絲含糊:「可不是麽,我最知足了......不過從前我並不清楚知曉自己的心意,隻是單純覺得你對我好罷了,有時候甚至想,你身為靈界之君,自然是要恩澤深厚,換成別人,或許你也會一樣待她如此的好,直到那日我身陷天罡星陣,看到你的逐星劍......」


    「如何?」


    「那一瞬間,我以為你要殺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麽同你說個明白......隻是那時絕望極了,而後便是麻木,猶如五感盡失,心中萬念俱灰地想,若是你想我死,便就死了也沒什麽大不了......直至錐心似箭,靈元大動,才知道......我對你原以為的心中感懷才是虛像,實則是我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根深種......」


    這一席話說完,子歌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故而不自覺的抿了抿唇,而後又忽然想起片刻之前的那個吻來,剎那間耳尖又隱隱發燙,於是隻好輕咳一聲,故作鎮定道:「吶......我說完了,換你說。」


    沉淵卻久久未發一聲。


    屋內一豆燭火將息未息,子歌隻覺得睡意漸濃,意識也逐漸飄飄然的陷入混沌,索性又闔上了雙眼,打算就此睡去,可就在這半睡半醒間,忽然覺得身後的沉淵動了動,隨後便有微涼的手指覆上她的衣襟,將她裏衣斜領解開了一些。


    子歌:「!!!」


    她頓時在困頓中清醒過來,一把握住沉淵停在她衣襟處的手,猛地直起身來,回頭時臉色已經漲的通紅,咬牙道:「......這位公子你進度這麽快真的好麽!」


    沉淵:「......」


    自己的手被她狠狠握在嬌嫩掌心,眼前的人雖然近乎咬牙切齒,但眼尾處卻已然紅透了,沉淵一愣,隨即失笑道:「你以為......我是想做些什麽?」


    子歌答不出來,或者是根本說不出口,但手上的力氣卻陡然加重,惡狠狠道:「你的花燭還沒買呢,想什麽都早了點!況且這都已經什麽時辰了,還睡不睡了,明日還起不起了!」


    沉淵微微眯起眼睛,覺得她這幾句話著實不容深想,細細品來,竟別有一番深意蘊含其中。


    他不禁啞然失笑道:「是你多想了,我原本隻是想送你個東西。」


    子歌:「......誰送東西還需要扒人衣領的!」


    話音剛落,沉淵便抽出手去,昏黃的燭火下,子歌隻覺得目中有瑩潤的曦光一閃,隨即頸間一涼,而後她垂眼一看,登時便怔住了。


    竟是那枚星石蓮花墜!


    星石微涼,貼上她頸間的肌膚,片刻之後,整個重瓣蓮花竟溫熱起來,透骨升暖。這原本是一枚佩在腰間的吊墜,並不適合戴在脖頸處,但沉淵手上的雕磨之功卻是出神入化,在未改變蓮花墜原本狀貌之下,竟生生將它摹刻得小了好幾圈,原是卵石一般的腰墜,現如今竟變成了一顆須彌菩提子大小,兩斷用絲線對穿,掛在頸間,暗生熒幽,說不出的合襯好看。


    沉淵將她的長髮分攏至兩肩,細緻妥帖地將那枚吊墜戴在她脖子上,隨後指尖捏著絲線的兩端輕輕一撚,一團極小的仙華轉瞬而逝後,那條絲線竟無結而連,不見一絲的結扣和斷痕。


    沉淵看著那枚吊墜重新在她頸間熠熠升華,頗為遂意的「嗯」了一聲,笑道:「如今除了我,這墜子可是連你自己都解不下來了。」頓了頓,又道:「如此,你便算是收了我的聘禮了,不能反悔呢。」


    聘禮......


    子歌怔忪地低頭看著那枚蓮花墜,心中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喟嘆。這是什麽,失而復得麽?又或許,她其實從未失去過。一剎那,千萬種滋味湧上心間,猶如波瀾潮湧的心緒激盪,一下下衝擊著她的肺腑,她被撞的魂魄震動顫抖,卻難以說出一個字來。


    靜默許久,子歌啞聲才開口:「好,我不反悔,一直戴著,朝朝暮暮,戴一輩子,一生一世。」


    沉淵再次將她攬入懷中,溫聲道:「既然還有一世的光景,再喜歡也不用一直盯著看。」


    子歌點點頭,傾身同他一起躺在床榻上,這床雖然不大,但勉強擠一擠,倒是依舊能容納兩人的身軀,但免不了這入寢的姿勢,就變成了子歌靠在他懷裏,而他雙臂始終環在她身側。


    一陣穿堂風熙熙吹過,房中的燭火終於「啪」的一聲,燃到了盡頭,靜謐的黑暗中,子歌忽然覺得沉淵的胸腔微震,隨即便聽到了頭頂傳來的一聲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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