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雲宗的大陣之內密密麻麻的聚集了一大群魔修,或者說應當是被聚集。


    肖銘此前用毒丹和符籙靠裝備堆優勢的戰術在年輕弟子當中十分有效,他們都覺得大師兄懂得體貼人,而年紀稍大的保守派執事們則覺得打鐵還需自身硬,老是依靠丹藥和符籙殺敵終究會陷於依賴之中。


    但現在麵對著年紀和修為都在自己之上的老一輩魔修,麵對著這些逼死自己同門的切齒仇人,執事們突然發現……


    這符籙,真他媽的好用。


    雷符、爆破符、封經符、困煞符疊加,隻要能弄死你誰管是不是用外力,也就是畫符和煉丹所需要的時間比較長外加他們消耗的速度太快,否則這些魔修哪怕不至於被盡數誅滅,隻怕也是損失慘重。


    此時此刻,雲大長老的法天象地絲毫不讓檀真的威能,飛雲劍勢和檀真的冥河魔功鬥得天昏地暗轟雷陣陣,大有將天捅個窟窿的態勢。


    二人因為纏鬥許久靈力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損耗,更何況兩個都是中南地界馳名許久的頂級大能,招招見血之下又不停的依靠靈力修補,清氣終究入了檀真的肺腑,魔氣也傷及了雲婉青的道軀。


    雲、檀各自都淤積了一定程度的內傷——哪怕看起來依舊毫發無損,但鬥法的強度較之前天地大勢與滅絕生機的道境之爭已弱了許多。


    鬥法之中,雲婉青和檀真也不可避免的動用了符籙,但他們所畫的符籙與肖銘用鎏金符紙所畫的完全不一樣,而是與肖萬山給予肖銘護身的那三張符籙相似——赤色,通仙符!


    隻不過不是用體內精血所畫,比肖萬山的赤符弱了許多,但數量則足有十數張。


    符籙不再是傾瀉到對方身上那樣最直接和低級的攻擊方式,而是在兩尊大能的引動下變幻無窮,道道靈符如同金蛇般漫天飛舞,凝聚之下形成了一座座符陣。


    但僅僅是片刻之間,化神後期境的偉力強壓之下,數座符陣便支離破碎,一枚枚符籙化為烏有,仍舊是誰也傷不得誰。


    大能的鬥法冗長且難以目視,雲婉青和檀真雖然都動了殺心,但實力在伯仲之間一時又難分勝負,隻能是在又一場大戰之後各自推開恢複靈力。


    “在我見過的所有女修當中,你是實力最強的那個。”檀真認真的注視著雲婉青,從容道:


    “若你不是什麽淩雲宗的大長老,我恐怕會試圖追求你做我的道侶,你與那位聖女大小姐比起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能被敵人誇讚實力強大,我是不是該感到幾分的榮幸。”雲婉青平淡的回了一句;


    可能是雲婉青的眼神裏流露出了半分的輕蔑,也有可能是她對於檀真對自己表露出的意思壓根沒有放在心上,檀護法的眼神中罕見的帶了幾分的不滿,沉聲道:


    “你很強,但並不比我更強,你是淩雲宗的大長老,眼睛裏卻隻有中南,不知這濟國有多大、天地有多大……我並不是畜禽那般向你求愛,而是在奉勸你。


    有你這種手段的化神,不應該逃去東南在那個人的庇護下苟且偷生,更不應該與這淩雲宗內那些下賤的小修一同死去。


    薛廣、薑子川、方連城、秦芝語,還有下麵這些正在激戰的化神們都不配與我相提並論……你我,乃是上等根骨!”


    冷靜了一輩子,儒雅了一輩子,在魔羅宗那位秦聖女的麵前檀真一直都是謙遜的模樣,時至今日在一個實力不弱於自己的大能麵前,他才勉強顯露了幾分真實麵目。


    化神與化神之間也分高低貴賤,化神與化神之間的差距有的時候比人和狗還大,有些人是上限就到化神,而還有些人,化神境這個足以被稱之為大能的境界隻是他們修行路上的一部分。


    檀真,很明顯是後者,所有人都知道他將來極有可能成為合道真君……尤其是他自己。


    一個心高氣傲到極點的人,表現出來的就是處處不與人爭的謙遜與從容,這一點完全騙過了那位化神三重的秦聖女。


    檀護法的眼中從來就沒有比他弱的人的位置,而他一直想與雲婉青交手,在交手後又毫不掩飾自己意思的情況無非是一點——雲婉青夠強。


    冷靜的目光中顯出幾分的偏執,大長老瞟了一眼他,麵色不變:“我隻知他們是我的門人,不是什麽下賤的小修。”


    “聰明人是不會被宗門束縛的,你不應該是個蠢貨。”


    “你我靈力已經恢複九成,來吧。”


    氣力恢複,雲婉青的氣勢再起,檀真的臉微微的抽動了一下,看向雲婉青的眼神中也再次變得富含敵意。


    “愚蠢的女人,淩雲宗被滅已經是板上釘釘還執迷不悟,明知要死還非要與我為敵最後身死道消,浪費一身的好根骨。”


    檀護法對自己的實力很自信,如果二人是同境界,或許雲婉青不比他更差,但現如今占據境界優勢的可是他。


    同屬化神後期,雲婉青不過五重,可他是已經修至巔峰的大圓滿。


    檀真可進可退從容自在,而雲婉青卻還要兼顧下方的弟子門人,心態之上的差距也讓雲大長老占了下風。


    現在還是勢均力敵,等接著再鬥幾日,雲婉青必敗。


    而檀真沒注意到的是在他與雲婉青對話時,雲大長老腰間的傳訊符稍微動了一下,一道消息鑽入了她的腦海之中,而傳訊之人來自肖銘。


    接收到傳訊之後,她的麵色先是微微怔了一下,隨即又馬上歸於平靜。


    法天象地轟然崩解,散開的法力化作一團團清氣與濁氣,在煌煌大日的照耀之下,映襯投射出了兩種不同的光芒,這些氣團交織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黑一白的陰陽魚,陰陽交融徐徐遊動。


    陰陽魚遊入了雲婉青的臂甲之中化作符紋,霎時間,雲長老的氣勢節節攀升,近似神明。


    “這瘋女人……幾句話就被激的與我拚命。”檀真暗道;


    ……


    另一處,淩雲宗下方的戰場戰事膠著,方連城與褚歲良鬥到了數百裏開外,幾位化神與魔修殺到了天穹之上,早已遠離淩雲宗的山門。


    淩雲宗的大陣之內,操控全局的正是肖銘,而現在的他並沒有急著與大陣之內的魔修鬥法,而是緊捏著兩張傳訊符,接收著來自北部和東南兩個地方的消息。


    其一是方鈺的情報,其內蘊含的信息量讓肖銘處理了好一段時間。


    其二是來自東南自家大本營的傳訊,而傳訊對象正是鎮守肖家的四叔肖萬山,內容很簡單,而且是則喜訊——昏迷許久的杜靜秋終於醒了,雖然在從歸州逃往東南的過程中遭遇連番苦戰,好在已經沒了性命威脅,隻是有些虛弱仍要養傷。


    這無疑是條好消息,但此刻戰事緊急,肖銘隻是囑托四叔照顧好杜靜秋,其餘一切事情等這次大戰之後再說。


    兩則消息,以及來自風聲閣在北部安插的暗樁所帶回來的情報源源不斷的匯總到肖銘這邊,交織的信息和危急的態勢逼得他不得不迅速思考。


    肖大少的麵色突然間一變,喃喃自語道:


    “以前想不明白的原因和諸多的疑點,加上這些情報,現在就算是說得通了……這幫老東西各懷鬼胎,有一個算一個,都他娘不是省油的燈。”


    與此同時,肖銘許多的思緒剛解開之際,天邊來了一位化神,而且很明顯是魔修。


    放在以前,化神大能的出場絕對足以驚煞眾人,但激戰這幾日淩雲宗的弟子早已見過了不知多少個化神,這些昔日養尊處優許久都見不到一回麵的大能今天跟大白菜一樣齊聚淩雲宗,眾多弟子早已經麻木了。


    其他人看到此人最多感歎一句魔羅宗怎麽又來一個,唯有肖銘看到他時,想殺人的目光完全抑製不住。


    旁邊的執事頭一次見到肖銘露出了完全失控的神情,有些茫然,怯生生的問了一句道:


    “大師兄,那人是誰?”


    “魘魔宗宗主,曲顯龍。”


    一句話說完,肖銘不等身邊的人思考,抬手便是炸開了擋在身邊的幾個魔修,架起赤色旗與玄色旗就朝著曲顯龍而去。


    高空之上,曲宗主見肖銘失控的神情和快要瞪出血的目光,不禁冷笑連連,原先的嚴肅也變成了譏諷:


    “姓肖的小輩,人都說你狠如狼精似鬼,連本座都差點被你瞞了過去,以為你真是帶著道行投的胎,一肚子壞水。果然還是如同聖女所說,你終究不過是個不到百歲的紈絝子弟,一點怒氣便能衝昏你的頭腦。”


    曲顯龍身為魘魔宗的宗主,也身為魔羅宗麾下的大勢力之一,按理說此時此刻應當帶著屬下的魔修與雲州防線上的那些大世家開戰,而不應該來摻和兩個一流大宗之間的大戰,這神州浩土萬年來的潛規則。


    他此次前來,很明顯是衝著肖銘來的,並且受了秦芝語的命令。


    雖說魔羅宗此前的打算一直是活捉肖銘當做籌碼,但說到底腿還是長在他的腿上,想走想留也由不得魔羅宗指手畫腳。


    考慮到肖銘的特殊身份,即使他無法挽救淩雲宗的必敗之局,但要是回了東南,難保不會一氣之下帶著肖家的大修反攻倒算殺進中南。


    因此,活捉肖銘的前提是把肖銘留在中南,而這就是必須要讓曲宗主親自到底的原因。


    在命他來淩雲宗之前,秦聖女是如此交代的:


    “肖家人脾氣倔又極其護短,其中肖定方與肖銘父子兩個最為狂傲自大,容不得麾下的人受半點的苦。你殺了傅言這個小輩,又傷了崇州杜家的杜靜秋,這兩人都是肖銘帶在身邊許久的貼身隨從和侍女,他又偏偏是個死也不肯吃虧的主,必然視你為切齒仇人。


    閬州一事,他大鬧安澤城殺了莫正川還則罷了,但在受傷的情況下還敢以元嬰修為埋伏你這個化神一重的大修,可見此人有多膽大包天又不計後果,這樣的莽夫,難道不是你我能利用的嗎?”


    秦芝語的意思很簡單,放跑肖銘後患無窮,肖家少主能調動的大修太多太多,一隻手便能調東南的大修強攻魔羅宗。


    而若是活捉了他,那便是一步險棋變成一步妙棋,退可保證魔羅宗掌握中南之後東邊不會有大規模的入侵,進甚至能逼迫肖家與自己聯合,以此抵抗皓月宗越來越大的擴張野心,積蓄力量以待時局變化。


    曲顯龍,這個明麵上指使手下襲殺杜傅二人,又害死無數淩雲宗弟子的魔宗宗主毫無疑問是留住肖銘的誘餌,這一點秦芝語知道,而她也明白——肖銘不可能猜不出自己的用意。


    但這是秦芝語給出的陽謀:


    我就是要用他把你留在中南,按照你肖大少的脾氣,看著殺你親衛的仇人在自己麵前,敢不敢動手?


    事實果真如秦芝語所料想的一般,都不用曲顯龍用言語刺激他,殺紅眼的肖大少便已經踏陣飛出。


    對自己與對方之間的境界差距視而不見,對下方正在激戰的淩雲宗諸多弟子毫不關心,肖銘終究是衝向了自己一心想殺的切齒仇人。


    “我正愁找不到你呢。”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肖銘毫無半點的爭辯之意,麵對這個敢在自己麵前露麵的罪魁禍首,直接以肖家的焚天極焰來回應!


    半空之上,雲霧在一瞬間之內便被盡數蒸幹。


    赤色旗之內,無窮無際的火焰精氣從旗子倒灌而出,化作了漫天的火海,欲與無上高天的太陽一比奪目光輝。


    隨後,那火焰迅速坍縮變成了一柄數十丈長的巨大火刃,刀柄毫無意外的握在了肖銘的手上,而肖銘以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元嬰能做到的速度朝著曲顯龍殺去!


    曲顯龍麵無表情,捏了劍訣,放開自身的修為,陰邪血煞的魔罡橫亙在身前化作了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光幕,隔絕了天地,扛住了火光。


    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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