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雪晴被變相禁足的日子,並沒有她以為的那樣悠閑自在。


    皇宮自來就是這世上最藏汙納垢,踩低逢高的地方,並不會因為這皇宮的主人是修士,就會有所改變。就好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這個“江湖”的主角,更多的卻是那些工於心計的女子。不過皇帝的女人如何爭鬥,自與她不相幹,隻是因為這件事,竟有不少隱藏在這裏的魔修女子以為她也是“同道中人”,悄悄在她麵前冒出了頭。


    宋雪晴驚得倒抽一口涼氣,原以為皇宮所在,政事到底與修真者沒有多少相幹,又是地處銀月城這個高階修士集聚之地,魔修多半都不敢到這裏來生事。因此即便是當年各個宗門中都查處了不少潛伏的魔修,也沒有人過盤查皇族內宮!


    也是先前陸家一族一直“安分守己”,半點苗頭也沒有露出來,這才迷惑了眾人。隻是自打見過陸冠英之後,她心裏便隱約明白了什麽,一時之間,倒也不好做評。


    不能說是陸家的錯,畢竟這江山原本是人家的,司徒家後來居上,用的手段也說不上光明。雖然那些幫助司徒家的修士最後大都得了業果,可陸家怎麽可能沒有絲毫怨恨?與之對立似乎也是理所當然,偌大一個家族,遭受同道算計,瞬間黑化轉變成了魔修,仿佛是被逼無奈。


    可若是陸家的皇帝當得好,大抵也不止於此。


    當年的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宋雪晴自然不會知道。時隔久遠,便是陸家的子子孫孫,也未必能完完整整的了解清楚。人心本就是偏得,陸家也不會說自己不好,將一切推到司徒家和正道修士頭上的可能,也是有的。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


    無怪乎先賢立下規矩,修真者不可介入皇族之爭。這是赤果果的金玉良言啊!吃過虧的人總是知道怎麽做才是最好的,老馬識途,亦複如是。


    這“國師”的位置,雖是為了保證皇族傳承而立,到底,也是介入了幾分。


    司馬家族,尤其是坐在皇位上的那個人,心裏早就有所不滿了吧?


    壓力太大,前有狼後有虎,身邊還蹲著兩尊門神。心理素質再好也扛不住啊!所以才會在得知一點點苗頭的情形下。不經查證。就像問責於她。


    好借機取消“國師”這個不倫不類的官職。


    關於這一點,宋雪晴倒是沒什麽疑義。就算有,也輪不到她來管。


    說到底,不過是人心不足。


    六大宗門很該好好收拾一下內部了。為了保住這些個虛名,什麽好的歹的一概不管,隻要是修仙的好苗子都往宗門裏拉,時間長久了,能不出事嗎?


    就連蜀山劍派也未能免俗,司徒茂雲不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這一回,少不得要被帶累落一個不好的名聲!雖說起因在她身上,可追根究底,若是司徒茂雲沒有別的心思。一心修行,做個隻與天鬥,與世無爭的修真者,又怎麽會惹出這一番是非?


    她雖有錯,但想來卻實在無辜。不過是當年救了一個人,又恰好姓陸罷了。她總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碰上個姓陸的就當人家是魔修吧?


    可這也是她的因果。


    修行之人,一舉一動都該謹言慎行。她這些年別看風光,同樣過的小心翼翼,一般二般的閑事,是一丁點就不肯多管的,就怕沾染了因果。陸冠英……不過恰逢其會,那鄭氏兄妹是前世一對出了名的魔修,便是沒有他,她也會除了他們,隻是提前了多年,卻惹出一個魔宗少主來――於是這因果,還是由她背上了。


    她應該說自己是事故體質麽?


    魔修之事,宋雪晴不會姑息,在列出了一張名單之後,宋雪晴很痛快的將它交給了司徒皇帝。不為了表示自己與魔修不相幹,隻是盡了職責罷了。這些女人之間的手段心機與她無關,但奪取龍氣謀取皇族氣運卻是在她這個國師的本質範圍之內,不知道也就罷了,知道了,卻是不能袖手旁觀的。


    說到底,陸家終究走錯了路,若他們仍舊是正道修士,好好的韜光養晦數百年,未必沒有與司徒家一爭之力,畢竟如今的修真界不會再參與這些了。


    本來嘛,不管是哪個家族做皇帝,跟修士都沒有多少關係。


    可寰宇修真界能夠容許有一個魔修家族的人作為皇帝當家作主的國家嗎?


    一步錯,步步錯,最錯的,是他們並沒有意識到問題處在哪裏,還在一門心思的報仇複國。也許並不是沒有人察覺,隻是難以說服全部人,也放不下那一點祖輩的執念。


    司徒皇帝這一次是真正的震驚了,後怕的甚至吐了好幾口血!但心裏對宋雪晴的疑心倒是去了不少,能把人早就安插在他身邊的釘子給一個個的拔出來這許多,再怎麽也不可能是那邊的人。再加上皇帝也查過了,司徒茂雲雖是王府世子,可他父親卻一直覺得當初繼位的該是自己,連帶教養兒子時也灌輸了這樣的概念。將世子送入蜀山劍派,本事打著拉攏的主意去的……他不是皇帝,對修真者與皇族的牽扯並不清楚,還做著讓兒子師門幫忙的美夢。


    又羞又氣之下,狠狠罰了自己這個眼高手低的弟弟,又連連派人想與她修複關係,變相致歉。


    能讓皇帝做到這一步,也是蜀山劍派態度強硬的緣故。


    宋雪晴對此並沒有什麽感慨之心,相反,反而對這皇宮越發失望了。這麽個帝王,還不如凡人界那裏的皇帝呢!畢竟人家明君是真的做的極好,賞罰分明,行止有度。而昏君呢,也昏的徹頭徹尾,倒台更是爽快――你這不上不下的兩邊都想靠,兩邊又都不靠譜,算什麽呢?


    皇帝沒請她走人,她也不好私自離開,倒是經此一事,心境又有了大起落,幹脆通報了一聲,閉關修煉修煉去了。


    她無事一身輕,可苦了薑賢愚。皇帝心中大抵仍是不安,三不五時的就找他談個心什麽的,鬧得他有些不安寧。


    往年雖總也會生些事情,卻沒人會像宋雪晴這般直接爽快打皇帝的臉,最後不過是兩相消弭。


    這一回,皇帝難得吃了癟,生怕六大宗門與皇族離心,宋雪晴打不得罵不得又無討好之門,自然得抓緊他這個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了。


    好在他也不是第一回就任國師,並沒有什麽不適應。


    隻是,心底竟有些淡淡的羨慕,那個女子,活得好生恣意,好生痛快。


    可惜生來命運不同,責任不同,她可以甩手不幹,他卻隻消冷眼旁觀。等了卻了此間事務再說吧……隻盼著那人不要鬧騰的太厲害,將這修真界攪得天翻地覆才好。


    到底,他不過是一個過客。


    閉門修煉的日子總還是過的很快的,春去秋來,宋雪晴過得不知歲月。


    待得從閉關之中回轉過來,再次立在青雲殿自己的寢殿床前,外間已是一片銀裝素裹,湖麵凍得結結實實,光可鑒人。平滑的冰麵折射著午時的陽光,七彩炫目,映襯的一旁在中的枯木越發淒涼。


    “國師大人,您出關了。”自玉色被送往蜀山劍派後新派來的婢女頭一個得到消息,也不敢太近她的身。傳聞這位國師有怪癖,不喜人多言,不喜人碰觸,為人冷淡脾氣又爆烈,並不好相處。她來她身邊也有三年了,但真正接觸的日子卻不多,因此也摸不準她的脾性,隻當真是如此,便有幾分小心翼翼。


    “嗯,陛下可有傳召?”宋雪晴聽得身後人聲,微微垂目。婢女靠近的時候她便已知道,隻是懶得動彈,不過是一個凡人,還不必她去戒備防範。


    “並無。”聽得她清冷無波的問話,婢女心中微顫,慌忙回道,對待仙師的那一點兒憧憬變成了惶惑畏懼。她怎麽就沒被派去侍奉北殿的那一位呢?聽說不僅是個美男子,還溫雅出眾,每每都叫人如沐春風。


    她有幸曾見過一次,一顆放心暗許,可惜仙師高不可攀,她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


    見到長卿國師轉過身來,婢女心頭一跳,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位仙師似乎與三年前有些不同了。眉目還是一樣淡然,看著卻叫人有些心驚肉跳的。


    “既無事情,你且下去吧,我這裏不用人伺候。”宋雪晴懶得去琢磨一個凡女的心思,擺擺手,把人斥退。


    婢女依言退下,絲毫不敢多言。


    她人放走,宋雪晴眼前瞬時便多了十來個紙鶴。閉關前她設了陣法,外事通通傳不到她這裏。這些傳音已經滯留多時,還沒來得及查看。


    大多是來自蜀山劍派,掌門師伯說的是司徒茂雲一事,對她的處置並無異議,甚至連師叔玄秋也傳音過來,謝她代為清理門戶。玄如鏡則說了魔修一事,乃是陸家門人尋人上門,又四處散播,已經處理過了雲雲。


    也有家人朋友的,多是寬慰之語,叫她安心之語也倍覺溫暖。


    終究,這世上還是有屬於她的那一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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