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江簇按住還有些昏沉的額頭,緩慢起身。


    “呦,二姐醒了?”


    江籬倚在床尾,隨手把玩每日掛在江簇腰間的青玉佩。


    “你怎麽在這裏?”江簇嗓音嘶啞,好似渴了半輩子發出的聲音。


    江籬聽見也不予理會,吊兒郎當,“這不照看你麽。”


    江簇:“……”


    搶走她半床被子搭在腹部,讓她晾著的人是過來照顧她的?


    確定不是過來索命的?


    “幾時了?”江簇揉著酸疼小腿,隨口一問。


    印象中,下山之際已是黃昏,怎得此刻的天際反倒亮了許多,難道她當時太累,糊裏糊塗記錯了?


    江籬撇嘴,甚是嫌棄,“我說二姐啊,日後還是多多鍛煉體魄吧,還幾時了,你一覺睡到第二日黃昏了!要不是太醫說你過度疲累,我還以為你要去見阿祖呢!”


    太醫還說,即便解乏也不能睡得太久。


    阿十幾人又不敢叫醒,這才把她找來,負責叫醒一事。


    “第二日?”江簇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竟然睡了這麽久?


    “喂喂喂,如此急作甚?還未到晚膳時辰呢!”


    江籬眼瞧二姐猛地衝下床,然後……


    然後就在地上蹲了許久。


    江簇感覺眼前漆黑逐漸轉為星星點點、又慢慢化成清明一片,才敢再次起身。


    有些沒好氣道:“急著去畫舫!”


    江籬一聽,嗅出不一樣的味道,“怎麽,佳人有約?”


    江簇無奈,“太明湖上停靠半年的幾艘畫舫於今日夜間開張,還邀請了許多文人過去吟詩作賦,我被同僚約去,也不好爽人家的約,此刻加快腳步,或許能趕上。”


    聽說畫舫有專門開走的時辰,若未按時上船,絕不多加等候。


    她既然答應同僚,總不能無故不去。


    “啊……無妨,二姐無需擔憂,晚些去也成。”


    小六自信的模樣讓江簇不解,狐疑道:“此言何意?”


    江籬呲牙一笑,極盡炫耀,“我夫郎建造的畫舫啊,放眼望去整個京都,隻要是賺銀錢的營生,就沒有我夫郎不沾邊兒的。”


    江簇:“……”


    一刻後。


    江簇收拾妥當。


    看著身後亦步亦趨的某人,問道:“你不跟六妹夫一同過去?”


    後者頓了一瞬,不自然道:“不用,他先行過去了,畢竟今日乃畫舫第一日開張嘛。”


    並不是!


    安懷清每日還要查賬,忙碌得很。


    一般新鋪子開張,隻需明麵兒上的掌櫃過去撐場麵就行。


    他今日過去,純粹是見一位友人。


    想到這位友人,江籬偷偷瞄了眼江簇,選擇閉口不提。


    -


    夕陽下落,天幕逐漸被黑暗籠罩,湖水上倒映著點點繁星,好似銀河一般。


    ‘銀河’一側,也就是太明湖岸邊,一連停靠七艘畫舫。


    造型別致的畫舫差不多有小酒樓一樣大,且每艘都有三層。


    其中下方兩層為同樣大小,最上方那層要比下麵兩層小上一半,但也精致許多。


    而且第三層比前兩層要高,也能更好地欣賞湖麵美景,可謂上上之位了。


    江簇聽同僚提過,畫舫的下麵兩層已經讓世家女郡搶破頭顱,更別提最上麵一層了。


    不僅要提前預定,還需砸下大把銀錢,方能隨之遊行半晚。


    不得不說,六妹夫的確有經商天賦。


    當然了,也有底子厚重緣故。


    否則就算別人想在京都最大的太明湖上建造畫舫,也沒有那個銀錢支撐。


    做成此事,不僅需要打通官府,也需租賃太明湖的遊行權利,這些可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


    “怎麽樣,不錯吧?”江籬拐了下江簇,麵上盡是得意之色。


    江簇忍不住咋舌,“有你這樣時不時炫耀夫郎的嗎?”


    “年歲大了,二姐也開始羨慕有夫郎日子了吧?”


    “非也,你難道沒聽出我在嘲諷!”江簇刮瞪六妹一眼,抬步往約定好的畫舫走去。


    為能方便登上畫舫船,一側岸邊修建一條長長的棧橋。


    上麵燈火通明,配上徐徐秋風,顯得寧靜又祥和。


    “倒是雅致。”江簇讚歎。


    江籬無孔不入地炫耀,“那是,也不看看誰家夫郎想出來的。”


    “誒……二姐,你約在哪艘畫舫上了?”


    江籬伸長脖子,打量棧橋兩側的畫舫。


    船隻四周並未設立牆壁,皆是半垂幔帳。


    幔帳下方為加高扶手,也是為保證人們的安全。


    “應該是……這艘吧。”


    江簇指著對麵船隻,同僚也在一層裏同她招手。


    可她所看見的,隻有三層之上的青衫男子。


    此人背對她,長身直立,衣擺迎風舞動,也更加凸顯清瘦身軀。


    “他如此瘦了嗎?”江簇喃喃低語。


    印象中,七殿下的確有些挑嘴,但絕對沒有這樣瘦。


    僅兩個多月不見,為何會清瘦至此?


    江籬仰頭望去,微笑同七殿下身旁之人擺手,才不甚在意道:“有嗎?他不一直跟個螳螂似的。”


    她兒時給七殿下做了兩年伴讀,對這人也算了解。


    好吃的不吃,不好吃的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每天好像喝露水活著似的,他不瘦誰瘦!


    江簇:“……”


    “胡鬧,不得無禮!”


    江籬撇嘴,“你這會兒裝什麽恭敬,我少說這話了?以前還當著七殿下的麵說呢!”


    那時怎得不見二姐說什麽?


    今日裝什麽……


    ……哦?


    江籬眉毛一挑,抿唇憋笑。


    好啊……很好。


    孩子死了來奶了!


    聽說上月二姐生辰,七殿自喜歡二姐以來第一次沒送生辰禮。


    哦……也不是沒送,隻不過送的都是些名貴藥材罷了。


    二姐受傷後,每隔幾日宮中都會送來外麵買不到的珍稀藥材,如此禮物,也就跟沒送無甚區別了。


    按說像江簇那種對男子不屑一顧的人,現下發展應該更合她心意才是。


    可阿十怎麽說的來著?


    說江簇罕見酩酊大醉,母親如何勸阻都無用,就是悶頭喝酒。


    嘖嘖嘖……


    江簇可是那種喝酒隻喝三杯,任誰都勸不動酒的那種。


    她最喜歡清醒地看著別人沉醉,卻唯獨在那日喝多,其心思不言而喻。


    江籬惋惜至極,可惜那時她還在淮縣回京都的路上,錯過一大樂事啊!


    江簇收回眸光,語氣淡淡,“以後莫要說了。”


    若放在以往,江籬絕對能因這句話跟江簇鬥嘴八百回合。


    但今日乃畫舫開張的大喜日子,她就少說一嘴吧……


    “江簇,你個大傻子!”


    到此刻都沒能意識到自己在乎七殿下,可不就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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