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


    醉笙樓三樓,某間不對外開放的房裏。


    江籬盤腿坐於榻上,怒視桌旁女子。


    女子向來淡漠的眸子罕見泛著心虛,時不時地喝口茶水緩解尷尬。


    江籬等了好久,也不見她開口,徹底不耐。


    “江簇,你最好有事!”


    幾次了?


    江簇兩次打斷她跟安懷清了吧。


    今兒要是沒個合理解釋,她可就要鬧了!


    “……七殿下呢?”


    江簇沉默良久,才堪堪憋出幾個字,還都不是江籬想聽的。


    “還在府中?”


    見六妹不說話,還隱約有更氣的架勢,江簇瞬間了悟。


    又低聲安撫道:“抱歉,我怕他黏上來,才跳牆逃跑……”


    她真心覺得和七殿下相處不來。


    這人是個吵鬧的,不僅嘴上嘰嘰喳喳個沒完,還特別粘人。


    而自己本就不喜兒郎,被他如此吵著、粘著,對兒郎是更加厭煩了。


    況且……七殿下到底被寵大的,略有些驕縱,總愛使些小性子。


    自己每日在大理寺已經很忙碌了,又哪裏有空去顧及他的情緒,這才避之不及。


    還有一個原因是,不能讓女帝產生她‘故意’接近七殿下的想法,否則,將軍府又要被推向風口浪尖了。


    江籬瞪她一眼,咬牙切齒,“放心吧,我家那位給你穩住了,暫時不會在深夜裏滿京都的尋你!”


    江簇鬆了口氣,點頭,“那便多謝六妹夫了。”


    “嘁!”江籬半倚在小榻一側,懶得理她。


    看來今晚隻能在此處對付一宿了。


    很好,她明兒不會給任何人好臉色的!


    好好的溫存之夜又被打斷,江籬想吐血的心都有。


    可打岔之人是自小就疼愛她的二姐,縱然心中有萬般想揍人念頭,也隻能生生壓下了。


    “唉……”


    江簇以為該歎氣的是自己,卻聽六妹長出一口氣。


    遂問道,“怎麽,有心事可同二姐訴說一、二。”


    江籬毫不吝嗇地又瞪她一眼。


    想到什麽,眉頭逐漸蹙起,“你說……安懷清能安撫好七殿下嗎?”


    江簇詫異一瞬,追問道:“不是你讓六妹夫過去拖人的?”


    “我怎可能舍得!是他自己要過去,然後……我就被七殿下趕出來了。”


    當時她連青樟院的門都沒進去,將將行至小院門口,就被七殿下的人嗬斥住,說隻有安懷清可以入內。


    不是,這倆人咋跟商量好了似的。


    一個想去安撫,一個隻讓他進入。


    雖說因匯寶閣更名一事,七殿下跟安懷清也不算陌生。


    但他終究是皇子,在皇宮裏讓人捧慣了,萬一安懷清隨口說些什麽,他挑刺怎麽辦?


    她當即幫安懷清回絕,也不讓他進入青樟院。


    安懷清卻同她笑了笑,並說七殿下不會發難。


    見自己還是不同意,他竟湊上前來親了一口,在她懵怔之際跑了進去。


    嘖!


    都說美色誤事,今日一看,還真是!


    江籬睨了眼江簇,問道:“你就打算如此僵持著?”


    七殿下喜歡二姐這事,總得給個直麵回應吧。


    像自己跟安懷清一般,喜不喜歡直說不就好了。


    額……雖然她挺想重回以前給自己幾個巴掌……


    但甭管怎說,還是得把話說透才對。


    江簇按住隱隱作痛的額頭,“說什麽?”


    她又不是沒說過,隻是有些委婉罷了。


    礙於七殿下的身份,她總不能上去就大聲拒絕吧。


    但又說回來……是否她說得過於隱晦,七殿下沒看懂呢?


    江簇猶如被打通了任督二脈,雙目睜大許多,“六兒,隨我回府!”


    江蘺震驚:“!”


    咋了?


    咋還突然能耐上了?


    -


    將軍府。


    青樟院正廳。


    兩位男子‘哢嚓、哢嚓’地吃著桃酥。


    將最後一塊放入口中,俞昊雙眼放光,“你說真的?這樣真能成?”


    安懷清點頭,“嗯,包的。”


    江籬甫一進院門就聽見這話,頓覺不好。


    轉頭小心跟身旁人蛐蛐,“不好,安懷清給七殿下支招呢。”


    安懷清除了勾引可不會別的,這還有好?


    江簇不以為然,“大哥教二哥罷了。”


    也沒看見六妹夫有什麽好招數,否則也不至於蹉跎多年才拿下六妹。


    江籬:“……”


    她曰得是人語?


    “太好了,我回去也要試試!”


    隨著走近,江簇一眼望見笑嘻嘻的七殿下。


    看到她進門,一向黏著她的人卻未起身,甚至還收起唇角笑容。


    俞昊知道,江簇總有一日會跟自己說清楚,可為何是今日?


    心中不甘瞬間湧上腦頂,所有開心都在見到她的那一刻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七殿下:不嘻嘻!


    “微臣有話同殿下說。”


    事到如今,為不耽誤彼此有限年華,江簇以為,還是說清楚為好。


    安懷清跟江籬對視一瞬,二人悄聲退到門口。


    江籬一把抓住他的手,邊走邊問,“他沒刁難你吧?”


    這個他不言而喻。


    安懷清連忙搖頭,“沒有,七殿下人很好。”


    這是他們第一次談天,也打破他對七殿下的固有印象。


    京都很多人都說他是嬌生慣養的莽撞皇子。


    實則非也,他不過性子單純,又率性而為罷了。


    七殿下自知深夜闖將軍府不對,第一時間前往青木院,同母親表明歉意。


    直言自己太想見到江簇才會如此。


    隨後他又說,隻要這次等來的是拒絕,他將不再糾纏江簇,說到做到。


    母親念他癡心一片,便由著七殿下去了。


    “妻主。”


    “嗯。”江籬揮了揮他身旁小飛蟲,隨口應聲。


    “二姐回來……可是要拒絕七殿下?”


    江籬頷首,“是也。”


    這倆人如此拖下去不是辦法,總得說清楚。


    “……果然。”安懷清垂眸輕歎。


    七殿下說,今日是他給自己的最後一次機會。


    或許他以後要跟二姐要橋歸橋、路歸路了。


    “聽你這話,七殿下似乎早有預料?”


    “嗯,他說今日是他最後一次纏著二姐了,聽說……”


    江籬挑眉,“聽說什麽?”


    “聽說他可能去和親了。”


    “和親?”


    若說能讓大嶽國皇子去和親的,隻有……


    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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