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江籬被米酒嗆到,肺都快咳出來了。


    安懷清曰的是人語子?


    安懷清輕拍著江籬後背,憂心道:“你瞧你,怎得不小心著些。”


    江籬:“……”


    因為誰,你心裏沒點子數嗎?


    他給的東西果然不能亂吃!


    ……


    “郡中……郡中?”


    安懷清快步追著已上了馬車的人。


    他急著跟上去,不待三五放置腳凳,扒住馬車門兩側便向上攀爬。


    江籬的馬車是按照她的身形所定製,對於安懷清來說有些高。


    他攀爬不及,腳下一個踩空,就要向下滑去。


    安懷清不想摔屁股墩兒,更加用力地扒著車門,腳也試探著找落腳點。


    三五忙不迭地扔下馬凳,剛想上前攙扶,就見馬車簾幕被人大力甩開。


    世女把人薅了上去,上上下下打量著郎君,查看是否受傷。


    三五:……


    所以您剛才又為何不等郎君?


    當時世女快步走回馬車的中途,給她使了個眼神。


    她當然明白,是讓她放慢腳步,等待郎君的意思。


    今日問題:世女嘴硬了嗎?


    馬車裏。


    安懷清剛從驚嚇中安定下來。


    忙又追問,“妻主,米酒很好喝吧?”


    “說吧。”江籬手肘抵在膝上。


    額頭埋於掌心內,雙目微闔。


    似不耐,言語裏卻是無奈。


    安懷清正襟危坐,“妻主可曾聽過賤籍?”


    戶籍一般分為兩種,編戶和非編戶。


    編戶即為良民,可立戶籍。


    非編戶俗稱賤籍,無法擁有獨立戶籍,隻能靠掛在主人的戶籍之下。


    生了孩子,也隻能掛在主人家裏,也被許多大戶人家稱為家生子。


    江籬頷首,“大嶽國明文規定,非編戶,不能擁有田地。”


    沒了田地,百姓連最基本的溫飽都不能解決。


    這才導致很多非戶籍的人們都想擠進大戶人家為奴為婢。


    “我要說的就是此事,適才那些細戶裏也有一些非戶籍,她們甚至都沒有資格過來交地租,我也是……偷偷租賃給她們的。”


    江籬抬眸,“例如那個阿芽?”


    安懷清驚訝,“妻主如何知曉?”


    “所有人中,隻有為數不多的十幾人身穿她這種全是補丁的衣服。”


    農民也分為三種:富農、中農、和貧農。


    富農則是手中擁有少量田地的人,溫飽不愁。


    中農是自己田地極少,靠租賃土地為生的,雖不至於大富大貴,日子卻能過得下去。


    而貧農就像阿芽這種,沒有自己土地,想去租賃土地又沒有戶籍的人。


    一般這種人難以溫飽,估計昨日安懷清口中的衣不蔽體孩童,說的應該就是像她家這種情況的吧。


    如此想來,江籬腦袋更疼了。


    原來他早在昨日就開始布局了。


    該死,她竟然被安懷清給騙到!


    “妻主真聰明,那我們要怎樣解決呢?”


    江籬扭過頭,不看他,“我說要幫忙了?”


    安懷清眨眨眼,“照大人所言,是不想在其位而謀其職了?”


    江籬:“……”


    上一刻妻主,下一刻大人。


    你小子要不要變臉這樣快!


    “謀其職也要依靠正常手段,戶部每年都重新登記戶籍,這些人卻遲遲沒有辦理獨立戶籍,可見有隱情。”


    江籬想到桃花餅和那杯米酒,幾乎從嗓子眼兒裏發出聲音,“還是很棘手的隱情!”


    安懷清心虛,一時沒了話。


    江籬敲下車壁,馬車很快啟程。


    “郡中。”


    “……”


    “郡中大人。”


    “……”


    “妻主。”


    “你最好有事!”江籬氣得牙癢癢。


    安懷清想了想,試探著問,“稻寧縣除了我的田地,隻有極少的個別家有田地,我們回去縣令府也能很快做完賬。”


    “然後呢?”


    安懷清鼓足勇氣,一吐為快,“然後我們趁傍晚去查訪非戶籍人家吧,這件事你早晚都得解決!”


    江籬:“……”


    “往年戶部的人都如何解決?”


    安懷清從實回答,“她們都……沒管。”


    說來,解決非戶籍之事也不算容易,因為這類人群不算特別多,均是特殊情況所致。


    而大嶽國從未對這件事設立過任何律法,這也導致很多戶部官員都避之不及。


    不過稻寧縣畢竟臨近皇城,像阿芽這種吃不飽、穿不暖的非戶籍之人更是極少。


    可就算少也不能不管啊,少數人的性命也是性命。


    如果長期不理,豈不都要被活活餓死。


    “安懷清,你想讓我處理一件女帝不想處理的事。”


    江籬視線落在半虛空,不知在想什麽。


    安懷清怔了一下,“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開始的想法是希望江籬把這些人的戶籍偷偷辦理了,她是戶部郡中,一定有辦法。


    而此刻江籬的一句話突然點醒他。


    非戶籍一事擱置了太多年,女帝不可能不知,或許她就是不想管,也不容人置喙。


    如若江籬擅自解決此事,那便是打了女帝的臉。


    聽聞女帝本就多疑,不論是民心所致的大將軍,還是封為貴君的江大哥,都在高位上如履薄冰。


    他不能任性,要求江籬做有傷將軍府和女帝之間感情的事。


    “妻主,我們還是不要……”


    江籬打斷他,“就聽你的,傍晚去。”


    安懷清震驚,“妻主…為何…”


    答應?


    “就像你說的,在其位謀其職,我當好一天的郡中,就要做好自己的本職。”


    “可是,妻主……”


    安懷清突然不想她管這件事了,他怕……


    江籬倚靠車壁,再次閉目,“噓,別吵,我睡會兒。”


    不多時,身旁傳來均勻呼吸聲。


    安懷清這才敢望去。


    女子紅衣墨發,哪怕坐著也顯身形高大。


    她眼尾微揚,給人很淩厲、高高在上的錯覺。


    但真的接觸下來你會發現,她隻是嘴上不饒人,實則心性溫良也很仁慈。


    安懷清忍不住湊近、再湊近。


    低聲呢喃,“妻主,我果然還是最中意你。”


    ‘睡夢中’的人耳朵微動,唇角也勾起幾不可察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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