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以陌居住的宅院,便聽到瓷器摔在地上碎裂的聲音,伸手敲門,裏麵隨即傳來狂躁地聲音:不是吩咐過不要管我嗎?讓我靜一會兒。


    梨兒清了一下嗓子道:“以陌,是我。”屋內的人呼吸有些重,調了下氣息,聲音柔和道:“你回來了。”


    額,這以陌的性情怎麽讓自己有些摸不著頭腦,想著推開門,不急不慢走進去。


    隻見以陌坐在躺椅上,眼眶紅紅的,有些委屈地看著自己,周圍的地麵灑滿了一地的碎瓷。


    梨兒走上前,彎下腰,收撿地下的青瓷片,溫和道:“我惹你生氣了嗎?”


    以陌想要伸手撫上梨兒的青絲,但伸出的手在空中停放了良久,還是垂下慢慢道:“我以為你……”


    梨兒手一頓,抬眸,看著以陌認真道:“我不會走,我說過,會醫好你的。”


    聽了這話,以陌眉宇間掃過悵然如煙的落寞,言下之意,醫好我後,你便會離開嗎?如果這樣,我寧願在病榻上了此一生……


    梨兒見以陌沒說話,垂眸,繼續拾撿殘片,淡淡道:“有些事,執念太深,便迷了心智,退了一步海闊天空。”


    以陌掌著搖椅的手,扣得更緊了一些,輕合上散著墨綠光華的雙眸道:“如果可以失憶,我能便能放下,可如果放下,我的心會不會空了一塊,將我吞沒在無盡的黑暗中。”


    聽到失憶兩字,梨兒身形一頓,碎片不小心劃破了指尖,一縷鮮血順著青瓷片流,一滴又一滴漸落在地上,綻放出了點點血色之花。


    鼻尖飄過一絲若有似無的血腥味,以陌猛然睜開眼。隻見梨兒垂眸看著自己手中的青花瓷碎片出神,忙拉過梨兒的手,眼裏閃過憐惜,另一隻手輕覆傷口,細細的口子便消失不見。


    梨兒回過神,有些尷尬地收回手道:“謝謝。”


    以陌淡掃了一眼空空的手,垂下眼簾遮住眼底的受傷道:“不用客氣。”聲音卻飄散著浩渺的煙沙。


    從以陌的房裏出來,梨兒的腦海裏就盤旋著一個念頭,想要弄清一些事,又有些糾結。從自己心底來說,那些事是自己潛意識裏所抵觸的,正想著便又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尋聲看去,隻見姐姐站在纏繞火花夾竹桃的竹籬旁,麵上帶著淡淡笑意看著自己。


    梨兒立刻便把腦海裏的念頭拋在九霄雲外,如水的雙眸染上笑意,嘴角略勾。應聲上前道:“姐姐,可睡好了?”


    青兒伸出手輕點一下梨兒的額頭嗔怪道:“你這滑頭,彈催眠曲,就為把我們甩掉吧?說,一個跑去哪裏了?”


    梨兒的嘴角越加上揚,故作神秘道:“不告訴你。”說著又拉著青兒朝幾人被安排住下的臥房跑去。


    青兒任妹妹拉著自己跑到房門口。便停住腳步問道:“有什麽事?不說我就不走了。”


    梨兒連拖帶哄道:“好姐姐,我想給你梳洗打扮一番。”


    青兒睜大眼睛,一臉不解道:“為何?”梨兒樂道:“練練手藝。要是以後落魄了,也好有個手藝混口飯吃。”


    對於梨兒說這樣胡編亂造的話,青兒當然不會信,搖頭道:“我們還是先去吃晚飯。”


    梨兒隻是使出自己的殺手鐧,拉著青兒的衣袖撒嬌道:“姐姐。你就滿足我這個小小心意,好不?不然等會兒妹妹會食不下咽。睡不安寢的。”


    青兒總拿這樣的梨兒沒辦法,隻好妥協,順了梨兒的意。


    梨兒幫青兒精心打扮了一番,退讓到銅鏡旁彎起嘴角道:“看看,美人如花。”


    青兒望著銅鏡裏的自己,嘴角不禁略揚,峨眉如黛,眼尾的那朵花黃稱的人比花嬌,小巧秀氣的俏鼻,朱唇微翹,整個人看起來越發俏麗。


    梨兒拉起青兒道:“姐姐,我的手藝不錯吧?”青兒笑道:“確實不錯,看來在無憂穀呆了三年,妹妹學了不少東西。”


    梨兒笑容越發燦爛道:“姐姐,再誇多我幾句,我如有尾巴必翹到天上去。”說著拉著青兒朝門外走去。


    青兒一頭霧水道:“妹妹,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梨兒大步往前邁,心情愉快道:“出去吃飯,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走過路過不能錯過。”


    夕陽西下,染紅了一片白雲,橘色的光輝灑在身上,鍍上一淡淡的光暈,白衣少年和綠衣女子手牽手走在街上,成了路上的一道賞心悅目的風景線,不時引路人回頭。


    梨兒側頭看著姐姐笑意盈染道:“莫家姐姐魅力無限,引無數路人競折腰。”青兒捏了一下梨兒的手心寵溺道:“你啊,盡會貧嘴,欠修理。”


    話音落下,一人便撞到梨兒,道了一聲歉,便匆匆忙跑了,梨兒踉蹌退了一步,穩住腳步,反應過來摸了一下腰間裝錢的錦袋。


    青兒剛想問妹妹有沒有事?梨兒轉身指著那跑過去的人道:“那人偷了我的錢袋。”


    青兒聽了這話,立即便追了上去,梨兒佇立在原地,望著姐姐追去的背影,嘴角略勾,這橋段比起英雄救美沒那麽俗套吧?


    青兒跟著那人跑了十幾條街,最後還是跟丟了,看來是個練家子,對京城地形也比較熟悉,輕歎了一口氣,掃了一眼前這鋪滿淺粉薔薇花的白牆,轉身準備離開。


    身後傳來魂牽夢繞的聲音:怎麽才來就要走了?青兒眸光一滯,慢慢轉身道:“小圓子。”


    回眸四目相接,視線交織,情意纏綿,繾綣情深。


    隻見雲暮涯褪去年少的青澀,劍眉斜飛,眼眸灑入金色的碎光,透著堅定,分明的輪廓在歲月的打磨下越顯深刻,一身深綠色的長衫顯得成熟中帶著稚氣。


    對上含笑的眼眸,思念的苦與甜如洪水傾刻席卷了理性,青兒的淚止不住下掉,想你,想了好久,念你,念了好久,抱著思念入睡,醒來後,還是孤獨一人……


    看著青兒掉淚,雲暮涯忙走上前,笨拙地給青兒擦拭著眼角的淚珠道:“怎麽哭了?”


    青兒就那樣流著淚直直盯著雲暮涯道:“我不是在做夢?”


    雲暮涯一把將青兒攬在懷裏,動情地重複道:“不是夢,不是夢……”眼眶不覺也升起霧氣,收了收手臂,將懷裏的人兒擁得更緊,仿佛要揉進自己的骨子裏。


    兩人就那樣靜靜地擁抱著,沒有多餘的甜言蜜語,隻有靜默繾綣的愛意,夕陽將兩人的身影拉長,投下動人剪影,清風輕拂掛在藤蔓上的朵朵粉薔薇,霎時落花紛紛,醉了一地的清風。


    梨兒慢悠悠地沿著路線走,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壺酒,嗅嗅酒蓋,淡淡青梅香充溢鼻尖,梓兒送的酒,有用了,想著勾了勾嘴角。


    掐著時間,轉角走到死胡同,一眼便望到深綠色的長衫和淺綠的長裙交織在一起,兩人身後的粉薔薇炫然綻放,迎風搖曳,一副畫麵唯美絕倫。


    注意到姐姐青絲上插入的嬌豔粉薔薇,梨兒勾起嘴角,輕咳了一聲。


    聽到了咳聲,青兒下意識地退出雲暮涯的懷抱,兩人皆是麵頰緋紅,如抹了胭脂。


    梨兒嘴角的笑意越深道:“姐姐、小圓子。”


    雲暮涯和青兒兩人先後應聲,雲暮涯擠了擠眼睛,似在說小姐你怎麽這麽早就來?


    梨兒走上前,把酒壺遞給雲暮涯道:“這麽好的風光,定要喝些酒,這是青梅酒,據說喝了,白首不相離,相伴一生。”


    兩人聽了梨兒的話,對視了一眼,害羞的紅雲又爬上了臉,雲暮涯說了句謝謝。


    梨兒擺擺手道:“自家人莫客氣,好了,我還要到處轉轉,姐姐,你就不用找我了。”說著對兩人眨了眨眼睛便轉身離開了。


    青兒眉間都要吹出一朵花兒,原來是妹妹,我說怎麽那麽巧合?想著羞澀地低下眉眼。


    雲暮涯牽起青兒的手道:“青兒,我要帶你去個地方。”青兒感受掌心傳來的溫度,揚起嘴角連連點頭。


    梨兒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高興之餘,又心生出淡淡形單影隻的孤獨感,莫名地想到師傅,如果師傅也娶親了,自己不是就一個人了?


    夕陽還未落,天氣聚變,雨水急急落下,梨兒忙躲到屋簷,拂了拂衣袖,望著順著屋簷流下的雨珠,伸出素手,透明的水珠滑落指尖,涼涼的。


    風夾著雨絲吹拂著臉龐,理了一下耳旁輕舞的發絲,無意間掃到雨中出現如雪的白衣,粉唇張了張,還是未開口。


    師傅打著一把點綴著紅梅的白色油紙傘,一襲白衣被風吹起,恍如謫仙,清冷的眉目有些暖化,傘下麵還有一少女,峨眉淡掃,眼如秋波,兩人不時說著話,嘴角的弧度向上。


    梨兒想上前打招呼,但突然沒勇氣了,心裏酸酸澀澀,漫開,就連想移步,也覺得腳沉的難以移動半分,就站在那裏。


    雪落照顧著身旁的少女,從梨兒身旁走過,淡掃了一眼,便又和身旁的少女說起話來,仿佛不認識梨兒,冷清眸光漠然地掃過讓人心底發寒。


    望著師傅和少女的背影,梨兒隻覺冷氣從心房傳滿了全身,冷的有些刺骨,如果剛才自己沒看錯,師傅擋住了少女的視線,不讓她看到自己,想著失魂落魄地朝雨中走去。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梨色傾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白夜魅歌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白夜魅歌並收藏梨色傾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