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話雜談》,這本書嚴格意義上不算是肖銘寫的,而是肖銘抄的。


    至於抄的是什麽,毫無疑問,是來自肖銘前世隨便一個新華書店都能買到的成語故事大全,裏麵都是些耳熟能詳的詞匯,總體上是教人向善的。


    什麽聞雞起舞、杯水車薪、草木皆兵、模棱兩可、水滴石穿之類的故事,但裏麵的人物和國家都被肖銘進行了本土化處理,實在找不到神州浩土方麵的平替那就直接寫原故事。


    反正就算神州浩土沒有什麽春秋戰國秦皇漢武,他們也隻會覺得這是大師兄為了勸誡他們所虛構出來的世界——這很正常。


    肖銘寫這本書的時候還不是外門長老兼內門大師兄,而是單純的外門大師兄,而他的目的雖然有勸導外門弟子這一層在,但絕不算多用心。


    主要原因:還是外門大師兄的肖大少因為時間過於充足,實在是閑著沒事幹,於是乎就寫了本盜版的成語故事大全,順便再編幾個原創的,然後取名《閑話雜談》。


    論內容,九成五的照搬;論文筆,平淡中略帶幽默,但沒有太亮眼的地方。


    但淩雲宗的藏經閣裏麵的書全是術法和道藏,實在是過於枯燥了,而宗門裏也沒有什麽小說話本賣,門中弟子也無法隨隨便便就下山,娛樂生活略顯匱乏。


    而肖銘的這本故事書在這樣的環境下,就顯得如此好看——不晦澀、不通古、也沒有通篇的說教與勸導,而是一個又一個成語故事,每個故事還能總結成一個成語。


    說是什麽好書不見得,但勝在新奇,一時間眾人爭相借閱。


    大師兄的威望總是在這種不起眼的地方以奇奇怪怪的方式提升著,肖銘不懂,但他決定接受。


    ……


    “肖長老,情況便是如此,盡管宏笙確實觸犯了門規,但你看他態度也算誠懇,外加給我個麵子,這逐出宗門能不能免了。”


    瑤林峰上,趙延與肖銘在肖銘居所的院子內對坐,而趙宏笙低頭站在一旁的槐樹下,看上去全然沒了一開始的傲氣。


    按照修仙界的規矩,肖銘的年齡與境界都低於趙延,這樣的場合肯定是趙真人坐著肖大少站著,但肖銘現在是淩雲宗主山的長老,與他這個封疆大都算是高層之一,話語權相當。


    再者說,趙家本就理虧在先,肖銘的處理方式並沒有什麽公報私仇的搞針對,他這位化神對一個元嬰態度軟一些也算正常,更何況趙延自己的性子也偏隨性。


    “趙真人,往大了說我是外門長老,與您並無隸屬關係,更談不上尊卑,但您畢竟是化神大能,我便以前輩相稱了。”


    “好。”趙延笑著點了點頭。


    肖銘先是頓了頓,隨後開口:


    “前輩是巒州分門的副門長,偏頗點說,分門的體量相當於一個獨立的宗門,不必多說,您應當比我更知道樹立門規威信的重要性。”


    “沒有規矩,不成方圓。”趙延接過肖銘遞過來的茶飲了一口,隨後接道:“淩雲宗以宗門法規嚴苛出名,換做別的宗門,單憑我這個副門長的位置,宏笙基本不會受罰,最多賠點靈石。”


    “但我趙延知道,門規乃是一宗的立宗之本,是宗門能夠凝聚弟子人心的保障。”


    肖銘點點頭,開始了長篇大論:


    “前輩所言極是。”


    “若是門規可以被肆意踐踏,對凡俗出身沒有背景的弟子便嚴格執法,對有背景有家族的大家子弟便網開一麵,那人心盡失隻是時間問題。”


    “就比如皓月宗,規模龐大聲勢滔天,但其內部的門規近乎於無,黨爭派鬥,判罰與懲戒全憑身後有沒有有人作保,以利益為鏈條,一旦停止蠶食別的宗門來搜刮利益,那便難保不會被自己反噬。”


    “凡俗的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哪怕再怎麽腐敗勾結貪墨橫行,大儒還是教他們逆來順受忠君愛國,自己得失是小朝廷國庫是大,說到底還是愚弄底層,欺負凡人不敢造反。”


    “可咱們這不同,天道所限,境界與修為越傳越弱,凡俗弟子並不會因為出身就比世家子弟根骨差。藥材和資源能把一個築基根骨的世家子弟堆成金丹,但堆不成元嬰。”


    “莫欺少年窮,或許今日你瞧不起某個修為倒退的窮小子,結果他喊一聲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將來成大能怎麽辦?!”


    “根骨看不透,修士欺不得,光濟國就七八個世家因為折辱了某位幼年時的大能,一兩百年後被上門尋仇,後果不是被滅就是衰敗,血淋淋的事實擺在眼前,淩雲宗不能走這條路。”


    肖銘的話,確實有點道理,把趙延這個化神大修唬得一愣一愣的。


    “但門規向來都有從輕處罰的先例,宏笙他怎麽說也不算太出格吧。”


    “確實是有,但誰讓他跳出來的時機太巧。”肖大少歎了口氣:“入宗大典之中,第一個仗著家族背景大鬧執法堂的世家子弟,第一個拿宗門的峰巒當自己地盤的弟子,第一個聚眾欺淩凡俗出身弟子……”


    “當時的形勢如此,宗門內世家出身的可不止他一個人,還有好些個家主的兒子長老的女兒,他們都在觀望著我的態度。”


    “不重懲,難以服眾。”


    “唉——”趙延歎了口氣,那樣子倒不像個修為極高的化神大能,隻像個因為家中子弟犯錯而苦惱的長輩:


    “此事當真沒有轉換餘地?”


    “那倒未必,主要得看……趙宏笙他是不是誠心改過。”肖銘抿了口茶;


    此話一出,趙延的神色頓時從忐忑變成了略帶一絲神秘的笑容,炯炯有神的雙目直勾勾看著肖銘,沉聲道:“肖長老,這可是你說的。”


    “嗯?”肖銘雖說有些疑惑,但還是點頭應下。


    “來,宏笙,過來。”趙延朝著趙宏笙招了招手:“把你在回春堂同我說的話,以及你的感悟對肖長老說一聲。”


    正當肖大少納悶之際,趙宏笙起身走到二人身前。


    然後,當著肖銘的麵,“噗通”一聲就猛虎下山般的跪了下去!


    我們確實很少用猛虎下山來形容下跪,但不得不說,趙大少這一跪跪出了氣勢、跪出了風采,跪得肖銘差點當著二人的麵差點把茶噴出來。


    “這麽狠的嗎?這不是憋著秋後算賬要弄死我呢吧。”


    豈料,趙宏笙抬頭看向肖銘,拿出了那本肖銘送給他的成語故事大全《閑話雜談》,開口道:“大師兄,您給我的書我看完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啊?”肖銘一摸腦袋;


    “這一卷玉簡記載了你以法術寫下的一個個故事,其中,便有夜郎自大和井底之蛙兩篇。”


    “啊!”肖銘一拍大腿;


    “你將此書托人贈與我,定是讓我細細閱讀,我一開始不願意看,以為是什麽羞辱我訓斥我的內容,但現在我明白了,這是在點撥我是嗎?”


    “啊。”肖銘懵了,不知道說些什麽,麻木了點了下頭。


    “果然。”這麽多天,趙宏笙第一次覺得自己還算聰明,沒有徹底失去思考的能力。


    但很明顯,肖銘現在已經快失去思考的能力了。


    平心而論,他把這本書送給趙宏笙,單純是覺得挨十下打魂鞭哪那麽容易下床,這玩意且得休息,一躺就是幾個月,擱誰誰不覺得無聊。


    那怎麽辦,出於人道主義,同時為了彰顯自己這個外門長老不是那麽不近人情,那就送本自己寫的成語故事吧。


    原本是讓趙宏笙打發時間用的,誰想到這人不走尋常路。


    王陽明因反對宦官,被貶謫後在艱苦和安靜的環境當中獨自思索,創立了中國本土唯心主義哲學的一大派別——王陽明心學,史稱龍場悟道。


    趙宏笙的頓悟雖然和王陽明差了十萬八千裏,但多少也有點那意思了。


    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肖銘這時候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氣運之子,不過是那種利他類型的氣運之子。


    別說四大氣運之子,就連梅護法、趙宏笙也這樣,怎麽偏偏自己啥也沒悟出來?


    隨後,趙宏笙以極其嚴肅且平和的口吻,語言明確邏輯緊密口齒清晰的向肖銘言說了自己從裏麵的故事悟出的感悟。


    論口才雖然不算多出色,但絕對不能用普通來形容。


    一刻鍾之後……


    望著終於講完的趙宏笙,肖銘看向了趙延,拱手道:“趙前輩,借一步說話。”


    “請。”


    “請!”


    然後兩人便在趙宏笙麵前瞬間消失,再看時已經瞬移到了房內。


    “趙前輩,咱們這淩雲宗,可不興用法術控製弟子說話那一套啊。”


    “本座可立天道誓言,絕沒有。”


    “那這變化也太大了,分明就是兩個人。”


    “可說呢,我也納悶啊。”


    “嘶——這小子不會是我老鄉吧?”


    “肖長老說笑了,趙家和肖家遠隔千裏,何來的老鄉之說。”


    “我說的不是這個老鄉……前輩稍等一會兒。”


    “?”


    隨後,肖銘“啪”的一聲出現在了趙宏笙的麵前,快速說道:


    “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下一句是什麽?”


    “額……不知道。”趙宏笙茫然的看著他;


    肖銘這才點了下頭,回身欲要進房間。


    就在他剛要踏到門檻的時候,突然一個猛回頭:


    “奇變偶不變!”


    “啊?”


    趙宏笙似乎被嚇了一跳,但目光中仍然沒有半分的亮光閃過,這一點肖銘看得一清二楚。


    ‘嚇我這一跳,還以為又放進來個穿越客。’


    回到房內,肖銘與趙延又竊竊私語了一會兒,隨後二人又瞬移到了趙宏笙的麵前。


    “趙宏笙,諒你態度誠懇,加上門規對初犯者曆來有寬恕的先例,逐出宗門一事便算了。”肖銘嚴肅道:


    “但你犯的錯也不能這麽算了,限你三日內去被打的兩兄弟那處道歉,我便不予追究。”


    “我明白了,師兄。”


    趙宏笙並無不滿,在得到二人準許之後便識趣的起身離開了瑤林峰,留下肖銘與趙延二人。


    “現在的年輕人啊……摸不準,看不透,有的幾百年都改不掉,有的一天就能性情大變。”肖長老老氣橫秋的表示;


    “誰說不是啊。”趙延頗有感觸的跟了一句。


    “哦對了趙前輩,我的法相在宗門外,看見的可不止您一人,還有兩位是誰來著?”肖銘隨口詢問,現在事情辦完了,他這屬於是自己的好奇心作祟。


    “原來被我擋開的那法相是肖長老的,怪不得。”趙延頓了頓:“其中一人是我巒州分門的門長尚伏微,另一位女修麽……名叫李思夢。”


    “對普通弟子確實不能隨意透露,但肖長老的身份特殊自然另當別論——直說了吧,此人出身皓月宗。”


    “皓月宗?”


    “嗯,據說是宗主彭烈的爐鼎,道體特殊根骨不凡,數月前便已匯報給了大長老,今日主要的目的便是送她來主山。”


    “怎麽個特殊道體?”


    “極陰之身,內裏還有一絲精純的真陽之氣,非同凡響,大長老對此足以稱得上看重。”


    肖銘雖是借著係統和氣運之子的光不斷攀升境界,但並不代表他真就是處於躺平擺爛的狀態,修仙界這方麵的常識還是要有一些的。


    有些知識可以不用,但不能沒有。


    這樣的道體,書上的描述很直白也很辛辣——的最大好處的是與他雙修的人。


    神州浩土自打人族誕生到今日數萬年,所產生的修士又何止千萬,自然不可能隻有李思夢一個有這樣的身軀。


    但根據有限的史料和一部分大修的手記來看,有這樣身體的人最後大概率就是兩個下場——被人當做爐鼎活活榨幹,靠著這身道體成為一方大佬。


    就沒有平庸之說。


    就在肖銘還在思索之時,腰間的傳訊符閃了一下,肖銘瞬間便辨別出了那是大長老雲婉青的,裏麵的內容很簡單:


    “過來一趟。”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當什麽反派,交好主角不香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西瓜一斤兩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西瓜一斤兩塊並收藏當什麽反派,交好主角不香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