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延徽微笑著說道:“嗬嗬......大首領,您知道為什麽當年的突厥、吐蕃都將奪取中原作為目標嗎?因為北方和西方都太貧瘠、太苦寒,靠草原遊牧能養多少人!即使現在草原部族還不是靠每年數次南下搶掠糧食才能保證糧食供給嗎!?長安、洛陽的城池、宮殿我們的氈房怎麽比,中原的富庶我們怎麽比,中原王朝的治國理政契丹怎麽比,大唐盛世維持了快三百年,這三百年裏草原上你來我往換了多少霸主啊!?突厥人、鐵勒人當年是何等得彪悍,如今他們在哪裏呢?”


    阿保機認真聽完韓延徽的話,自己好好琢磨了一陣後又問道:“先生所言甚是!草原一到了冬天冷的連門都出不去,夏天碰上旱災,牛馬都得餓死,確實不利於長久維持。先生在南邊和草原都生活了數年,想想兩邊的對比,自然知道草原部族無法長久發展的原因。話說到這裏,其實我有個疑問一直想問韓先生!隻是不好開口!”


    “大汗無非是想問,最初大汗將我扣在契丹,現在我為何會選擇幫助契丹,幫助大首領!剿滅草原各部與我關係還不大,可是最後終將要和南邊的幽州軍、河東軍開戰,畢竟我是個漢人!為什麽還願意支持大首領?”


    阿保機笑笑點點頭。


    “其實很簡單,我就想早點天下太平!”


    “歐?這話如何理解?”


    “自從安史之亂後,大唐內外紛亂從未停止,已經一百多年了!尤其在幽州、雲州、豐州這條線上的各族纏鬥和圍繞洛陽、長安的唐廷內鬥,已經造成了千萬人口消失。雁門關以內的藩鎮爭鬥看不到一點結束的跡象,在大首領這裏時間久了,見大首領有誌向、有能力,希望大首領能先結束草原上的爭鬥,再南下幽州、雲州,也許有一天還能拿下洛陽,這樣天下能早點安定下來,人能少死一些。我老家原來在順州,過去幾年順州幾經易手,城內百姓剩下不到原來的三成!無數人或戰死、或餓死、或凍死,太可憐了!”


    “韓先生怎麽如此看好我?不怕我揮師南下屠戮中原?再說韓先生一個漢人,怎麽肯見到遊牧民族統治天下?”


    “大首領能聽我說這些話便證明大首領不是個莽夫,更何況大首領這幾年改製、立典、創文字、修宮廷,建孔廟、佛寺、道院。哪一件不是謀求契丹建國,實現以國製族的目的,有這樣雄心的人應該知道使用殺戮的手段最不明智。至於遊牧和農耕、少數族裔和漢族的問題,我不想多說什麽,等到大事已成時,答案自然會出來!我隻說一句草原遊牧民族和中原農耕民族之間的界限其實根本沒那麽明顯,比如雲州附近有不少百姓既從事農耕,也養牲畜,一百年以來各族混雜,誰能說得清自己是什麽部族的人?連河東道李克用父子和手下的大多數將軍都是沙陀人!我相信大首領的心胸,到時自然能處理好這些問題。”


    阿保機哈哈笑了起來,說道:“韓先生過譽了!我還有很多事想幹沒法幹!哎!要改變草原遊牧民族的思維方式、生活方式太難了。不瞞先生,我曾經偷偷去過長安,確實如先生所說,大唐三百年不是憑空來的,柔然、北魏、突厥、回鶻哪個在草原不是稱霸一時,可如今呢!正如先生所言,契丹如想長久,必須建國,習漢製,什麽大首領、什麽天可汗,隻有皇權才有用,草原選汗製度不能用了,誰都想當可汗,貴族們個個覬覦汗位,天天明爭暗鬥搞內耗能成什麽事?”


    韓延徽點點頭,看著這位年輕氣盛的草原霸主說道:“言歸正傳,契丹族不管建國與否,在草原上必須一家獨大,這樣才能號令草原,對於不聽話的種族該打便打,該殺便殺,黑水部向來有野心,手裏的力量也不弱,他們敢這麽大規模賣戰馬,大首領不管,以後其他部族效仿怎麽辦?”


    “先生放心!黑水部的事我先記下,用不了多長時間我和他們算賬。軍馬賣便賣了,找個機會我奪回來!其實我最擔心的還是契丹內部的貴族們,這些人裏有人正排隊等著輪流做大汗呢!他們除了吃喝、玩女人哪裏想過契丹的未來!”


    “此事大首領不用心急,依我看不過需要找個合適的時機而已,到時當斷則斷,一勞永逸除了後患,他們還能怎麽樣!隻要馬鞭在手,您還怕馬不聽話!笑話!”


    “韓先生好膽色!這可是違背祖製的大事,先生說得簡單了點吧?”


    “祖製也是人定的!大首領也可以重新定祖製!依我看大首領有這個魄力!”


    “好!韓先生!今日你我所談之事便是契丹未來的希望。對了,還有一件事需要請先生辛苦一下。”


    韓延徽忙起身說道:“大首領吩咐吧!”


    “我想請韓先生再找幾個漢人,好好研究一下大唐的各項製度,以後恐怕用得上!”


    韓延徽答道:“大首領放心,這事我已經在做了!等到大首領需要,自然會拿出一套製度來!”


    “好!有勞韓先生。”


    兩人又談了一些瑣事,阿保機越談越有熱情,韓延徽見天色不早,這才告辭出了大帳篷。他踏進草原,沿著行營一路走了小半刻,才回到自己的小帳篷內,剛坐下,他的侍者進來說道:“外麵剛殺了羊,肉正新鮮,韓先生要不要用一些!”


    韓延徽輕聲歎了一聲,說道:“給我弄兩個麥餅,弄一碗菜湯即可!”


    這時,孔盛東正牽著兩百匹戰馬、二十匹吐蕃馬,帶著四十隻羊回到了上泉鎮。鎮上的居民聽說雲盛堂在雲州北搞馬市大集,沒想到短短幾天時間,雲盛堂掙回來這麽多錢,不少商家都眼紅雲盛堂的生意,但礙著雙寧營的實力,隻能偷偷羨慕、嫉妒、恨!


    雲安縣新任的小文縣令也到了南貨鋪,見了孔盛東忙施禮,說道:“孔將軍,我叔父讓我到了雲南縣先來拜會你,這些天公事瑣碎,實在沒顧得上,失禮了!請孔將軍體諒!”


    孔盛東大咧咧拉著小文縣令坐下,說道:“文縣令不必這樣說話,我和你叔父在雲南縣共事多年,你叔父對雲盛堂和雙寧營照顧有加,我們也算一家人,你來雲南縣做縣令正好,有什麽事我們還可以互相幫襯著。”


    小文縣令陪著笑說道:“謝謝孔將軍,孔將軍這話透著親切!以後少不了麻煩孔將軍!”


    孔盛東答道:“這個不用說!你來雲南縣不必擔心!有雙寧營維持著出不了大亂子!”


    小文縣令大著膽子提醒道:“這次雙寧營在雲州北是動靜不小,聽說驚動了契丹的阿保機,還處罰了黑水部頭領,以後雲盛堂在雲州做生意還得防著些才好!畢竟雲盛堂、雙寧營名聲在外!前兩天我叔父寫信來,還專門提到了這件事!”


    孔盛東心裏多少有些驚訝,說道:“我其實也沒想到搞那麽大動靜,後來事情有點失控,來的人太多,最後辦成了馬市大集!哎!文縣令提醒得對,我會注意的!”


    小文縣令忙說:“孔將軍言過了,論官職我比你小,雖然咱們年齡差不多,可是你和我叔父算是老友,有時我還真不敢多說什麽!”


    孔盛東笑了笑說道:“無妨,以後我們兄弟稱呼吧!和你叔父共事時我還小,我大哥他們和你叔父關係近!”


    兩人越聊越投緣,孔盛東喊了一聲:“安仁,一會兒文縣令走時給文縣令一匹好馬!以後常來常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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