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祭奠師尊,雖然隻是名義上的,卻也馬虎不得。


    宋雪晴心裏是有些不適應的,喊了幾十年的師尊,一直真心實意的敬重著,結果卻不是正主,擱誰身上都有些別扭。


    但這件事情,既怨不得她,也不能怪師門長輩們。畢竟當年入門時,有十方劍這個因由在,自然不好將她過到別人門下。又擔心她年紀小守不住嘴,漏了出去叫師姐妹們小看,畢竟沒人知道她骨子是個幾百歲的積年老修了――沒有師尊在的弟子在門中總是要矮人一頭,所謂寄人籬下有所缺也。這一點看紅郢就知道了,可不就是因為玄理師叔早逝,雖然玄秋代為教養,到底不如對自己的徒兒那麽隨意,總有些縛手縛腳。――這才一直沒有告訴她,至於後來,她自成一派,偏身上遇事又多,玄如鏡一直沒有機會說。


    宋雪晴也不是不能接受,她到底不是真正才活了幾十年的人,骨子裏早就沉澱的十分鎮靜,雖骨子裏還留著點現代人的天真,到底也在這修真界混了數百年,這點承受能力還是有的。


    唯獨意難平。


    因這一說開,師尊是不能再喊了,改了詞兒喚師叔。師姐妹們雖仍舊是差不多的態度,但終究還是有點細微的變化,尤其長安師姐的態度最為明顯――她們都清楚宋雪晴並不可能繼任天綾峰,但若成了師伯的徒弟,自然就完全絕了希望,更放心了。


    唯獨隻有長絮沒變,還很可惜。


    她倒是極願意宋雪晴以後接過師父的棒子來掌管天綾峰的,她自己沒什麽野心,也就無所謂什麽人上位了,隻是在跟自己關係好的師妹手底下討生活,總比那群成天學師父板著臉,卻弄得四不像的師姐好。


    宋雪晴對她笑笑,玄如鏡的心思明明大家都知道了。卻總沒有人願意去正式。


    還好蜀山劍派沒從前的玄天宗那麽亂,不然要是也搞一出內部算計自己人的戲碼,隻怕師祖他老人家都要氣的從天上跳下來教訓這群不孝子孫了。


    為了祭奠一事,玄如鏡特地陪了宋雪晴幾天――這種事情本來用不著她親自辦,隻要給她一個地址讓她自己去做就行了,宋雪晴曆來懂規矩,絕不會有半點馬虎的。


    但玄如鏡與她如今的師尊在當年隻怕有那麽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可惜沒能結成道侶之時玄逸就隕落了――說起來,這也是蜀山劍派的一大損失,玄逸也是當年的天才型人物。比之薑賢愚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提到薑賢愚。宋雪晴仍免不了要訕笑一聲。


    在皇城時。她就從他的話語中發現,此人隻怕與那李鍾錫,也就是燭九天是一路人。後來在幻境之中,她隱約也猜到了他原本的身份。應是四方天帝中的一位,尊作青帝的。


    還是導致阿青身死的起因。


    青帝乃是人仙,燭九天則是妖仙,他們地位對等,算得上平起平坐。不過自古人妖不兩立,在上界他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打起仗來更是對立的,自然說不上太好。


    阿青是燭九天手下大將的遺孤,從睜眼起就是跟著燭九天。按理說。阿青最該喜歡的人是燭九天才是,但也不知是什麽緣故,竟是喜歡上了青帝。偏青帝修的無情道,――這一點,修真界的薑賢愚也是一樣。倒是始終如一。――青帝從不問情愛,眼中自然不會有阿青這樣一個法力地位的小妖。


    其中牽扯宋雪晴一時也分辨不清,畢竟那是燭九天根據他自己的記憶構築起來的幻境,而非阿青本身的記憶,自然有很多缺失的部分。隻知道最後,阿青情根深種,硬闖青帝所居洞府離恨天,被守衛打成重傷後,因犯了人仙之地,而被罰入輪回曆練。


    這也就罷了,不過是轉世重修,說來,阿青心裏隻怕還願意如此,畢竟她愛慕青帝,一心一意想要做人,不想當妖的。


    可惜她生而為妖,又出生在上界,便是下界曆劫,也隻能投成妖台。


    阿青看不到希望,自然不願,問了族中積年老妖如何才能轉世為人――那老妖不懷好意,嫉恨阿青得燭九天看護,便告訴她要剝除妖骨,阿青便照做了。


    妖骨也好,人魂也罷,都是生靈的根本,剝除妖骨,等於硬生生的將自己的靈魂從身體中拔出來,魂飛魄散都是輕的。


    阿青運氣好,燭九天發現的早,保住了一分靈魄,這才得以投胎。後來燭九天懲治了那老妖,卻又記恨上了青帝,所以哪怕下界來看護阿青的轉世,也依舊和青帝不對盤。


    而青帝則是來盯著燭九天的,不讓他擾亂修真界的平衡,畢竟這件事情中他也有很大的責任。


    宋雪晴總覺得的這件事情恐怕沒那麽簡單,畢竟這隻是燭九天的“一麵之詞”,而她也始終沒有弄明白自己穿越後還屢次重生的原因――她倒是想到了幾種可能,隻是並不大靠譜。


    可能性最大的是燭九天結丹後找回記憶,發覺阿青的轉身又死了――第一世她可死的早,等不到也是有可能的。――於是施法,倒轉時光,這才有了後來之事。但若是如此,第二世作為青帝轉世又已經結嬰的薑賢愚怎麽會殺她呢?


    這件事情本身就很不對勁。


    阿青是妖,她肯定明白自己的立場,她為什麽會愛上青帝?別說青帝不是什麽慈善人,且青帝還是致使她父母死亡的敵人之一。光是這個,就足夠令人心生疑竇了。


    宋雪晴想不透其中關節,說到底,是因為她真的不是阿青,否則又怎麽會連一點零星記憶都沒有?燭九天千方百計的想讓她找回記憶,肯定也有別的原因。要知道,上界的一切對阿青來說應該都是痛苦的回憶,為什麽還要她想起來?


    他想知道什麽?


    這一切的背後仿佛都有一隻悟性的大手在推動,偏偏沒有人知道它是誰的黑手。


    誰說仙人就無欲無求?看完阿青的生平大概,她甚至覺得上界比修真界還要混亂。畢竟那些可都是大能,隨便哪個人動一動都得地動山搖……


    宋雪晴有種預感,說不準阿青可能知道點什麽,才會被滅口了,而燭九天恐怕是想知道真相,而青帝……保不準是來滅口的。想到這裏,她不禁打了個寒顫。


    這讓她不免多疑起來。


    她甚至懷疑寶尊的來曆,畢竟,他早就說過,他的主人是上界的人,而且能量還不小。


    宋雪晴後來甚至沒有跟他提起過她的想法,她不想讓他知道的事情,它是沒有辦法知曉的。但這和她一貫的作風不符,宋雪晴往日對他有多信任,他自然明白,這會自然也能夠察覺。


    而且他也一反常態的沒有擺出那副傲嬌的姿態來,反而沉默的很。


    這讓宋雪晴的心沉了又沉。


    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命運都掌握在另一個人的手中,說不定還被對方當做看戲一樣觀賞著。


    她狠了狠心,斬斷了與寶尊的認主關係,將乾坤鼎從自己的體內分離出來,收入了儲物手鐲裏。本來十方劍也打算一應如此處理,但因這是與玄逸有關的東西,不能雪藏,隻能暫時仍舊保持原樣。而且,十方劍也不似乾坤鼎那般能輕易解除掉聯係――畢竟十方劍已經被她煉成本命法寶,要是硬生生剝離,輕則修為倒退,重則此生再無存進,甚至橫死當場。


    她並沒有絕了修煉的心思,上界就算是一個大坑,她也要去闖一闖。


    總要知道這一切發生的緣由才好。


    因此前去祭拜玄逸,也正好給了她一段自我思考的清淨時間。


    斬斷了與寶尊的聯係,宋雪晴大病了一場,卻並不後悔。雖說從此以後乾坤鼎對她來說就和普通丹爐沒什麽兩樣了,但總比身邊藏著個可能是別人弄來的“臥底”要來的好。


    唯獨因為和寶尊的關係而難得的有些傷心,在她心裏,寶尊原比家人還要更親近一些。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沒能下狠心毀掉乾坤鼎,毀掉寶尊。


    “給你師父上柱香吧!”


    在一處幽靜的洞府之內,玄如鏡亮了明火,點燃了檀香,伸手遞給宋雪晴道。


    這一處並不在蜀山劍派的範圍之內,甚至都離開了蓬萊仙島的地界,隻在周邊的一座無人小島上。洞府內的牌位也沒什麽出奇,隻是一塊普通法術加持的木牌,上麵刻著幽幽的“蜀山劍派玄逸”幾個大字,看著還有些滲人。


    周圍並沒有棺木,也沒有屍身,隻有幾件道袍之類衣物法器。――結丹之後修士不管是坐化也好隕落也罷,若非外力緣故,屍身起碼百年不腐。


    也不知她的便宜師尊,到底是隕落了,還是……


    宋雪晴神情肅穆的接過香,恭敬的插入了木牌前的香爐之中。


    而後狠狠的磕了幾個頭,做足了一整套的程序,算是補行過拜師禮。


    在她行禮的時候,玄如鏡則盯著那幾件衣物出神。


    待她起身,她方才開口,卻是與牌位說話:“師兄,這是我代你收下的徒兒長卿。師兄,長卿很好,定能繼承你的衣缽,你該瞑目了罷?”


    話說得淡淡,卻難掩酸澀。


    ps:


    要小路考了……這幾天估計沒時間更,學車真的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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