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宮,乃是百年前楚家楚葉恒遊曆至此,適逢一星辰墜於此地,故建宮而名之曰“摘星”。


    而每代統管江湖者,被稱為“摘星君”,楚葉恒,便是第一任摘星君。


    自楚家太祖楚玉寒大敗魔域百年以來,楚家英傑輩出,威望頗高,摘星君皆由楚家曆任家主擔任,而如今,現任摘星君楚宣遭人陷害,生命瀕危,而摘星宮少宮主,即下一任摘星君楚沐蘭,正策馬飛馳在回摘星宮的路上。


    摘星宮,天水樓


    此時中已然亂成了一鍋粥,楚家大多數人都聚集於此,商議著退敵之計。


    “師叔,趙家主問時間已至,為何還不召各家入宮議事。”


    “入宮議事!公然帶著一眾高手入宮議事!若不是我大哥不允,我現在便衝出去砍了他的狗頭!”楚天凡拍案怒道。


    “叔叔息怒,當務之急是如何解這摘星宮之圍。”


    楚天凡聽到熟悉的聲音抬起頭來,來人一襲墨袍,竟是楚沐蘭。


    “你是如何進來的?摘星宮分明已被圍的密不透風了。”,楚天凡驚訝地說,“我正欲派人去尋你呢。”


    楚沐蘭溫和一笑:“我不是說過嗎,除了武功,我什麽都會。”


    環顧四周,隻見眾人大多神色慌張,亂作一團,楚沐蘭不禁心生悲涼,自己離開時還好端端的,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呢?


    “事情原委我都已經知道了,父親怎的突然——”


    楚天凡似乎想向他解釋,但是最後沒有開口,“此時茲事體大,我不知自己能說什麽——唉,你去問你父親吧。”


    楚沐蘭被楚天秋搞得一頭霧水,轉身準備去找父親,耳畔盡是無盡的爭吵之聲,心中愈加煩悶。


    “這是我們能應對的?江南四大家族,流光府,萬毒閣,龍虎山,西涼夏家,十三醫堂……還有一直虎視眈眈的趙家,甚至還有血影的人,我們拿什麽守!”


    “不守?你不守我守,我楚家掌管百年摘星宮,維持江湖秩序的職責乃是老祖所托,你說放棄就要放棄了?”


    “敵眾我寡,我們在江湖上還有許多盟友,不如以退為進,再等機會。”


    “盟友?到了現在,誰知道他們會不會背後捅刀子?你現在求助,有幾人能趕到?”


    “罷了,大不了這摘星宮,我來守。”,楚沐蘭心中本來憤懣,但看到眾人的態度,也隻剩下無奈。


    “誰來也輪不到你來!”楚天凡瞪了他一眼,“快去尋你父親吧,他有話要與你交代。”


    “父親——他現在怎麽樣了。”楚沐蘭回頭問。


    “除非傳說中第九境的絕世仙人臨世,亦或是——”楚天凡似乎不願在楚沐蘭麵前提及後麵的話,“否則便是十三醫堂堂主來了,也無計可施。”


    楚沐蘭大驚,他知道情況緊急,卻不曾想到了這步田地,顧不上回話便奪門而出,直奔追月樓而去。


    追月樓,乃是摘星閣的中心,其高百尺,縹緲入雲,號稱可摘星,可追月。


    追月樓內,人影綽綽,中間圍著的,正是楚宣,卻見他已是咳血不止,臉色蒼白,一副將死之人的樣子。


    “咳咳!讓一讓,沐蘭來了。”他感知到了什麽,忽而抬頭道,揮手示意人群讓開一條路。


    果不其然,呼吸之間,一襲墨袍便飛奔而入。


    楚沐蘭本來還抱著一絲希望,此時看到楚宣這副樣子,一下子慌了神。


    “父親!”


    楚宣見楚沐蘭來了,露出了一絲苦笑,不緊不慢道:“你個調皮的小子,又和秋月那丫頭去哪了?”


    楚沐蘭擺手,“不提也罷,現在最重要的是父親的傷。這是何人所傷,難道沒人能醫治嗎?”


    楚宣搖了搖頭,“魔功所傷,非中原武林之人可醫。”


    “魔功?”楚沐蘭似乎聽說過,在西沙長城之外,有一個什麽——魔域?但不知為何,他身邊之人都刻意不提及這些事。


    他忽然想到聯軍此次打的旗號似乎便是父親窩藏魔域公主——


    “嗯,我有東西要交給你,你一定要好好保護。”


    還未來得及往下想,楚宣從懷中掏出一個金色的令牌,遞給了楚沐蘭,楚沐蘭還沉浸在巨大的打擊中,沒有回過神來。


    “沐蘭”


    楚宣喚道,楚沐蘭回過神來,趕忙收下那令牌,拿在手心,仔細端詳,隻見那令牌正麵寫著“鎮魔”二字,翻過來之後背麵刻有一團火,上麵寫著“離”。


    “離火?”楚沐蘭呢喃。


    “你若有機會,去到南越最西邊,南疆十萬大山,去找一個叫做南宮萬華的人,告訴他,離火,不能歸位了。”楚宣說完這一席話,似乎已經耗盡了他剩餘的全部力氣。


    他抬手似乎想要夠到楚沐蘭,尚未滄桑的麵龐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不說這個了,想當年,你還小,什麽也不懂,不聽我的,非要去逛什麽青樓,結果被趕出來了,還被那個什麽——”


    楚沐蘭回以一個苦澀的笑容,“天華公子。”


    楚宣強撐著抬起一隻手點了點,“哦!對,天華公子,你被打的那個鼻青臉腫啊,跑回來找我哭訴。”


    楚宣似乎覺得這件事很好笑,頗有興致地接著講,絲毫不顧身下血流如注。


    “然後我一巴掌把他扇飛了半條街,正好落在給豬洗澡的大盆裏!”,楚宣仰天長笑,“我罵他就是個臭爬蟲!”


    楚沐蘭也跟著笑了,就好像他還是那個仗著父親肆意妄為的孩童,可是他笑著笑著就哭了。


    “咳咳!咳!”


    楚宣忽然劇烈地咳嗽起來,他長歎一聲,伸手托起楚沐蘭的頭,“我本以為成為劍聖便能這樣護你一輩子,可是從接過這塊令牌的那一刻起,我的命運就注定了。”


    真是——好大的一盤棋啊,可惜我注定隻能見到棋盤的一角……


    “不要被仇恨蒙蔽雙眼,不要做傻事,帶著楚家人,好好活下去。”


    楚沐蘭伸出手,“可是——”


    他的手還沒有碰到楚宣,忽然感覺自己的下巴一沉,楚宣的手垂了下去。


    “父親!——”


    “家主!”


    楚沐蘭感覺這一切都很不真實,這一連串事情都發生的太快,給他一種奇怪的荒謬感,可他不得不告訴自己,這便是現實。


    ……


    摘星宮正門處


    各方人馬在此聚集,以趙家為首,江南四家,還有各大門派大都到齊了,唯有寧家和落家沒有來。


    “家主,我們不進去嗎?”


    趙家家主趙無明搖頭,“若是我們先進去,這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韙了。”


    “那我們怎麽辦?”


    趙無明隻回了一個字,“等。”


    不過半晌,少年從門中走出,迎風而立,長袍飛舞,他拔出一把長劍,高聲喊到:“新一任摘星君在此,我楚家抵魔域之師,平江湖之亂,築百裏之宮。爾等鼠輩,心懷歹意,恩將仇報而不自知,還不快快退去!”


    趙家家主趙無明喝道:“楚宣勾結魔域,人人得兒誅之!。”


    楚沐蘭大怒,立刻反唇相譏,“家父被魔域之人所害,如今趙家主反倒汙蔑父親勾結魔域,天下豈有此理?”


    趙無明暴喝,“你憑什麽證明你所言為真,就憑你一個毛頭小子?”


    楚沐蘭舉起手中的劍:“就憑它!”


    趙家少家主趙瑾瑜湊到趙無明身前嘀咕:“父親,兒聽說,楚宣曾經將其年輕時佩劍逍遙傳於其子楚沐蘭,那劍含有其全盛時一道劍意,不可力敵。”


    趙無明聽了,的確有些忌憚,沉默許久,似乎是在思考對策。


    “劍聖一劍,可破萬軍啊。”曲家家主曲雲舟慨歎。


    其他勢力無非是趨炎附勢,想要在這場禍亂之中分上一口人血饅頭,自然不會率先出頭,大多在一旁看熱鬧。


    楚沐蘭正準備出劍,落秋月攔住了他。


    “師傅,為何阻攔於我?”


    “這一劍很珍貴,不要輕易用出它。”落秋月又小聲補充:“你叔叔已經帶著大部分人先行撤退了,至於摘星宮,放棄就是了。”


    “放棄?可是——”楚沐蘭不解。


    “你覺得摘星宮代表什麽?”落秋月問。


    “代表我們家江湖盟主的身份!”楚沐蘭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但是你認為楚家為何能成為江湖之首,是因為這摘星宮,還是因為一代代楚家高手的不懈努力?”落秋月正色道,“你自稱詩句公子,學富九車,難道如此簡單的道理也想不明白嗎?”


    楚沐蘭似有所悟,“是啊,重要的從來都不是摘星宮,而是摘星宮裏的人,我們在哪裏,哪裏便是摘星宮。”


    逍遙劍回鞘,“這一劍,的確不值得現在出。但畢竟大家還沒有完全撤離,不能讓他們如此輕易地進入摘星宮,所以便讓我再為大家攔上一攔吧。”


    落秋月忽地抬手,輕拍在楚沐蘭後腦,楚沐蘭隻覺得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沒有武功還想逞能?”落秋月抱起楚沐蘭,口中抱怨,臉上卻泛起一抹笑意。“這種事情,還是交給我們吧。”


    穿著一襲道袍的男子落在她身旁,“仙子要知道,就憑我們二人,攔不了他們多久。”


    三清山,林瀟恒。


    “那若是再加上一個我呢?”一襲黃袍,莫約二十出頭的男子走來,他拔出腰間的佩劍,那柄劍上刻著兩個字。


    “淩雲”


    青鋒山,燕文淵。


    駿馬疾馳而過,赤裸著上身的男子一躍而下,浩浩之中不失文雅秀氣,九尺之軀足以頂天立地。


    “安蘭那丫頭讓我來幫幫你們。”


    京城寧家,寧修。


    一股淡淡的梅香飄來,一襲淡藍色長裙款款而來,在她的身後,跟著兩男一女,還有一位老者和一個孩童。


    驚人的是,這幾人身上散發的氣勢都遠非尋常高手可及,想來已經踏入了傳說中的仙境。


    萬裏之外的鎮魔關,一尊高達數十丈的嶄新玉石雕像矗立在大漠之中,分明是楚宣的麵容,隻不過要更加年輕一些,多了幾分意氣風發。


    底座上雕刻著一行小字


    第四任離火使 楚宣 文定二年——鎮龍三年


    極目遠眺,大漠之中,二十餘尊容貌各異的巨大雕像守護著遠方燈火初升的城市,無聲地訴說著不為人知的故事……


    為首的女子恭敬地半跪拱手,柔弱卻洪亮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天澤使,恭送離火使,星辰劍聖殯天!”


    “巽風使(震雷使 兌澤使 坤地使 艮山使),恭送離火使,星辰劍聖殯天!”


    遙遠的三清山內,白衣女子點上三柱香。


    挫敗而悔恨的淚水無聲地滑下,為什麽!為什麽每一次都不一樣!


    我明明已經阻止了周慕寒,可是楚宣還是死了……


    “坎水使,寧安蘭,恭送離火使殯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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