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學新學期的鍾聲敲響,成績出類拔萃的阿離,憑借自身的實力被分配到了一所相當不錯的學校。自從阿離踏入城市讀書的征程,她毅然決然地將原本垂至肩下的中長發剪掉,換成了利落的男士發型。刹那間,整個人煥發出一種別樣的精神風貌,身形也顯得高挑挺拔。就這樣,她以這嶄新的形象,昂首闊步地邁進了自己的中學時代。


    在旁人看來,阿離來到城市,意味著能夠接受更為優質的教育,能夠在繁華的都市中開闊眼界、拓展思維。然而,隨著時間的悄然流逝,她那一手漂亮的字跡依舊未變,但成績卻如同失去了支撐的風箏,開始緩緩下滑。當父母滿心憂慮地探尋成績下滑的緣由時,一個更為沉重且棘手的問題浮出水麵——阿離,這個年僅 13 - 14 歲的少女,正與鄰家的男子陷入了一場青澀的戀愛。在那個純真質樸的年代,這樣的叛逆之舉實屬罕見,無疑給父母的心頭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成為了他們心中難以言說的傷痛。


    阿離的父母,不過是平凡普通的老百姓,既沒有深厚的文化底蘊,也沒有一技之長。每個月的收入與支出堪堪維持平衡,有時甚至連日常生活的基本開銷都難以滿足。尤其是每到學期繳納學費的時候,他們不得不節衣縮食,勒緊褲腰帶,艱難地度過那段時光。對他們而言,每日的生活便是早出晚歸,絕大部分時間都耗費在掙錢養家的奔波忙碌之中,以至於無暇顧及孩子的教育問題。當連基本的生活保障都麵臨重重挑戰之時,他們又哪有餘力去思考其它呢?


    阿離的戀情之所以被發現,是因為鄰家小哥每日都會騎著單車接送她上下學,阿離也常常不著家。每天,她除了完成洗衣、煮飯的任務(菜肴的烹飪則由父母負責),就會迫不及待地跑到隔壁去幫忙。


    那個男子,自幼父母離異,他與姐姐全靠母親一人含辛茹苦地拉扯長大。他的母親經營著一些小本生意,製作出的諸多特產小吃都堪稱一絕,無論是香味四溢的釀茄子、鮮嫩可口的釀豆腐,種類繁多的各種釀,軟糯香甜的粽子,酥脆金黃的炸煎堆,還是香氣撲鼻的鹵味,以及許多叫不上名字的美食,都讓人唇齒留香、回味無窮。他們同樣租下了二樓,不過那兩間被當作廚房使用,三樓用作居住,一樓也租了一間廚房。製作美食的工序紛繁複雜,阿離常常在閑暇之餘前去幫忙。


    這位鄰家小哥,略通音律(不過或許也隻是略知皮毛),身材高大,流露出一絲酷酷的氣質。當時,正值香港明星某某峰紅極一時的年代,他們二人將這位明星視為共同的偶像,家中幾乎天天都回蕩著他的歌聲,那些歌曲他們也都能熟練吟唱。然而,這位小哥初中尚未畢業便輟學在家,每日無所事事,四處遊蕩,隻有在母親的催促之下,才會勉強動一動。這樣遊手好閑、散漫慵懶的形象,阿離的父母又怎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好印象呢?


    阿離的這段戀情,深深刺痛了父母的心。憤怒至極的父親,竟讓阿離從巷口外的大馬路跪著回家。那是一條將近 500 米的巷子,那時的道路尚未完全鋪設完畢,部分路段隻是簡單地刷了一層薄薄的水泥,還有一大段路依舊是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阿離淚如雨下,卻還是一邊哭泣,一邊跪著踏上了回家的路,隻為了能與那個男子在一起。或許,她與父母之間的隔閡,便是從這一刻開始悄然生根。從此,他們之間仿佛豎起了一道無形的屏障,雙方的心靈難以相互靠近,再也無法進行深入、有效的交流與溝通。


    在父母眼中,阿離變得不聽話、不懂事,小小年紀便誤入歧途;而在阿離心裏,她覺得父母幹涉了自己的自由,不再愛自己,已然將自己拋棄。隨後,阿離搬到了三樓,開始了與男子的同居生活。對於當時的她而言,或許覺得那個階段是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擁有著最純粹、最絢爛的愛情。


    假期來臨,阿離的兩個妹妹被接到了身邊。大妹第一眼看到那個男子,便從心底裏對他毫無好感,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至極,從未稱呼過他一聲姐夫。阿離常常拿出五塊、十塊錢,讓大妹幫忙洗衣服、煮飯。在那個時候,五塊、十塊錢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能夠買到許多美味的零食,大妹自然樂意效勞,如此一來,阿離便有了更多的時間投入到戀愛之中。父親有時會責備阿離,說她懶惰,什麽事情都指使妹妹去做,可阿離對此卻不以為意。畢竟,老話說得好:“一心不能二用”“近墨者黑”。天天與這樣一個社會青年廝混在一起,又怎能專心學習呢?於是,阿離就這樣在戀愛的氛圍中,匆匆結束了自己的初中生涯。回想起來,這無疑是人生的一大悲哀。悲哀之處,並非是被夢想無情拋棄,而是自己親手放棄了追求夢想的機會。


    在愛情與相對美好的前程之間,阿離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前者。然而,愛情並非永恒不變,也是有保質期的。在他們相處的五年時光裏,阿離一直都在默默忍受與煎熬。她每天都有做不完的家務活,除此之外,那個男人還時常對她拳腳相向。


    有一次,正值暑假,大妹已經升入初中。有一天,那個如同惡魔般的男人揮舞著拳頭,再次對阿離大打出手。當他再次揮起手臂的時候,恰好被大妹撞了個正著。阿離在一旁抽泣著、躲避著,大妹看到這一幕,整個人都驚呆了,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咬牙切齒,恨不得立刻衝上去與他拚命。阿離眼疾手快,趕忙將大妹攔住。那男人見有人來了,心中也有了幾分顧忌,轉身向裏間走去。大妹強忍著淚水,聲音顫抖地問道:“他經常這麽打你嗎?”話一出口,淚水便如決堤的洪水般傾瀉而下。阿離沒有回答,隻是不停地擦拭著眼淚。像這樣的場景,不知道阿離已經經曆了多少回。


    雖然阿離一直處於一種“放養”的狀態,但大妹向來乖巧懂事。她一方麵害怕此事驚動了父母,另一方麵也明白繼續追究下去也無濟於事。事出皆有因,自那以後,大妹對那個男人的情感由最初的討厭,徹底轉變成了深深的痛恨。她從心底裏瞧不起這種打女人的男人。阿離這五年是如何度過的,她簡直不敢想象。明明隻是一層樓的距離,樓下便是自己的家人,可阿離卻在樓上受盡折磨,陷入了那如同惡魔陷阱般的生活,卻又不敢掙脫出來。以阿離倔強的性格,又怎麽可能跑回去向父母訴苦呢?自己選擇的道路,無論多麽艱辛,她都隻會選擇默默地獨自承受這一切。


    其實,阿離也是個懂事又勤快的姑娘,並且頭腦聰明,學習新事物的能力很強,隻要一學就能快速掌握。包粽子、煎釀茄子、煎釀豆腐,所有的手藝,隻要楊阿姨(男人的媽媽)傾囊相授,她都能夠在短時間內學會。或許,隻是因為在那個叛逆衝動的年齡段,阿離遇到了不該遇到的人。不過,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楊阿姨為人和善,在很多事情上都會向著阿離,這或許能讓阿離獲得些許心靈上的慰藉。兩個妹妹放假的時候,也常常過去幫忙,她們實在不忍心看到阿離如此辛苦。


    隨著時間的推移,父母也隻能無奈地接受這一現實,不再堅持反對,態度也比以前緩和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孩子們都漸漸長大了,又或許是因為楊阿姨為人處世都得體有分寸。時間,擁有著衝淡一切的力量。孩子是父母的心頭肉,天下沒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可憐天下父母心,他們總是以自己獨特的方式,深深地愛著孩子。在他們的眼中,孩子們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他們渴望一直守護著孩子,希望孩子能夠在自己溫暖的懷抱中茁壯成長。


    在後來的歲月裏,阿離聽聞當年的一位同班同學龔某出國參加小提琴比賽,榮獲佳績;某某同學又順利考入了某所知名學府......而她自己,卻天天圍著廚房打轉,常常守在兩個煤爐旁,架起兩個小油鍋,裏麵不是在煎著釀茄子,就是在炸著釀豆腐;時而又在一樓炸鴨掌,接著炒田螺,然後蓋上鍋蓋燜煮。就這樣,她每天都在這樣充滿油煙的環境中度過。這條人生道路是她自己選擇的,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她都必須堅定地走下去。隻是,不知道她是否曾對當年的決定心生悔意。遠遠望去,隻覺得那個落寞的背影,沒有絲毫的快樂可言。


    緣分,真的是上天注定的嗎?年輕的人們,總是肆意地揮霍著自己的青春時光。又有多少人,曾在這迷茫的青春歲月裏迷失了自我,失去了方向。阿離,似乎一直在堅守著自己內心的選擇,卻始終在原地踏步,停滯不前。在人生的道路上,她一邊在得到,一邊卻又在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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