饑荒,總會餓死很多人。


    饑荒,餓死的總是窮人。


    富人,是不怕饑荒的。相反,他們更喜歡饑荒。因為隻有當饑荒到來,他們才能真正體會到富人的優越感。


    富人還可以通過饑荒,低買高賣,牟取暴利,大發難財。


    窮人,遇到饑荒,隻有兩條路,挨餓和當土匪。


    沒有糧食可吃,那就吃樹皮草根吧!樹皮草根也沒有了,觀音土也湊合著果腹。觀音土倒是可以吃飽,卻也會要了人的命。吃得稍多,積於體內消化不了,不久便會腹墜而死。觀音土沒有了,就隻有當土匪了。窮人沒吃的,富人卻有的事,拿不到吃的,就隻有搶了,所以荒年,也正是土匪橫行之時。


    晉惠帝說:“百姓無粟米充饑,何不食肉糜?”在他看來,沒有飯吃,吃其它的也一樣,幹嘛非要死老筋“吃飯”呢!他卻哪裏見過,沒有任何東西可吃之時,以死人為食的慘象。


    命短的,挨不過饑荒,曝屍荒野,成為野鴉流民之食,在所難免。也有命長的,受老天眷顧的,怎麽餓也餓不死的,終能免於饑荒,才真正有了“食肉糜”的可能。


    有些人,天生命硬,他們遇到饑荒,沒有吃人肉,居然也活了下來。


    一個村莊,應該說已經是個荒村。村裏的人能逃的,都逃了;不能逃的,都餓死了;沒逃沒餓死的,就隻有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他就是命硬的那種人。他父母和妹妹就死在自己身邊,身體已經開始腐爛,屍水橫流,惡臭難當。


    他沒有逃,因為無處可逃;也沒有動,因為無力可動;也沒有“食肉糜”,因為他根本沒這樣想過。


    村裏麵來人了,一個活人。


    他已經好多天沒有看到活人了,聽到那人的腳步聲,他居然笑了。他笑,不是因為看到了希望,而是因為吃驚,吃驚居然有人比他還能挨餓,他都已經餓得動不了,那人卻還能走動。


    那人直接走了進來,走進他的屋,因為房門早已破倒。


    少年也不阻止,因為他根本動不了。他現在能動的地方,隻有眼珠。


    他用他惟一能動的地方看了那人一眼,隻見那人虯髯大眉,右邊臉凹凸不平,顯然受過大傷,而後愈合,方成那樣。臉色紅潤,神清氣足,竟無一絲挨餓之象。


    那人也看了他一眼,見他居然有氣,眼睛一亮,淡淡說了三個字:“跟我走。”


    少年聽了並沒有動,而是使出全身力氣,擠出三個字來:“憑——什——麽?”他是個命硬之人,命硬之人通常都這口氣。


    那人似乎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裏,又淡淡說了三個字:“有肉吃。”


    少年嘴角抽了一下,似是想笑,卻無力笑出,又擠出三個字:“騙——老——子。”


    那人沒有再說話,轉身出門而去,身後這時又傳來男孩微弱的聲音:“扶——老——子。”


    虯髯大漢定了一下,轉身回去,抗起少年,大步出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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