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會到了淩晨十二點散場,楚宥要回家收拾行李,沒有回學校,跟著蔣雲漢和李宇上了出租車。


    蘇婉彎身看著車窗裏醉的意識不清的楚宥,伸手推了下蔣雲漢道:“你先把他送回家。然後這有塑料袋,還有礦泉水,他難受你就給他。”


    蔣雲漢是千杯不醉的量,他接過東西,笑著道:“放心吧!”不怪楚宥舍不得出國,就這麽貼心懂事的女朋友,誰舍得離開啊。


    蘇婉站在雪中,看著出租車的完全隱沒在了夜色中,她攏了下衣服,側目正想跟裴煜說“走,一起回學校”,不想一轉頭,本來站在她身邊的人不見了。


    大晚上的,蘇婉倏地嚇了一身冷汗。


    “裴煜?”


    她喊著人,往店裏折返,想要看看裴煜是不是落東西在店裏回去取了的時候,裴煜從隔壁的隔壁的小小賣部出來,“這兒。”


    蘇婉退後兩步,看著他,“你去買什麽了?”


    裴煜沉默的在她頭頂撐開一把傘,又給了蘇婉一個暖水袋。


    蘇婉狐疑的沒接,“幹嘛,突然對我這麽好?”


    裴煜見她對他這麽防備,心裏有股火在竄來竄去,壓了下唇角,“人店主看我是個帥哥,舍不得我挨凍借給我的,我看你是女生又跟男朋友分別,才給你,你不要就算了!”


    “要要,我要。”蘇婉撲過去把暖水袋抱在了懷中。


    頃刻間,凍僵硬的指尖慢慢回溫,可以自由彎曲了。


    “京城是真冷啊,你聽天氣預報了嗎?今晚得有零下二十多度吧?”


    身邊的人不回她話,甚至都不願意跟她呆在一個雨傘下麵,跟個行走的撐傘機器人一樣。


    “你這人,氣性也太大了。”蘇婉用暖水袋推著他撐傘的手,拉近了距離,站在同一個雨傘下,她說,“對不起啊,我剛小人之心了。其實這些日子的相處下來,我能感受到您小裴總雖然愛財,但是取之有道,並且是個很講情義的人。”


    “用不著誇我。”


    “……”


    蘇婉息聲。


    說什麽都不對,索性的不說了唄就。


    “?”真就不誇了?


    裴煜斜瞥了眼對他“言聽計從”的蘇婉,屏息提氣後慢慢的將氣息吐納出來,沒什麽好生氣的,他不生氣。


    ——


    翌日元旦,學校放假,蘇婉又不用去機場送楚宥,就睡了個自然醒。


    大約十點多,蘇婉換好衣服下床,從櫃子裏拿出洗臉盆,要去洗漱的時候,買早餐回來的宋瑤,把一個大三角兜子給了她。


    “我剛在樓下碰到了你妹妹,她讓我把這個給你。不知道是什麽,反正挺沉的。”


    “謝謝啊。”蘇婉單手去接,發現拎不住,連忙改成雙手。確實是挺沉!蘇娟這是給她送了磚頭?


    就蘇娟現在的精神狀態,蘇婉覺得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


    她把三角兜子放在了桌子上,解開後,意外的裏麵不是什麽恐嚇嚇人的東西,而是一個保溫飯盒,一堆蘋果,香蕉橘子,還有個四個用麻繩捆綁著蒸熟的大螃蟹。


    過節給她送這麽多吃的,是蘇婉上輩子從未享受過的關心。


    因為上輩子過節,隻有她這個大姐為家裏人準備節日禮物,她永遠是付出那一個,而他們習慣了她的付出,從未想過回饋。


    蘇婉不動聲色的走到窗口,往樓下望了望,見蘇娟還逗留在底下,她當即的把三角兜子係好,拎著下樓找了蘇娟。


    “大姐!”


    看到蘇婉出來,蘇娟先是麵露喜色,而後又見蘇婉手裏的拿著的東西,她笑容收斂,有些忐忑,大姐不會是要還給她吧?


    蘇娟正想著,蘇婉就把東西放在了她腳邊,“我不缺吃的,你拿回去自己吃。”


    “大姐。”


    蘇娟箭步擋在了蘇婉的身前,捏著手指,內疚道,“對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是生那天小弟對你動手,我沒有攔著的氣,我當時不知道怎麽了,就沒有反應過來。”


    “要是再有下一次,我一定衝在前麵幫你當著傷害。”


    蘇娟說的信誓旦旦,蘇婉聽了後,稍微反應了兩秒,道:“蘇娟,你腦補太多了,我壓根沒把那件事放在心上。就是放在心上,我想的也不是你沒有幫我,而是當時我怎麽讓蘇偉給按住了。”


    她現在每天都有堅持鍛煉,情景再現一次,蘇婉覺得蘇偉未必會像是之前那次那麽輕鬆了。


    蘇娟聽了這話,一顆本就龜裂的心髒,直接碎成了渣渣。


    她日夜不寐,追悔莫及的事情,蘇婉她居然壓根就沒有放在心上!


    怎麽會如此?


    不會的,大姐一定是裝出來的。


    蘇娟眼中噙著淚水,回身把地上的東西拎起來推到了蘇婉的懷中,道,“大姐,你放心,蘇鴻蘇偉倆人的那口惡氣,我一定會幫你出的,你且等著看吧!”


    蘇婉:“……”


    瞧著蘇娟毅然決然的背影,蘇婉有些許的無語。


    不過她倒是也好奇,蘇娟她會怎麽幫她出惡氣。


    ……


    蘇家。


    趙燕來讓蘇鴻把李靜怡叫回家吃飯了,李靜怡來之前,趙燕來說是給李靜怡做一大桌子好吃的,不過等李靜怡來後,李靜怡發現趙燕來菜都沒有買。


    李靜怡坐在客廳喝了一杯茶,就讓趙燕來拉著去買菜了。


    蘇鴻不放心,也跟了去。


    趙燕來本來是想看看她的準兒媳懂不懂講價,會不會過日子,可蘇鴻跟個哨兵似的盯著,趙燕來一要讓李靜怡來買,蘇鴻就搶活上來。


    搞的趙燕來沒機會測試,隻能老老實實的買了李靜怡喜歡吃的菜回家了。


    大兒子胳膊肘往外拐的太明顯,拎著菜進廚房的時候趙燕來明顯的掛著臉子不開心。


    都說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怎麽的她這個兒子有了媳婦兒……不是,這還沒有成為她兒媳婦,就是個女朋友就如此不認她這個親娘了!


    趙燕來窩火的很,尤其是坐在灶坑前一抬頭,看到蘇鴻正在給李靜怡剝桔子,還把手攤在李靜怡的嘴邊等著人家吐籽,趙燕來瞬間就炸了。


    她精細養出來的,不讓幹一點活的兒子,在女朋友麵前像是個奴仆一樣,成何體統!


    “靜怡,”趙燕來叉著腰起身,臉色陰沉,聲音倒是柔和,“靜怡啊,你過來幫阿姨洗個菜唄?”


    李靜怡推開蘇鴻的手,“好的阿姨。”


    “不用你。你坐著,我去洗。”蘇鴻把李靜怡按在沙發上,把茶幾上的果盤放在她腿上,“你吃著東西,看電視。我去幫我媽忙活。”


    李靜怡本來就是父母捧著手心裏長大的,沒幹過一點粗活,家裏更是沒有男人不能進廚房的規矩,所以她也不覺得眼下蘇鴻去廚房有什麽問題。


    心安理得的坐在沙發上歲月靜好了。


    “媽,你要洗什麽菜?”蘇鴻擼胳膊挽袖子的問。


    趙燕來氣鼓鼓的拍了下他後背,又擰了下他胳膊的把他扯在牆角,壓著聲音道,“你讓李靜怡進來忙活,你個大老爺們,怎麽能做這種事情!”


    “以後要是你倆結婚了,難不成一日三餐都要你做?她在那裏坐享其成不成?”


    蘇鴻知道自己母親是什麽德行,把李靜怡喊回家,絕對不是簡單的吃飯,而是要進行一些思想教育,和規訓,就像是從小對大姐那樣。


    蘇鴻就此把話說開,“媽,靜怡和大姐不一樣,大姐是你孩子,靜怡不是,你別想著像是培養大姐成為家庭好手那樣培養靜怡。”


    “她是正經城裏養出來的姑娘,十指不沾陽春水,更是沒做過燒柴的活。你要是還想要這個兒媳婦,就別想著讓她做粗活。”


    趙燕來瞪著眼睛,“什麽意思?難不成以後她嫁進來,一點活都不幹,就我和你,咱們全家伺候著她那個大小姐啊?!”


    蘇鴻翕動嘴唇,趙燕來不等他說話,斬釘截鐵的道,“要是這樣,她這個兒媳婦我要不起!你倆趕緊給我分!”


    蘇鴻急紅了臉,又不敢大聲說話,憋著氣道:“媽……”


    “媽說的對。”不知道什麽時候蘇娟回來了,還插了話進來。


    蘇鴻眼神陰鬱的看著她。


    蘇娟有點怕,但是想想,為了大姐出氣,她又不怕了,挺起胸脯,鬥誌昂揚的回視著他。


    蘇鴻眼前發黑,萬般的後悔把李靜怡帶回來。


    有人幫著說話,趙燕來開心的很,回眸道,“娟兒,你回來了。哎?你不是去跟蘇偉一起接你爸出院了,你爸和蘇偉呢?”


    “在後麵。”蘇娟道,“媽,我覺得大哥他也太有了女朋友忘了親娘了。”


    可不是嘛!


    蘇娟的話像是熱油一樣澆在了本來就有火氣的趙燕來身上,使趙燕來身上的氣焰一下子拔高。


    “蘇鴻,你趕緊的,去叫你女朋友進來,幹一點活,又不會累死她!”趙燕來用力一把把蘇鴻推了出去。


    蘇鴻也沒和趙燕來頂嘴,出去了放下袖子,他拉著李靜怡起身,“走,我們出去吃。”


    李靜怡:“啊?為什麽出去吃?”


    蘇娟見蘇鴻此舉,從廚房探出身子,揚聲道,“大嫂,媽叫你進來,要教你炒菜!”


    “蘇娟!”蘇鴻回頭大吼了一句,把李靜怡震的一激靈。


    “大哥,你凶什麽啊,媽生你養你,天天下廚房,做各種粗活,你怎麽不心疼啊?不讓媽少做一點。嫂子做點活,你至於這麽護著嗎?”


    蘇鴻氣血翻湧,理智都沒了,直接回懟,“這能一樣嗎?媽是我母親,又不是我女朋友,我女朋友就是不能幹粗活!”


    說完,蘇鴻就有點後悔了。


    因為他看到李靜怡看他的眼神很微妙。


    蘇鴻心裏咯噔一聲,頭皮陣陣發麻,“走!”他用力一扯,把李靜怡帶出了家門。


    蘇娟扒著門框,看著蘇鴻落荒而逃的背影,勾著唇角,故意大喊,“大哥,你也太不孝順了!大過節的為了這麽點事,惹媽傷心!你對親媽都這樣,別說以後對未來丈母娘啥樣了——!”


    最後一句話,是嘶聲裂肺喊給李靜怡聽的。


    出了巷子,李靜怡甩開了蘇鴻的手,蘇鴻略有無措。


    “靜怡……”


    他喊著她,並上前一步,而李靜怡卻向後退開了。


    “蘇鴻,你媽要讓我下廚,我其實能理解。誰家婆婆都肯定是護著兒子一些,但是我挺不能理解,你對你媽的態度的。”


    李靜怡看著他的眼睛,說:“你媽對你那麽好,你當兒子的一點都不知道心疼你媽,還覺得你媽對你的付出是理所應當,我覺得你在這點上有很大的思想問題。”


    蘇鴻放低姿態,懊惱的解釋道,“我剛剛是太生氣了有些口不擇言,心裏並不是如同嘴上說的那樣想的,你說,你第一次上門,咱倆也隻是男女朋友的關係,我媽怎麽能讓你下廚房,這要是讓你爸媽知道了,你家裏人要怎麽看我和看我家裏人?像是我們欺負你一樣。”


    蘇鴻非常在意李靜怡爸媽對他的看法。


    他不允許自己在李靜怡爸媽那邊有一點的不好形象。


    然而李靜怡的腦回路明顯的和蘇鴻有些不在一個頻道,“你什麽意思?什麽叫隻是我們隻是男女朋友關係?在你心目中,我這個女朋友,是階段性的對嗎?”


    蘇鴻有一種越說越錯的感覺,他搖著頭,“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


    “我……”蘇鴻搓了一把臉,深呼吸了口氣,求饒道:“靜怡,我覺得我們現在都在氣頭上,不適合再對這個話題進行討論,先休戰,好嗎?”


    李靜怡捏了捏胳膊,別開頭,兀自平複了下心情後,重新看向蘇鴻,理智道:“好。”


    蘇鴻緊繃的臉色一鬆,伸手去牽李靜怡的手,“走吧,我帶你去吃點吃的,再送你回家。”


    “不用了。”


    李靜怡躲開他的手,撂下這句話在馬路上叫了輛出租車就獨自離開了。


    蘇鴻抬腿去追,卻隻吃滿嘴的汽車尾氣。


    靠!


    蘇鴻用力踹了腳馬路牙子,憤然回家,“蘇娟!”


    他衝進廚房,凶神惡煞的朝著蘇娟走過去,卻被趙燕來給擋住了,“你幹什麽?要對你妹妹動手不成?”


    “蘇鴻,我看你是被那姑娘迷昏了頭,一個沒血緣親緣的女人比你親媽和妹妹還重要了?我就讓她洗個菜而已,就洗個菜,誰家姑娘連個菜都不能洗,公主啊!”


    蘇鴻:“……”


    蘇娟站在趙燕來身後,得意朝著蘇鴻做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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