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哭著說,“什麽破皇宮,什麽破女帝!”


    “進宮非我意願,可既已成了您的夫郎,也知道要以您為尊,心中……自然是喜歡的。”


    “您那麽美麗、聰明、又溫柔。”


    “但為何……為何您就是不看我!”


    江簡呼出的酒氣仿佛都帶著嗔怨,“好啊,不看就不看,我還不看您呢!”


    不知是否被他的‘豪言壯誌’吸引,俞沐堯的目光時常落在他身上。


    看他如何使著小性子不喝養身子的藥,又如何哄那些內侍,讓他們別去計較。


    他在外總是故作穩重,實則私下裏活潑得不行。


    雖口中罵罵咧咧,卻每日禮佛,隻為她一人祈禱。


    她想不去愛上都難……


    那日,俞沐堯終於忍不住,與他正式相見。


    這是自醉酒後,第一次僅有她們二人的見麵。


    沒有其他使儐,也不是什麽國宴,隻有彼此。


    江簡是她第一個愛上的男子。


    沒經曆過感情的她腦頭腦一熱,說了些調侃的話。


    “江君一看便是穩重、賢良、不善妒的人。”


    然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這話聽在江簡耳裏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他一直認為自己裝出的端莊得了寵,根本不敢卸下偽裝。


    一開始俞沐堯並未察覺異樣,她早已習慣那些警惕又懼怕的眼神,以為江簡還沒適應跟她相處。


    隨著時間推移,她逐漸發現不對勁。


    江簡根本不是沒適應,他是適應的太好了!


    恨不得把偽裝刻進身體裏。


    ……


    “……像我?”江簡聽不懂她在說什麽。


    他不像自己還能像誰?


    元安帝抬手,眷戀似的蹭著他的臉頰,“我若不問,你還能堅持多久?”


    自打發現江簡故作端莊,她時時刻刻都想撕掉他的偽裝,卻遲遲沒有任何舉止。


    與其說不忍心,其實更多是怕……


    怕這就是跟她在一起的後果。


    再活潑的人隻要跟她在一起,終將變得壓抑、懼怕、也失了起初的隨性。


    俞沐堯想,她可以等。


    等江簡全心全意信任自己、敞開心扉的那一日。


    她不喜對她百依百順,根本沒有自己靈魂的江貴君。


    更喜歡那個隨心所欲,不被後宮壓抑之氣汙染的江簡。


    在長達數月的等待中,俞沐堯麻木也氣過,以為不會等來那一天了。


    沒想到像木偶似的人,竟在剛才跟她冷臉。


    不是元安帝賤皮子,而是江簡從未這樣過。


    所以她才說出那句‘終於有些像你了’的話。


    這才像那個讓她日日惦念,想過去偷看的人。


    江簡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暗自跟隨他半年之久。


    這半年間,她愛上了一個沒同她真正說過話的人。


    也是唯一一個能讓她全身心去信任的人。


    江簡聽懂女帝言外之意,有些不確定地問,“陛下,指的是……”


    他的話還未說完,女帝貼身內侍進來,“陛下,懷寧侯攜其女求見。”


    沈芝極少覲見,應是有急事,元安帝同內侍擺手,示意即刻過去。


    “朕去去就回,你盡快把藥喝了。”她忍不住又蹭了下江簡臉頰,才起身出了寢殿。


    江簡覆上被她摩挲過的地方,慣常掛著得體笑意的唇角揚起大大弧度。


    似自言自語般道:“我也不想偽裝了。”


    ……


    “還跪著呢?”


    出靜心宮務必經過前廳,元安帝自然看見那些跪得直挺挺的人。


    尤其江籬,跪在人群之中顯得龐然大物。


    還挺大一隻的。


    江籬:“……”


    您不發話,誰敢起身?


    一個整不好,可是要砍頭的。


    腦袋就一個,誰不得悠著點!


    不過……女帝看起來有點高興是怎麽回事?


    至少從她的語氣中能聽出心情不錯。


    元安帝腳步未停,聲音傳來,“都平身,你們記得早些讓貴君喝藥,他愛吃酸杏條解苦意,但要看住不可讓他多食,如若多吃一條,就等著腦袋搬家吧。”


    內侍們已被每日雖遲但到的‘砍頭’之事嚇破膽,連忙應聲,“是。”


    女帝終於走了,江籬伸個懶腰,帶安懷清往寢殿裏走。


    內侍知曉世女同貴君感情好,也沒跟隨進去打擾兄妹談天。


    “坐。”


    江籬來到床邊,用腳把一旁的圓椅勾來,跟安懷清歪了下頭。


    後者受寵若驚,支支吾吾道:“你坐吧。”


    寢殿這裏隻有一把椅子,他怎好意思讓江籬站著呢。


    “快坐。”


    江籬手勁兒大,直接把人按坐到椅子上。


    為讓這人坐的安心,又命人拿來一把,才打消某人要站起來的念頭。


    “多謝…妻主。”


    安懷清瞧貴君笑的別有深意,頭越來越低。


    江籬甫一坐下,賤兮兮地盯著江簡看,“怎得?如何把陛下哄開心了?”


    “休得胡言亂語……”想到之前,江簡再次翹起嘴角。


    見那雙黯淡幾年的眸子又恢複了往日神態。


    江籬眉毛一挑,僅眨眼間了然於心。


    用調侃的語氣問道:“讓我猜猜啊……可是同陛下打破隔閡?”


    江簡眼中閃過驚詫,“你如何知曉的?”


    這事他沒跟江籬提過,而陛下更不可能說。


    “‘看’出來的。”


    江籬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感情之事,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嘛,我看的真真切切呢。”


    哥哥得寵這一年來,她每月都會進宮探望,自然沒少遇到女帝。


    仔細回想,似乎她每次進宮女帝就算再忙也會趕來。


    女帝當然不為看她,估計是想看見大哥放鬆過後的神情吧。


    早在幾月前她就發現,每當大哥故作端莊,女帝都會蹙起眉頭。


    看的多了,便察覺出兩人之間的別扭。


    起初她不想多言,想著感情之事皆有定數,別人不該插手。


    可隨著時間久了,她發現女帝是真的愛。


    所以才想著趁上次進宮把這事跟大哥說了,奈何女帝突然過來,也隻好作罷。


    “嘁!”江簡撇嘴。


    剛要說小屁孩懂什麽感情不感情的,餘光瞥見一直垂眸的安懷清。


    想到阿籬進來時屁顛屁顛拿椅子的模樣,江簡嘴撇的更厲害了。


    好一個當局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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