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這些民眾滿臉是淚,一個個跪在地上,不停的朝著女仙廟磕頭,有些甚至磕到了額頭流血,卻還是一邊流著淚一邊磕著頭。


    許多的白色光點從那些民眾的頭頂浮出,正是信眾心中的願望,往常這光點都會分開漂浮到楚婉幽的身邊,這次卻是在信眾的頭頂上方匯聚作了一團,越來越大,最後化作一道金光朝藥王穀飛了來。


    仙凡有別,修真之人不入世,盡管這是幾乎石斛鎮所有老百姓的信願之力,卻還是沒能穿過那藥王穀的禁製,隻得在外圍盤旋了許久,好不容易才等到楚婉幽出穀。


    這金光便如同乳燕歸巢一般飛向了楚婉幽。


    “洛水湖妖吃人,還要我等每日送出金童玉女一對扔入湖中,供其食用,求雲仙娘娘解救啊!”信眾的聲音如同雷鳴一般,在楚婉幽耳邊轟隆隆作響。


    什麽?饒是楚婉幽混跡魔道多年,也有些被這水妖驚著了,但凡妖類,修行多有不易,雖天性嗜血,可隻要是有些修為的,都會懂得修身養性,不去妄自招惹禍端。


    這水妖卻敢要求日食一對童男童女?還敢如此猖獗的提出要求,真真囂張到了極點,愚蠢到了極點。


    那祈願之人的麵容,如同就在楚婉幽的麵前,眼裏的悲憤與辛酸讓楚婉幽不忍直視,竟然是逼得楚婉幽倒退了幾步。


    民心即天心,民意即天意,修士渴望成為那天般的人物,就得得到那萬千黎民的心意所屬,怪不得古時候的修士都會不斷的入世修行,拯救萬千黎民於水火,正是要歸攏人心。集合民意。


    沒想到現在的修士卻是本末倒置,放棄了這人間最重要的修行,卻偏偏去掠奪著世間的一切資源,為了寶物大打出手,血流成河,更將這修行根本的民眾視為豬狗一般屠戮。


    怪不得數萬年來再也聽不到有什麽人能夠修行至飛升的境界了,根基已毀,又談什麽飛升,若天上的仙人真的是俗世裏這些修真者的德行,自私自利隻顧自己。那身為底層境界的這個世界,早就該被掠奪毀滅了。


    楚婉幽心裏產生了一絲明悟。


    佛界這數千年來甚是興旺,直直壓過了那修靈體的修士許多。也聽說過許多的佛教大能,有一手改變一世界的威力。


    這才明白為何那些和尚們都要入世修行,與她前世視為螻蟻的凡人們結下莫大的善緣,這不過是區區石斛鎮數千民眾的祈願,卻已經有這般震撼人心的力量。集合了天下數百萬民眾願力的佛教,又如何能不興盛?


    忽的金光裏圖像又是一換,一名黝黑健壯的漢子突然站了起來,將眼淚一擦,衝周圍怒吼一聲道:“不要再跪了,我們已經在這女仙廟跪了月餘。若是雲仙娘娘真有靈,早就幫我們殺了那可惡的水妖了!”


    “可如今…如今…”漢子喉頭哽動著:“我們都被吃了多少雙兒女了,那雲仙娘娘還是沒有出現!”


    接著那漢子揮舞著雙手。暴瞪著雙眼,兩隻眼珠幾乎都要瞪出了眼眶道:“你我都是有血性的漢子,不能看著自家的兒女就這般被吃得個精光,求人不如求己,與其在這裏跪著。等那水妖將我等的兒女吃個精光,不如隨我一起衝入那洛水。與那水妖誓死一戰!”


    楚婉幽看得這一幕,也不禁暗歎一聲,真是個有血有肉的好漢子!


    其它民眾絕望的相互看了一眼,他們本來也是對女仙廟抱有莫大的信心,可如今那女仙一直沒有出現,每過一日,他們的心便涼上一分,如今…如今倒不如和那水妖拚了!


    也總比看到自家的骨血就這般的被吞吃的好!


    鎮中的長老無力,居然任由那妖物吞吃鎮裏的孩童,還每日都定時送了過去,他們被這般掠奪兒女,卻不去反抗,心中實在是難受,倒不如拚了!


    於是許多人都擦幹了淚,站了起來,響應了那為首男子的號召,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衝那洛水奔了去。


    楚婉幽暗道一聲不好!


    雖說這民心與民意冥冥之中應了天道,應了因果循環,可那也是應在看不見的天道循環裏,他們這般貿然前去,柔弱的肉體可是經不起那水妖幾口折騰的。


    可偏偏楚婉幽沒在那女仙廟裏,運使不了那瞬移的神通,隻得將流雲絲一展,化作一道火紅的電光,朝那洛水奔去。


    洛水岸邊,已經聚集了許多的民眾,女子們年輕的扶著年老的,一個個俱都是以淚洗麵。


    而男子們個個手裏拿著魚叉鋤頭之類的農具,赤著腳穿著背心褲衩,就要下水與那水妖爭鬥,帶領著眾人的,正是那方才號召大家去屠水妖的漢子。


    旁邊一名老者拉住那漢子,正在苦苦相勸,“大力,休要衝動啊,我們已經派人去了昆侖山,不日就會有仙人前來相救了!”


    原來那熱血漢子叫做大力,隻見那大力奮道:“長老,我知您德高望重,您將孩童送與那妖物之口,也是無奈,我等俱都不會怪您。”


    “可您也莫在相勸,我們本是本地土生土長的百姓,本來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這水妖一來,先是吃了湖裏打漁的漁民,使我們喪失了許多的親朋好友。”


    “如今更是要我孟奉獻出自己的孩子,血緣骨血,他要斷了我們的骨血,吃了我們的孩子,我們就要與它拚上老命,寧可拚出性命與它爭上一爭,也絕不讓它再傷害我們的孩兒!”


    那男子慷慨激昂的說完,就一把推開了那老者,老者被推入了身後人的懷中,用手敲打著心口痛心疾首道:“難道我就不痛心,不難過麽!大力!”


    “但凡水妖湖妖都是一水之主,若是不乖乖獻上孩童它便會興風作浪,使得這方圓數百裏都被洪水淹沒,我等凡人沒有殺死的能力,若是給它生出了報複之心。這方圓百裏,都要生靈塗炭啊,大力!”


    大力回過頭來深深的看了那老者一眼,卻是不語,隻是一個猛子紮進了那湖水之中,隨著那漢子進入水中,許多男子與旁邊哭泣的妻子道別後,也一頭紮入了水裏。


    一時之間,湖邊哭聲震天,好不淒涼。


    湖的中心緩緩浮起了一個黑色的影子。足有普通小船的十倍大小,影子身周蔓延出許多黑色觸手,蜿蜒著伸向了那湖裏的漢子們。


    “嘩啦”一聲。水麵發出破水的響聲。


    隻見一隻黑色的觸手將一名漢子攔腰給卷了起來,蠕動的黑色觸手正在不斷的縮緊,那漢子被擠得口鼻流血,已然身亡,手中的魚叉落入了伸出湖麵。


    岸上的人被驚呆在地。大力憤怒的遊了過去,順手取過那落入水中的魚叉,刺入了那黑色觸手之上,黑色觸手吃痛,將那被勒死的男子遠遠的一扔,扔在岸邊。


    頓時。那岸上男子的妻子痛嚎出聲,奔了過去。


    大力捉住那魚叉死不放手,觸手擺脫不了那魚叉。痛得發狂起來,就見湖裏水聲大作,無數觸手伸出了那湖麵,胡亂攻擊起來。


    遊進湖裏的那些漢子被觸手打中,還來不及反抗一下。就被打暈沉入了水裏,岸上哭嚎聲更甚。那老者絕望的坐倒在地,嘴裏囁嚅著:“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見天邊一朵紅雲,以風馳電騁之勢的擊打在了湖中水怪的位置。


    “轟隆隆隆!”


    湖麵上如同被驚雷炸中,驚起滔天的水柱,蕩起漫天的水霧,隻能隱約看見當中一朵紅雲飛舞,威風凜凜。


    楚婉幽剛一趕到那洛水,就見到那無數民眾被那黑色觸手給擊暈沉入了水裏的畫麵,心中怒不可遏,連調息一下都不肯,攜怒出手,與流雲絲身形合一,化作一道紅雷炸在了那水妖身上。


    楚婉幽那裏恢複了修為,靈根也產生了變異,連那流雲絲也跟著多了些不同,多了幾分的烈火之氣,被靈氣一催,便可化作一條火龍,灼燒一切卻是不傷楚婉幽分毫。


    湖麵傳來一股肉被燒焦的氣味,正是那水妖被楚婉幽一擊打中,半個身子都被那攜帶了火靈氣的流雲絲給燒熟,大半個身體都沒了知覺了,靜靜的浮在了那裏。


    楚婉幽見其沒有動靜,便將流雲絲一收,神識一掃蕩,將湖裏的民眾都給撈了出來,流雲絲托著那些被撈出的民眾,緩慢的飛到了岸上。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岸上的老弱婦孺們都來不及做出什麽反應,直到自家的兒子,相公被流雲絲送了回來,這才回過了神來,紛紛上前接過了自家的親人。


    此時水柱已落入湖中,漫天的水霧之中,楚婉幽的身姿隱現其中,還是那老者看清了情況,第一個反應了過來,見此情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大呼“女仙有靈啊!”


    其餘民眾見狀,也紛紛朝楚婉幽跪下,朝拜起來。


    楚婉幽心下卻是一陣不忍,那水裏救出來的好多人,都已經被溺死了,特別是那個為首的漢子大力,到死都未曾鬆開那手中的魚叉,將那魚叉狠狠的刺入了那觸手之中。


    她沒有那回天的法術,若是毒氣,生病,她都能用靈氣將那凡人的身軀洗滌,將那穢物逼出,凡人自然就好了。


    可是重新給人以生機,她卻是半點方法都沒有,修真界裏的丹藥,這些凡人的身體承受不起,藥力會將他們的身體撐爆。


    她隻能眼睜睜看著這些凡人漸漸的死去,心底有些暗悔,若是當初能夠學些醫經多好?


    如今便不用這樣無能為力的看著這些信賴尊敬相信她的人去死了。


    心頭悔恨,忽的感覺那腳下一動,踩踏著的那水妖屍體忽的飛速沉入了水中,竟然還活著!趁著楚婉幽不備居然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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