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義機警,始終盯著城下的劉守光,看他如何指揮攻擊石寨,這時見到劉守光不顧自己手下的軍士,準備開始放箭,他高聲喊道:“有箭射來!避!避!”


    幽州軍連射六輪箭矢,箭如雨下,在石寨上防禦的雙寧營不到二百人,而石寨外參與攻擊的幽州軍和雲州城叛軍有五六百人,幾息之間雙方中箭者不計其數,傷亡慘重。雙寧營軍士還可躲在垛口下,死傷四五十,而幽州軍和雲州叛軍被射死、射傷二百餘人。雲州叛軍本來便心中惶恐,不知道將來命運如何,此時見幽州軍根本不管他們的死活,竟然無差別射擊他們,頓時有一部分雲州叛軍叫嚷著退了回來。


    劉守光心裏一橫命令道:“衛隊上前,有退卻者斬!”


    退回的王奔和一旁的吳縣令臉上都出現了驚恐的神色,但是卻不敢多言,隻能再次返身準備繼續進攻石寨。


    劉守光身邊一名參軍上前建議道:“劉將軍,稍微整頓一下軍兵再上吧!跑了一天了,軍士們連口熱飯也沒吃!石寨下麵還有火,根本沒法靠近,等火勢減弱再進攻吧!”


    劉守光很不樂意地哼了一聲,然後命令:“各營歸隊!先吃飯休整兩個時辰,飯後連夜繼續進攻!”


    孔盛東見幽州軍和叛軍退卻馬上命令:“快救傷員!清點人數!”


    過了一會兒李義灰頭土臉上了箭樓,他的左肩還插著半截弓箭,李義毫不理會自己的傷情說道:“隻剩不到一半能打的了!死了近百人!重傷了二三十,他們人太多了!軍使,我們擋不住下一輪進攻!”


    孔盛東黑著臉聽李義說完,手不由自主抖動了幾下,他這是心疼一下損失了這麽多軍兵,此戰是雙寧營自建立以來死傷最慘烈一仗!


    梁安甲在身邊看著孔盛東,不知道該說點什麽!臉上顯出不忍的神色!


    馮五哥也上了箭樓說道:“不能這麽打了!我們耗不起!不行先撤吧!我帶人拖住敵人!你們先撤到雙梁村,實在頂不住全部進山,幽州軍總不會追進山裏!”


    孔盛東轉向西邊的雙梁村看看,說道:“撤吧!把所有能燒的都扔下去,能多阻止他們一會兒是一會兒!我三哥那邊估計也準備的差不多了!”


    這時梁安乙也上了箭樓,他沉默了一陣後說道:“你們走吧!石寨上不能一下沒了人!幽州軍、叛軍發現會馬上進攻,你們也跑不了!我和傷員留下來!”


    箭樓上的幾人聽完心中巨震,孔盛東搖頭說道:“不行!不行!一起撤!”


    “哎!一起撤便撤不走了!聽我的!我師父穆先生在,他肯定也會這麽幹!能多走幾個算幾個!不要耽擱了!快走吧!受傷的反正走不了,都留下!”


    孔盛東還想說什麽,卻沒法再說,他知道梁安乙下了決心要掩護他們離開,這個青年平時話不多,但意誌決心之頑強可以說雙寧營無人能比!


    孔盛東咬咬牙下了決心,說道:“撤退!”


    馮五哥、李義等人隻得轉身去招呼雙寧營兵卒撤退。


    梁安甲咬著嘴唇,眼淚止不住撲簌簌一顆顆流了下來,她知道留下來的人不可能活著回雙梁村了!孔盛東硬著心揮手讓馮英帶走她!


    孫登雲上前堅毅地說:“二師哥,我和你留下!”


    “你走吧!再練幾年說不定你的成就會高於其他師弟們,師父也看好你!還有,把梁安戊師妹帶走,她雖然受了傷,可是師娘很喜歡她,一定要把她活著帶到師娘身邊。自從梁安丁不幸病故後,你們這一茬隻剩下你、安戊,馮英!你要多照顧他們兩人!”


    孫登雲對這個師兄向來特別尊重,不敢再多說什麽!點了點頭,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和汗水,去寨牆上找到梁安戊——一個相貌看上去有些愚笨醜陋的壯碩十七八歲女子。孫登雲也顧不得其他,背起這個身中四五刀,渾身血汙的師妹便走。


    孔盛東不知該說什麽,正愣神的時候,梁安乙見身邊沒了其他人,低聲和他說道:“和我師父說,謝謝師父、師娘教誨,我似乎已窺測到刀法真意了,不枉此生!還有......”


    孔盛東這才回過神,聽著梁安乙繼續說話。


    梁安乙罕見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態說道:“替我照顧好我大師姐梁安甲!”說完這話,他兩個橫躍,先跳上垛口,又跳上垛頂,背對孔盛東揮了揮手!


    孔盛東心中一動,但隻說了個:“好!”然後轉身下了石寨。


    石寨外不到二裏,劉守光剛吃了點東西,那名參軍上前指著石寨方向說道:“劉將軍,石寨裏的人把牆下的火點得更旺了,依卑職看,他們守不住了,這是放火阻止我們進攻,這是他們要撤離的架勢!”


    劉守光轉身看著被火焰映照得一片通紅的石寨,隻見有一人站在一個垛口頂上,看不清這人長什麽樣,穿什麽,隻有身形看上去寬厚敦實,手裏還拿著把寬厚的大刀!


    劉守光起身喊道:“準備上!火勢一弱便上!用土石壓住火焰,快些攻進去追!”


    此刻,孔盛東等不到七十人已經撤下石寨,他最後看了一眼石寨方向,抹了一把臉上的眼淚,帶著眾人退走了!


    石寨牆上,梁安丙身後還有不到三十人,其中有十一人是善堂的師弟們,全是受了重傷,沒法自行撤離的。


    梁安丙提高聲音說道:“把所有能燒的都扔到那邊的坡道上,阻止敵軍上來,其餘人和我都守在這裏!師弟們、雙寧營的弟兄們,我們替雙寧營守最後這一會兒吧!”


    等一側的斜坡上燃起熊熊大火,梁安乙帶著剩下的人都盤腿坐到另一側斜坡的石寨口上,梁安乙問身邊一個十六七歲的青年:“師弟!怕不怕?”


    那個青年大聲喊道:“不怕!”


    梁安乙嗬嗬一笑說道:“這時候了,沒事!怕就是怕嗎!不丟人!記著,我們在善堂過了這麽幾年好日子,全憑雙寧營、雲盛堂在前麵擋著。現在如果師父在,師父肯定擋在我們前麵,師父不在,師哥代師父領你們擋在這裏!不能給師父丟人!大不了今天我們都戰死,有什麽可怕的啊!大師姐常說:我們都是早該死的人!怕什麽!還有最後一句話:你們不要叫我二師兄,我不喜歡,喊我阿乙師兄!”


    幽州軍劉毅領著三百多幽州軍和雲州叛軍剛衝到斜坡邊上,聽到斜坡上麵的人一齊高喊:阿乙師兄!


    隻見石寨上三十多人一起起身,提著手裏的武器,臉上露出笑意,一往無前向著坡下衝了下來!這種麵帶笑意去拚命,似乎比麵目猙獰還要讓人感到恐怖!因為這群人壓根沒想活!


    雙方在凹凸不平,狹窄的斜坡上短兵相接,展開了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梁安乙和身後這群人像是和死神簽訂了契約,換來了最後的無窮生命力量,對砍在身上,刺在身上的刀槍產生了疼痛免疫,絲毫沒有在意多挨一刀或多被刺一矛,隻是如銅牆鐵壁般守在石寨的斜坡上,直到一個的血液流幹淨,另一個補上去繼續堅守,在一個接一個倒下後,梁安乙揮舞後背刀也頂了上來!


    此時梁安乙似乎渾身顯出光芒一樣,將靠近他的敵軍全部炙烤的無法直視,揮舞的刀鋒如狂風一樣將敵人吹下了斜坡。


    劉守光和王奔、吳縣令在這一晚,見到了如天神一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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