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兒轉過身,嘴角的笑意越加濃鬱道:“且慢。”


    幕南幕北眼裏劃過要一絲不妙之色,對視一眼,轉過身,垮著臉齊聲道:“小姐,你就放過我們吧!”


    梨兒的手指玩轉著錦盒,看著幕南幕北豐富的麵部表情,饒有興趣道:“你們對寶物很感興趣?”


    幕南幕北也不再掩飾身份,爽直的點頭道:“我們是江湖上傳說中的雙麵怪盜兄弟。”語氣中有一種難掩的驕傲之情。


    可小姐的反應實在讓兩人沮喪,隻是淡淡說了句:哦。


    梨兒見兩人像打焉了的茄子,補充道:“這稱號挺特別。”停了一下說道:“我希望你們繼續呆在府中。”


    幕南幕北有些難以置信道:“小姐,難道你是讓我們把雪府偷光再走?”


    梨兒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道:“你們想多了。”


    幕南幕北苦著臉道:“那小姐是何意?”


    梨兒狡黠地眨眨眼睛道:“人多熱鬧。”話音剛落,幕南往地上扔下一個圓球,著地便爆開,白煙立刻彌漫空氣,遮擋了視線。


    梨兒眼裏流露出幾分趣味,聽著有些急促的步伐,勾了勾嘴角,一揮右手,五根銀針並排直飛出去,很快便聽到兩聲悶哼聲。


    梨兒輕揮衣袖,白煙散去,隻見幕南和幕北以高難度的劈叉姿勢坐在地上,都捂住大腿外側。梨兒還未開口說話,兩人便控訴道:“小姐,你太不友好了。”模樣有些可憐。


    梨兒揚起嘴角,心情愉悅道:“有嗎?沒有吧!”嗚嗚,千萬不要和小姐比……


    幕北冒出一句:小姐,強扭的瓜不甜。


    躲在暗處的小白,聽了這句話。差點落下了牆,什麽叫幽默?這就是了。


    梨兒較為淡定道:“誰說不甜啦?”隻要不是傻子,任誰都能聽出這話中的威脅之意。


    秉承著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宗旨,幕南幕北忙嬉笑道:“說笑的,強扭的瓜也一樣甜。”


    梨兒勾起嘴角道:“我也不為難你們,你們就簡單簽個賣身契就是了。”


    聽了這話,幕南幕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這叫不為難嗎?天理何在?


    梨兒眉間的笑意越發燦爛,彎下身,看著兩人道:“你們不滿嗎?”


    兩人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般。異口同聲道:“沒有。”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嗚嗚,傷心……


    梨兒幫兩人把腿上的銀針拔出道:“當然還有另一個選擇。mianhuatang.info[棉花糖小說網]”


    幕南幕北眼睛透亮興奮道:“什麽選擇?”梨兒打開錦盒。拿出散發著幽綠光華的夜明珠道:“隻要能給出這夜明珠一半的價錢,我便放你們走。”


    額,這是什麽辦法?這夜明珠可是價值連城,就是把我們倆賣了,也不值這個價。早知道當初就不應該來趟這渾水。


    梨兒掃了一眼正濃的月色說道:“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就回府吧!”


    幕南幕北活動了下腿,相互攙扶著起身,委屈地看了梨兒幾眼,又翻牆回去,看來目前是走不了。


    梨兒站在月光下。輕合上雙眸,感受絲絲涼意沁入肌膚,再睜開眼。眼底一片清明喚道:“小白。”


    小白眼神暗了一些,還是跳下牆道:“小姐。”


    梨兒如水般清澈的眼眸看著小白道:“你說我這樣做是為何?”


    小白垂下頭道:“小姐做事自有道理。”梨兒輕歎了一聲,話一轉鋒道:“小白,你會站在我的對立麵嗎?”


    小白眼神有些變化,抬眸道:“未發生的事。我不敢妄加下結論。”


    梨兒的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點地而飛身上牆。轉身淡淡道:“小白,你也早些休息。”說完便離開了。


    小白僵立在那裏,對不起,有些事,早已注定……


    梨兒回到緋雲閣,剛推開門,便見師傅坐在圓桌前閉目養神,愣了一下,怎麽今天師傅看起來和往日有些不同?


    雪落睜開眼,眼眸中帶著某種神采,溫和地喚道:“小莫兒。”


    梨兒回過神,應聲道:“在,師傅有什麽事嗎?”


    雪落眸光流轉道:“我想帶你去一個地方,小住一段時間。”


    梨兒疑惑道:“什麽地方?”雪落清冷的眉目一片柔和道:“我身長的地方。”語言中的眷戀清晰可見,但好像又交織了別樣的感情。


    梨兒想了一下為難道:“師傅,可醫館……”


    雪落不急不慢道:“我新請了幾位大夫。”梨兒點頭道:“聽師傅的,多久出發呢?”


    雪落優雅地起身道:“現在。”


    梨兒有些錯愕,現在?會不會有點快?


    雪落像看出梨兒所想,解答道:“正好最近一段時間有點空閑,那地方離煙雨鎮也不遠,馬車都備好了。”


    梨兒點了點頭道:“師傅,那我收拾下行李。”


    雪落垂眸看著桌上的相思草道:“那邊一切都備好了,隻帶上這個就可以了。”


    雪府偏院的一間房內,夢一躺在床上,臉紅的嚇人,額頭上掛滿豆大的汗珠,表情有些痛苦,小意坐在床邊,拿著熱帕子敷在夢一頭上,眼裏的焦急之色很是明顯。


    夢一感覺腰部的灼熱緩和了些,睜開眼虛弱道:“謝謝。”


    小意月牙形的眼眸裏滿是擔憂道:“要不你和我一起去找我師傅?這樣下去……”話還未說完,便哽咽住了,不忍再繼續道出那個殘忍的事實。


    夢一眼底沒有一絲波瀾,坦然道:“撐不過這個春天是嗎?其實我早就知道這樣的結局了。”


    小意強忍著的眼淚還是滑落了臉頰,嗚咽道:“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來?既然知道,為什麽還要擋在前麵?值得嗎?”


    夢一費力地擠出一個笑容道:“至少這些天,我很開心,像在做夢一般。”停頓了一下鄭重道:“值得。”


    小意擦著淚道:“那接下來你想做什麽?”


    夢一眸色慢慢黯淡下去,沉默了良久。才開口道:“和小姐道別。”原本亮色的聲音也蒙上了一層陰霾。


    這一夜,夜太漫長……


    夢一一整晚也未能入眠,是因為劇烈的疼痛的感?還是因為不舍離別?也有些迷糊了,或許兩者都有吧!


    起床後,拿起自己繡好的錦緞,看了一遍又一遍,仿佛怎麽也看不夠,一如當初第一次看到她的畫像的感覺,伸出指尖輕撫上那眉眼,心裏的甜與苦澀之意皆慢慢蕩開來。填滿整個心房。


    可卻不得不說再見,原諒我第一次見麵開的玩笑,原諒我總是喜歡纏著你。原諒我總是出現在你的窗前……


    最後原諒我的一廂情願可好?


    疊好錦緞,放在精致的盒子裏,閉上眼眸,再睜眼時,霧氣不見。平靜無波。


    深呼了一口氣,拿著禮物走出房門。


    這府裏的一花一草一木都是那麽熟悉,僅僅是因為你。


    等夢一走到緋雲閣,卻看到小意站在小姐的房門口,看到小意眼中布滿紅色血絲,夢一眼裏有一絲愧疚。剛想打招呼,便聽到小意輕說道:“小姐,出遠門了。”


    夢一怔住了片刻。沉默地朝房內走去。


    擦肩而過的時候,小意注意到夢一的濃密的睫毛上閃著的一滴水光,心驀然悲涼,這世道最無常,注定敢愛的人一身傷。


    出乎小意意料的是夢一並沒有走。而是在與王管家請辭後,獨自在雪府後的樹林。搭了一間簡陋的茅廬。


    夢一笑著對她說:小意,我要等梨兒回來,遠遠地看她一眼,再走。


    說那句話時,夢一是神采奕奕的,眼眸裏散發出來的光華,讓人無法移開視線。


    但大多時候,夢一是獨自一人挨過一個又一個冰冷的夜晚,臉色慘白的嚇人,半躺在木板床上,望著窗外,靜默著,仿佛是一座木雕,在等待歸人。


    小意好幾次想親自去找小姐回府,但夢一都會說:小意,你走了,我便更孤獨了,你會陪著我吧?


    那麽小心翼翼地語氣,有誰忍心拒絕?


    可最終夢一還是未能等到小姐回來,不對,應該說是默顏,那一朵看似嬌弱的水仙花,終是永遠沉睡於春天裏的一抔泥土下,再也沒有醒來……


    那一天,像往常一樣,夢一半躺在木板床上,眼睛卻一直望著窗外。


    小意站在茅廬門口,眼裏的擔憂更甚,原因是夢一最近幾天開始咳血了,而且每次情況卻來越糟。


    小意本以為夢一依舊會不發一言,可夢一卻用沙啞的聲音說道:“小意,謝謝你陪我這麽久,謝謝……”


    小意想要阻止夢一再說話,因為那聲音實在讓人心疼,但看到那堅定的眼神,小意終沒有說什麽,隻是靜靜聽著。


    她說她是一朵被遺棄的水仙花妖,她說被遺棄,隻因為她雌雄同體,她說她亦是他,他的本名叫做默顏,最感謝的就是那個叫他小寶的人,給了他第二次生命,不是父親勝過父親。


    在那個大家庭中,他感受到不僅是溫暖,更是無私的愛,他愛家中的每一個人,愛寵他的師父,愛疼他的大師姐,愛冷麵卻心熱的大師兄,愛那個粗細條脾氣火爆的師姐,愛細心癡情的二師兄。


    每提到一人,默顏總是先把眼淚咽下去,再帶上燦爛的笑容訴說。


    盡管一切都很美好,但他是敏感的,亦是孤寂的,而二師兄房裏的畫像總是能撫慰自己的寂寥。


    上麵的人總帶著或明媚,或淺淡的笑意,每天他總會去偷跑進二師兄的房間,和畫上的她說悄悄話。


    後來當看當真人時,他覺得自己靈魂的顫動了,就真從畫像裏走出來……


    戀上一個人沒理由,愛上一個人更沒理由,他喜歡她,但他隻敢纏著她,不敢表露,因為他覺得這樣的他,終是配不上她的。自卑到塵埃裏的愛情,渴望陽光,但同樣也深深懼怕著陽光。


    他和她分開後,想念便沒有停止,像瘋長的蔓藤爬滿整個心房,不想念便無法活下去,想念卻有痛到骨子裏,後來給她一幅畫後,便熬過漫長沒有她,失魂落魄的時光。


    他如此渴望接近他心裏的陽光,沒日沒夜的裁製衣服,學刺繡,就是為了靠近她一點,再一點點。


    但那拋棄他的母親竟然來找他,告訴他不要靠近她,否則他活不過一季,那時他毅然揚起了嘴角,但卻比哭還要苦澀。


    他很想抱抱母親,但終是隔著千溝萬壑,隻是平靜的笑別,至少你沒有完全拋棄我。


    轉身他告別了給予他愛與包容的大家庭,踏上了一條永遠不能回頭的路,即將到終點的路,定格在十五歲的時光,但他是不悔的,因為終可以這樣靠近她。


    後麵的事情,大多小意都知道,他以她的身份,默默守在她身邊。


    默顏講完了這些話,咳得更厲害了,小意早已淚流滿麵,怎麽有比自己師弟還傻的人?


    夜已經深,晚風莫名的有些冷冽,默顏攏了攏身上的薄被,淡淡道:“小意,你說梨兒怎麽還不回來呢?”


    小意哽咽道:“快回來了。”


    默顏慢慢躺下身道:“小意,有你這個朋友,真的很好。”氣息有些不穩。


    小意捂住嘴,淚若雨下道:“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默顏搖搖頭道:“不關你的事。”話音剛落,又是一陣撕心地咳聲。


    小意忙伸手拍著默顏的背,幫默顏順氣。


    默顏緩過來,輕聲道:“小意,我總感覺今晚特冷,你冷嗎?”


    小意連連點頭,又伸手幫默顏蓋上一床更厚的被子。


    默顏眼神有些渙散又問道:“小意,你說梨兒怎麽還不回來呢?”


    小意把指甲掐人掌心,淚流滿麵道:“快回來了,小姐,快回來了。”


    默顏輕揚起嘴角,手慢慢伸起仿佛想要握住什麽,小意伸手趕忙握住默顏的手學著梨兒的聲音喚道:默顏。


    默顏的眼睛立刻有了神采,但片刻暗淡下去,手直往下垂落。


    小意撲倒在床頭,撕聲裂肺地哭喊道:“默顏、默顏、默顏,你醒醒,你醒醒阿……”


    那一夜,小意的眼淚流幹了,可默顏終未再醒過來。


    碧波蕩,芳草搖,情有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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