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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卿站起了身。


    她還記得長安說,玄如鏡要見她俗黛。


    雖然她說可以明天再去,但長卿如今並不全然信任她,覺得還是馬上去一趟的好。哪怕打擾了師父休息,也可以說是擔心誤事,好過在她心裏留個不敬師長的印象。


    玄如鏡的洞府在天綾峰的山巔,那洞府並不是最好的一個,可她偏偏就是喜歡這裏。


    甚至閑置了原本安排給峰主的洞府。


    所以那裏一直空著。


    洞府也是權利地位的象征,哪怕她願意讓給弟子們,也不是誰都敢住的。


    長卿到的時候,玄如鏡正在看一冊經書。這經書當然不是佛經,也不是道經,而是心經。


    “師父,弟子長卿求見。”


    “進來吧!”


    玄如鏡合上書頁,並沒有收起來,隨意撂在石桌上,長卿才進屋,就被封麵上泛著的淡淡暗金色光芒刺了下眼睛。


    一隻黑貓不知從哪裏跳了出來,在書冊上踩了一爪,那光芒翛然隱去。


    快得好像隻是她的錯覺。


    那是……什麽?


    黑貓跳入麵若寒冰的玄如鏡懷中,“喵喵”地叫了兩聲,毛茸茸的小腦袋磨蹭著她的掌心。


    “你怎麽來了?”


    她說話的時候,也像是帶了金石之音。


    “弟子拜見師父,”長卿心頭微震,忙收斂心神,俯身行禮,直起腰,說明來意:“聽長安師姐說,師父您有事找我。”


    極力控製自己的目光不去看那貓和書冊。


    “不是說讓你明日過來麽?”玄如鏡淡淡的應了聲,麵上看不出絲毫情緒,仍舊是冷冷的。


    長卿連忙道:“六師姐說了的,是弟子怕耽擱了師父的緊要事。”


    長安並沒有欺騙她。


    也是。這事很容易被拆穿,她當然不可能留下把柄。


    “你今日來了也好,左右我這會也無事,”玄如鏡麵無表情的指著石凳道:“坐下說吧!”


    語氣倒是比方才軟和了不少。


    “是,多謝師父。”


    做為師父,玄如鏡其實是有些不負責任的。但她性子從來如此,本就不愛管這些瑣事。


    她終究是元嬰真人,與宋雪晴前世的師尊不能相提並論,兩者不管是從哪方麵來說都沒有任何可比性,長卿不會天真的去拿前世師尊的標準衡量玄如鏡。


    “你入門也有一段日子了。還適應麽?”玄如鏡給黑貓順著毛,不知為什麽,明明是關心的話語。從她的口中說出來,就多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別扭感。


    “挺好的,師姐們都很照顧我,對我很好。”長卿笑道。


    她的眸子裏一片澄清。


    被人潑水,又被人挖坑。這叫對她很好?


    她不管事,不代表她什麽都不知道。


    玄如鏡忍不住低頭打量她,手指在貓悲上滑動,卻發出金石相碰一般清脆的響聲,仿佛要濺出火花似的反抗在幻想鄉最新章節。


    黑貓渾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這個女孩,是她收過的弟子中。看的最模糊的一個。


    都說三歲看老,六歲的女孩子,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一些日後的痕跡來。比如長絮。這麽些年,她也沒能將她那副愛管閑事,收不住臭脾氣的性子給磨掉,不管罰她多少次,她似乎一直都是那個樣子。最多就是收斂一段時間,想要完全改了性子。這輩子怕是不能了。又比如長安,從小就心思深而不露深色,年紀越長,就越是如此。她也許覺得自己隱藏的很好,但是隱藏不等於消失,根深蒂固的性格已經存在,無法拔除。


    而長卿呢?


    有時候覺得她是孩子心氣兒,長絮潑她水,她就能直接刺傷她,而後沒隔幾天就忘了這事兒,還跟長絮玩到了一塊兒,相處的極好。有時候又覺得她成熟的可怕,長安那麽算計她,她都沒中過招,也從來沒有提起過哪怕一次,能忍也能讓。


    若是給她換個地兒,不曾日日放在眼皮子底下,乍然看見,她會覺得這孩子挺有大將之風。


    可現在,她卻覺得,長卿身上從骨子裏透著一股狠戾。


    對別人狠,對自己更狠。


    那日她隔得遠卻看的分明,長卿入山後那唯一一次出手,幾乎是拚盡了全力,隻求一擊必殺,不計後果——她這樣全力施為,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傷了自己的根基。


    但是最後兩個人都沒什麽事。


    長卿的修為到底差了長絮一大截,這才隻是傷了她的手而已。


    這件事情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的,煉氣五層的小娃娃傷了築基中期的修士?


    簡直是個笑話!


    而她自己,也仿佛隻是做了一個無意的舉動,收手之後,沒有半點異樣。


    平日裏,也看不出她有什麽不對勁,畢竟隻是個小孩子,說她狠戾,隻會讓人覺得可笑。


    玄如鏡看不清長卿,也許是性子還未定,也許……是隱藏的太深。


    她才多大?


    “這就好,”玄如鏡深深的看了她好一會,方才說道:“下個月開始,你如冥師叔會分批帶煉氣期弟子下山曆練,你是我的徒弟中,唯一一個煉氣弟子,已經定了第一批去,到時候,你要聽從你如冥師叔的安排,知道嗎?”


    長卿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之色。


    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下旬,離下個月沒幾天了。


    她才入門幾個月罷了,就能出門曆練了嗎?


    心底忍不住泛起濃濃的疑竇。


    這並不是她多疑,而是,修真界好似從來都沒有這樣的規矩。不管是哪個宗門,新入門的煉氣弟子入門沒滿三年,從來沒有這麽快送到外頭去曆練的。


    修士的確是經常會外出曆練的,一來是碰碰運氣看看自己的福緣,說不準就撞上什麽天才地寶;二來,修士在遇到瓶頸難以突破的時候,通常都會選擇外出曆練。入世也是一種修行。一門心思專注於修煉並不是不好,隻是有時候沒有經曆過一些磨難,是無法領悟天地之間的法則的——尤其是金丹期以後,入世曆練的修士遠比煉氣和築基期多得多,因為金丹期後,能夠感悟的天地法則更多、更深,固步自封的修煉沒有任何益處形意掌門人最新章節。


    當然,也不是沒有呆在家裏就能感悟天地法則的修士,隻是那樣的人,怕是億萬年都難出一個。是妖孽之中的妖孽。


    可是,她如今才煉氣五層,這也未免也太早了點吧?


    要知道。煉氣期的修士,在這個世界,其實是很孱弱的。畢竟修士們要等到築基以後才真正脫離五穀輪回的凡人範疇,否則就算是煉氣期大圓滿,也不過是堪比頂尖武者罷了。遇上厲害一些的武者,煉氣修士也沒有必勝的把我。


    況且世俗之中,還存在著無數的魔修。


    前世,宋雪晴沒少和魔修打交道,他們心狠手辣,視因果為笑話、天劫為無物!魔修的手段。幾乎百無禁忌,隻要他們盯上了誰,就好像被一群餓狼給纏上了一般。十分危險。


    煉氣修士遇上魔修,哪怕是同等修為的魔修,九成都是有去無回!


    因而在修真界這個築基滿地走的時代,沒有築基期實力的修士,基本上是被宗門禁製獨自外出曆練的!


    再者。就算要去曆練,讓個元嬰修士帶著真的有曆練的效果嗎?


    察覺到長卿眼中毫不掩飾的懷疑。玄如鏡忍不住清了清嗓子:“這一次曆練,事關重大,到時候自然會有人為你解惑,你隻要聽從門中的安排就行了。”


    怕是早就安排好的吧?


    聽出玄如鏡口中不容置疑的口吻,長卿便點了點頭:“是,師父。”


    “此事如今還沒有再門中傳開,你回去之後,也不要告訴別人,自己心裏知道就行了。”


    “弟子明白了。”


    “嗯,你回去吧!出發的日期還沒有定下,你這幾天在洞府裏好好修煉,就不要再隨意下山了,免得到時候找不到人。”玄如鏡淡淡的吩咐道,目光落在桌上的書冊上,仿佛忽然想起來一般,拿起來遞給她道:“對了,這本心經你帶回去參悟吧!”


    長卿恭敬的接過看了一眼,書冊上淡淡的光芒已然已經隱去,露出幾個古樸的大字:“般若經?這不是佛經麽?”


    黑貓陡然衝她尖嘯了一聲。


    那尖嘯聲並不大,卻直直沒入心底,讓心神有一瞬間的失守。


    長卿回過神來,隻覺得腦海中傳來陣陣刺痛感,心中一陣愕然!


    這隻黑貓到底是什麽品種?


    “誰告訴你是佛經的?”玄如鏡安撫似地輕輕拍了拍懷中的黑貓,低下頭看了她一眼,麵上似笑非笑:“這本心經參悟之後,於你的心性有好處。你年紀小,進階卻太快,容易滋生心魔。我看你似乎又要進階了吧?修為不要總是刻意壓製,你在擔心什麽?”


    長卿這才知道自己又犯了經驗主義錯誤,其實就算是前身,她也不知道佛家是否有一本《般若經》,隻是隱約聽過“般若波羅蜜”之類的佛語。因此見了這本心經,就當成是佛家典籍。可這個世界的佛修,卻未必聽說過這樣的一本經書。


    如果沒有進門時的那片刻的刺目,她也許會將《般若經》當成是一本普通的經書,然而現在,她很清楚這《般若經》來曆不凡,就衝著那層淡淡的光芒,就不是低級的書卷玉簡所能有的。


    而玄如鏡的話,更是讓她心神搖動。


    她早就知道,進入宗門之後,自己刻意壓製修為的事情是瞞不了多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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