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靈是侍女身份,不為人所知。因此即便宋雪晴二人言明,並非來尋宋白宸,但執事還是得先帶著他們去找他――他堂堂古劍門外門執事,怎會知道一個小侍女在哪裏?


    宋雪晴愣了愣,很快就明白是自己想錯了。在炎火門呆了幾年,漸漸也就忘記還有“侍婢不算弟子”這一回事,畢竟炎火門的侍婢可都是外門弟子充當。


    而蜀山劍派講究“凡是親曆親為”,根本就沒有這一出,自然更不會想到。


    見一見宋白宸也無妨,怎麽說也是宋氏子。


    執事將他們引到內門,卻並不帶他們進去,而是找了一位內門姓秦的弟子,轉為交代。


    他是外門管事,到此處便是界限,接下去的是就不歸他管了。


    離開內門時,執事眼中掠過一抹羨慕。


    他在外門的地位再高,終究不如內門。哪怕內門弟子恭恭敬敬得稱他一聲執事,也掩蓋不了他被發配外門的事實。


    而替代他的秦姓弟子倒也不敢怠慢二人,不論是蜀山還是玄天宗,都不是好相與的。尤其這二人都是金丹弟子,名頭極盛。


    他似乎性情有些寡言少語,一路上不像那執事一般多話,帶他們到了築基弟子所在的山頭,請他們等在外間,便徑自去裏麵傳話找人。


    “秦師兄,是誰找我?”不多時,便見他帶了個青年出來。


    青年長得倒也清秀,不說俊逸瀟灑,卻也讓人心生好感,眉宇裏甚至帶著兩分天然的憨厚。隻是他目光太過銳利精明,平白的破壞了天生的隨和相。


    宋雪晴知道,這便是宋白宸了。


    還有幾分小時候的樣子,隻是……他明明是築基修士。卻步履輕搖,虛浮無力,眼黛微青。眸光裏帶著幾分晦澀迷惘,好似剛剛睡醒。


    ……怪不得大伯說他越發的不像話了。


    “喏。就是這兩位前輩。”秦師兄點了點宋雪晴二人,說了一句,便悶頭要走:“你自己招呼客人吧,我先走了,還有事。”


    走得很是匆忙的樣子。


    宋白宸看向二人,絞盡腦汁卻想不起來什麽時候見過這兩人,還是“前輩”。


    “不知兩位前輩找我何事?”他用力眨了眨眼睛。壓下忍不住想打哈欠的欲望,老實的問道。他生的這般麵相,要裝敦厚最是適合不過,隻可惜他的眸子總是忍不住往宋雪晴身上瞟。帶著幾分色迷的氣息,很是令人不悅。


    “想必是你那位師兄沒有說清楚,我們不是來找你的,我們找葉靈。”黃元寶麵色微沉,擋在了宋雪晴身前說道。當然。他本就冷著一張臉,此刻就算不高興也看不出來。


    “葉靈是誰?”宋白宸一陣茫然,又有些被愚弄的不悅:“既然是找別人,又為何叫我出來?”


    “宋白宸,你日子過糊塗了。連自己的女侍叫什麽名字都不記得?莫不是忘了,當日你進古劍門,帶了兩個侍女,一個是你堂姑宋雅晴,一個就是葉靈。”宋雪晴眉頭微蹙,這宋白宸是怎麽回事?他們雖相處不久,但那時看他,也不過是個有幾分心機的小少年。怎麽現在這樣糊塗,連人都記不清了?


    宋白宸皺了皺眉頭,聽到女侍二字,才想起來自己的確有一個侍女叫葉靈,方才恍然大悟。


    “原來前輩是來找她……”他的眸光輕閃,狀似疑惑的問道:“不過你們找她做什麽?”


    “我們是受人所托來看看她過得好不好。”宋雪晴見他麵上有幾分怪異,心下便有些狐疑,遂放出幾分威壓,沉聲問道:“怎麽,她出事了?”


    宋白宸便有些扛不住。


    其實宋雪晴並沒有傾力而出,畢竟還在人家的山頭,總要給古劍門幾分薄麵。然而宋白宸經年沉浸於女色之中,哪怕是築基修士,也掏空了大半身子,哪裏禁得住她淩厲的劍道威壓侵襲,差點就腿軟跪倒在地!


    宋雪晴見狀,對他越發失望,收起了威壓,冷冷的看著他。


    “沒……沒出事。”宋白宸心有餘悸,再不敢看她一眼。此刻便是天仙絕色,他也絕對生不出一絲讚歎之心了。一言不合便要以勢壓人的女子,他最不喜歡。吞了口口水,道:“她就在我屋裏……我去叫她出來見你們。”


    說罷,竟是不等他們應聲,狼狽的跑走了。


    “原以為他還有幾分爭強好勝之心,卻不想,竟會是這副模樣。”宋雪晴望著他的背影,悵然說道。宋西成還將他當做振興落葉城宋家的希望,即便這些年對他有幾分失望,卻也並不曾全然放棄,在他答應修煉的時候仍然提供了一些靈石供他修煉,隻是不如往年大方了。


    再大方的家族,也架不住有人一個勁的往外掏空啊!


    宋雪晴並不知宋白宸這些年的經曆,但有宋家支撐著,想必也差不到哪裏去。這世上不如他的修士多了去了,偏他混到這種地步,不是自作孽都沒人信。


    她料想的不錯,宋白宸的確是自己作死。當年他為追求同門師妹,幾乎是有求必應,將家族給他的靈石幾乎都花在了那女子身上。然而那女子卻心氣高傲,從未將他放在眼裏過,不過是吊著他這個冤大頭罷了。待得後來宋家斷了他的來源,那女子便毫不猶豫的將他踢開!


    宋白宸生來便是天靈根,宋西成對他期望頗高,從小自然也是從不曾虧待過他的,漸漸的養得他有些心大。不過那時為了保護他,從來不曾讓他曝光,更不許他修煉太快,隻令他跟著親生父母在鄉下過活,倒也還有幾分淳樸心性。


    那時雖有幾分高傲,自覺是宋家最出色的弟子,不大瞧得上別人,但若好好教養,也不是不能板正回來。然而宋西成俗務繁多,哪裏能關心他一個小孩子的心理成長,再加上他爹娘驟然得知喜訊,將他看得如珠如寶,隻曉得捧他哄他慣著他,慢慢竟是養歪了去。


    雖然因著薑家知道要藏拙,但他骨子裏卻認為誰都比不上他。


    遴選之際,陰差陽錯宋雪晴得了蜀山劍派的青眼,他卻被稍差一些的古劍門挑了去。


    要是沒有宋雪晴,他便隻是被古劍門選中,也不會多想。然而偏偏年紀小又是雙靈根的她加入的門派卻比自己更好,陡然意難平,宋白宸就有些怨恨宋家。


    若非宋西成非要壓製他的修為,不肯讓他好好修煉,說不得進蜀山劍派的就是他了。


    他也恨宋雪晴,認定是她搶了原本該歸他的名額。


    剛剛進入古劍門的時候,他也用功努力過一段時間,發誓定要超過宋雪晴,好叫那些有眼無珠的人看看誰才是真的天才!也是因此,宋西成見他知曉上進,才樂意多多的供給他。


    畢竟是天靈根修士,他在古劍門的地位也不低,師尊自是精挑細選,修煉的心法也是上乘,資源更加不缺,很有一段日子稱得上是春風得意。


    等到他築基出關,向家裏傳遞喜訊――其實就是想炫耀――的時候,卻聽到傳話的人告訴他,宋雪晴竟然已經築基多年,很快就要結丹,已經外出曆練的消息!


    不啻於一個晴天霹靂在他耳邊響起!


    不是說蜀山弟子進階艱難麽?不是說她隻是雙靈根,比不上他的天靈根麽?就連資質,她哪條靈根也不如他!


    為什麽他這麽努力,所有人卻還是更偏心宋雪晴?


    他自以為,宋家給他的資源不過是小頭,大頭都給了進了蜀山劍派的她。


    心下越發憤憤不平。


    而後,發覺自己怎麽也追不上宋雪晴之後,他便漸漸有些倦怠了成日的修煉――他本也不是毅力非凡的人。小時候養尊處優的生活,也沒人叫他要刻苦修煉,他自然是無可無不可,入門後勤勉了一段日子,也不過是一口氣支撐著。


    如今沒有再努力下去的理由了,他陡然就鬆懈了下來。


    恰是年少情竇初開時,又在旁人的刻意引導之下,漸漸沉迷起了女色,修煉懈怠起來。


    築基後本就根基不穩,又過早的破了元陽,之後再修煉,便不如從前那般流暢快速,慢慢就不怎麽喜歡閉關修煉了,整日同幾個交好的外門紅顏混在一起,不知進取。


    可憎之人,必有可悲之處。


    宋雪晴心裏正琢磨著回頭是不是該提醒大伯一番,就見他帶著一個女子慢慢走了出來。


    跟在宋白宸身後的女子年約三四十歲,看起來已有幾分蒼老之相,她的眼角布著幾條細紋,梳著婦人發式,手足粗糙,眸光有些冷冷。


    ……是葉靈,長大後的樣子跟她姐姐有幾分相似,但卻更蒼老一些。


    宋雪晴觀她體內靈氣,隻怕不過煉氣三層,連四層都不曾突破。


    葉珍都快要築基了,看起來也隻有二十多歲。


    姐妹兩的靈根本來相差無幾,當年她非要跟著宋白宸走,大抵沒想過會是如今這般情狀。


    “葉靈,就是這兩位前輩找你。”宋白宸推了她一把,不耐煩的說道。


    宋雪晴沒有錯過他眸中一閃而過的厭惡。


    葉靈已經不是處子,想也知道是委身於誰了。如今還不到年老色衰的時候,便這般對她。


    宋白宸……太過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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