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門外響起了有節奏的敲門聲,但聽著卻讓人莫名煩躁,小意眉心一皺,眼眸中閃過不悅之色,揉眉道:“麻煩精又來了,小姐,怎麽辦?”梨兒平複下情緒,睜開眼眸,淡淡道:“給她開門。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看著梨兒恢複了常態,小意盯著梨兒的眼睛看了一會兒,絲毫不理會門外的敲門聲道:“小姐,我發現你時而脆弱,時而堅強,真是不可思議,這情緒是怎麽轉換的?”


    “脆弱又怎樣?堅強又怎樣?這些又不是給別人看的,去開門。”梨兒的聲音裏蒙上一層微涼的薄霧。


    小意嘟著嘴道:“可我不想看到她那副清高的模樣,看著就令人生厭。”


    “其實她本性不壞。”


    小意搖晃著腦袋,端起空碗道:“你還不相信我的判斷,早晚會吃虧,我這就去開門,等會兒被欺負了,可不許哭鼻子。”


    梨兒好笑地勾了勾嘴角,卻因扯到傷口,而嘶的一聲,倒吸了一口涼氣。小意聽到聲音,停下腳步,側頭叮囑道:“情緒不要有波動,臉部也不要有什麽表情,免得拉扯到傷口。”


    梨兒輕聲道:“嗯。”小意這才慢悠悠地去開門,嘴裏還小聲嘀咕道:黃鼠狼給雞拜年。


    打開門,隻見一個容貌秀麗的女子,端著一碗燕窩粥站在門口,麵上透著一股清高神色,一襲黑色紗質長裙襯得整個人冷中帶豔,這哪裏像婢女,分明是女主人打扮,真不知道少爺是怎麽想的,竟然派她來伺候小姐,不對,確切說應該是監視。


    見小意擋住門口。也不說話,探究地看著自己,臉上的表情也是變幻莫測,蝶兒沒心情理會這樣一個維護梨兒的丫頭,語氣平淡道:“能讓一下嗎?”


    小意從秀鼻中輕哼了一聲,不再看蝶兒,端著空碗移步,側身站在門旁,蝶兒也不想和這丫頭糾纏,輕抬蓮步。(.mianhuatang.info好看的小說)端著燕窩粥往屋內走去。


    每移一步,心裏的激動就增了幾分,也夾雜幾分難言的喜悅。這一切都真實起來,等了好久,終還是讓自己等到了時機,多少個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的夜晚,多少個將淚往肚子裏咽的日子……這都將成為過去。小姐,現在你可還悲憫我?哈哈……


    小意在門外徘徊了片刻,向望了屋內一眼,應該不會有什麽事,我還是出去呼吸下新鮮口氣,女人心海底針。她還真沉得住氣,想著順手帶上門,邁步往外走。


    聽到關門聲。蝶兒的臉上慢慢揚起勝利者的笑容,高傲地朝裏屋走,帶著難掩的愉悅道:“小姐,我還是回來了。”


    梨兒躺在床上,用手半撐起身。目光投向蝶兒輕聲喚道:“蝶兒姐姐。”


    一聽到這樣的稱呼,蝶兒斂去眼裏的笑意。看著臉上纏著白布,隻露出眼睛和粉唇的人兒,陡然拔高聲音,逼近道:“別這樣叫我,我受不起,忘記我走時,給你說過的話嗎?”停頓了一下諷刺道:“看看你現在這副模樣,還有心情悲憫她人嗎?”


    梨兒眼眸微滯,垂下眼簾道:“你何苦與我為難?我自認為沒有傷害過你。”蝶兒放下燕窩粥,也不掩飾,聲音有些尖銳道:“你知道我這幾年在哪裏?你知道我怎麽度過的?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本來應該是你做的事,我卻做了替身。”


    梨兒微抬眸,對上那張因恨意而有些扭曲的臉,眼裏有些迷茫道:“你是何意?”


    “何意?我在青樓賣笑,你卻在府裏養尊處優當大小姐,我在濁世摸爬滾打,你卻在閨房不染纖塵,你期望我能怎樣?”說這番話時,蝶兒眼裏隻有恨。


    “對不起。”梨兒的聲音幾乎細若無聲。蝶兒眉眼間染上一抹得意,勾起唇角道:“不過風水輪流轉,現在你還是像我一樣,終成了棋子,這場遊戲,我也滿期待的。”說著端起桌上的燕窩粥道:“這是少爺讓我特地為小姐你準備的燕窩粥,冷了就不好喝了,得趁熱喝。”


    梨兒掃了一眼冒著熱氣的燕窩粥,淡淡粥香,但空氣中似乎還飄有別的氣味,細細一聞,眼眸微凝,這粥裏麵分明加了兩味藥。


    看著梨兒神色的變化,蝶兒心情頗為良好,軟言細語道:“可要我喂你?這裏麵確實加了料,不過少爺說小姐應該不會拒絕。”


    心到麻木,便不會感到鈍痛,梨兒接過燕窩粥,淡淡道:“替我謝過師傅。”說著拿起瓷勺輕舀起,大口大口咽下去,不顧其溫度,也不顧臉頰扯裂的疼痛感,機械地重複著吞咽。


    蝶兒看著這樣的梨兒,心裏倒了生了幾分不忍,出言道:“你慢點吃,小心燙。”梨兒置若罔聞,隻想把眼前的粥吃完,或許這樣心裏會好受些。


    很快一碗粥,見了底,梨兒把空碗遞給蝶兒,臉上的白布隱隱約約透著血漬,木然道:“你可以走了。”


    蝶兒不覺朝後退了兩步道:“你就這麽不管不顧?”梨兒不再看蝶兒,隨手一丟,空碗穩穩落在桌上,沒有發出一聲響,掀開被褥,動作緩慢地披上外套,再下驅逐令道:“你可以走了。”


    蝶兒再看了梨兒一眼,有些狼狽地拿著空碗離開。


    看著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梨兒眼底沒有一絲情緒,空澈,無波。


    彎身穿上繡鞋,如瀑的青絲流瀉肩頭,緩緩站起身,走向梳妝台,一步一步,腳步沉重地難以抬起,口裏除了燙的感覺,別無它感,不甜不澀。


    師傅,其實你說什麽,我都不會再拒絕,養育之恩,無以為報,就算搭上這條性命,也無礙,可為何要收回我的一些東西,沒有了味覺,沒有了嗅覺,我怎麽救人治病?我怎麽麵對自己呆在地下室的年華?


    坐在梳頭台前,梨兒伸手素手拿起桃木梳。從頭梳到發尾,動作遲緩,眼底漸漸浮現空漠,手一鬆,桃木梳落地,掉在地上,發出鈍響,


    沒看掉地的木梳,梨兒微抬眸,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白布滲著點點血跡,眼眸中隻剩暮涼,淡若秋雨。


    伸手撫上銅鏡。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鏡中的可是自己?定定看了一會兒,抬起手伸到腦後,一層層解開白布,眼裏泛起漣漪。


    那是一張怎樣的臉?恍如夢境。也許完全去了血肉,露出白骨,要好看些,這樣缺一塊,少一片,倒有些嚇人。出去嚇到了人,怎麽辦?


    未央可會嫌棄這樣的自己?師傅可會滿意這樣的自己?


    啪的一聲,銅鏡碎成了片狀。散落在梳妝台上,梨兒淡掃了一眼腥紅的手背,收回手。


    這時,門外響起急促的敲門聲,梨兒身形微頓。坐下身,抬起手重新一圈圈纏上白布道:“進來。”


    小白推開門。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副畫麵,小姐周圍都散落著血滴,刺目的讓人驚心,可她隻是從容地包紮著臉上的傷口,對著一麵碎裂的銅鏡。


    梨兒手一頓,半偏轉頭,看向衝進來的人,眼裏似乎帶著震驚,還有心痛,淡淡道:“小白,我還以為你不再見我,怎麽又出現了?”


    小白垂下眼眸,噗通一聲半跪在地,低聲道:對不起,對不起……一遍又一遍。


    梨兒轉回頭,素手靈氣一拉,係上蝴蝶結平靜道:“這些都與你無關,不用感到抱歉。”說著起身不急不慢朝圓桌走去道:“可以幫我叫一下小意嗎?”


    小白一動不動,眼眶通紅,看著梨兒的背影,哽咽道:“我為自己表達歉意,也為我妹妹。”


    梨兒坐在圓桌旁的木凳,素手放在桌上,眼眸裏無波無瀾,輕描淡寫道:“如果你指的是蝶兒,那就不用了,你們不欠我的,我也不欠你們的。”


    小白劍眉聚得更攏,眼裏先是閃過一絲詫異,然後釋然,跪得更直道:“要打要罰,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梨兒的眸光無聲掠過小白緊擰的眉峰,纖指輕叩圓桌,沉默了半響,開口道:“可以幫我帶封信給我姐姐嗎?”


    小白頭磕在地上堅定道:“可以。”梨兒眼裏似有欣慰,輕扯了一下嘴角道:“謝謝。”


    瞬息,移身到小白麵前,扶起小白道:“你根本不必愧疚,所有一切,隻能是說是宿命。”小白不敢看那樣一雙清澈的眼眸,也不忍再看那一張包著白布的臉,聲音有些顫抖道:“如果可以,我願意把自己臉,移皮給小姐。”


    梨兒指尖微顫,收回手,淺淺一歎道:“拿你的臉又有何用?人皮麵具我自己會做。”說著從衣袖中拿出一封折疊好的信遞給小白。


    小白接過信封,拱手道:“我一定會把青兒帶回來的。”說罷,轉身就要離開,但感覺衣袖一緊,轉頭看著梨兒道:“小姐,可還有何吩咐?”


    梨兒鬆了手,雲淡風輕道:“你隻需把信親手交到姐姐手裏,至於要不要回來,尊重她的意願,如果可以,我希望她還是能自由,別為我牽掛。”小白微頷首,飛快離開。


    看著小白遠去的背影,梨兒慢慢關上房門,拿出另一封信,點上燭火,放在搖搖晃晃的火蕊上,見火燃大,隨手丟進暖爐中。


    片刻,青煙嫋嫋,升上房梁,啪的一聲窗戶開了,小意探進頭道:“小姐,你找我有何事?”梨兒坐靠著床頭,隔著一簾紅帳,輕聲道:“我需要做人皮麵具的材料……”


    話還未說話,伴隨啪一聲響動,再飄進來一聲:知道了。人便走遠了。


    梨兒輕合眼眸,軟軟地靠在床榻上,思緒紛繁,不管如何,該麵的還是要麵對,先把該做的事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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