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現在到底在鬧心個什麽勁,難受個什麽勁兒?


    「林昔,我難受,我不想他好,可他們一家怎麽樣又關我什麽事?我為什麽會這樣不痛快?」季雲知終於忍不住哭訴起來。


    林昔把人攬進懷裏,輕輕拍著哄著:「別難受,有我呢,我給你想辦法。」


    許是連日奔波,氣了一場哭了一場,季雲知很快就哭累睡著了。


    手卻緊緊抓著林昔的衣角,林昔費了很大的勁兒都沒辦法把自己的衣角解救出來。可見他此時心裏是多無助,多依靠著自己。


    「別怕,別怕,有我呢。」她長嘆幾聲,在他身邊守了許久,直到窗外透進來大片燈火,她才終於脫身而出,敲響了隔壁的門。


    「馬嬸,有件事想請馬嬸連夜辦好。」林昔要辦的事挺急,她從袖中取出錢袋盡數交給了馬嬸:「不用心疼錢,把事辦妥要緊。」


    「這…」馬嬸一咬牙接過了錢袋:「行,我這就去辦,一定給主人辦好。」


    林昔也沒有胃口,隨意吃了點東西便回了房,季雲知睡得極不安穩,蜷縮成一團正在夢裏小聲嗚咽著,林昔趕緊過去拍拍他的背,他這才像小獸一樣挪過來,漸漸的睡沉了。


    林昔就靠在床沿半躺著攬了他一夜。第二天天還未亮,街裏有了響動,季雲知一個激靈,醒了。


    「醒了?」林昔迷迷糊糊也睜開了眼:「再睡會兒?」


    「睡不著了。」吉時未到,外麵隻是來幫忙上妝、道喜的街坊友人們登門,十多個人就把那小院裏裏外外占滿了似的。


    季雲知靠窗看著,還真是熱鬧喜慶。


    他還是意難平,想做點什麽。


    「要不然,我們趕車去撞他的花轎?」感覺那商人挺看重他的,一應禮節規格都不低。


    「肚子餓不餓?」林昔卻擔心他的身體,今天還有大事要做呢:「我讓店裏早點準備飯菜,現在或許已經做好了,我端來你吃點?」


    季雲知不想吃,他一點胃口也沒有。


    林昔便勸他:「今天還得祭拜爹娘,你到時候餓暈在路上,是想告訴他們我對你不好?不讓你吃飽穿暖嗎?」


    「沒有,我就是…吃不下。」一想到對麵的所作所為心裏就堵得慌,偏又發作不得。


    「之前爹還在的時候,經常帶我來這裏,一會就是半天。」他目光哀痛:「一開始我隻是好奇問爹在看什麽,爹說看風景。我還傻傻地問好看嗎,爹有時候不說話,有時候會說挺好看的,有時候又會說像看戲。」


    「那時候我不懂,也想探出去看一看,可爹總攔著,說小孩子看不懂,我就在屋子裏玩。有一次玩累了我就躺在裏麵睡著了,醒來的時候看到爹像是被風迷了眼,正揉著眼睛落淚。」


    「我就爬到他身上,給他吹眼睛,他哭止了,我也第一次看到了外麵的風景,是真的挺好看,像戲一樣。」原來他娘每次休沐大半天不在家是去了這小小的院子,還怕被人發現,每次都喬裝打扮一番偷摸到這裏。


    卻不知每次她前腳出門,後腳爹就帶了他來了這客棧,就坐在窗前看她賊頭鼠腦偷摸著進院,比戲還好看。


    「那時候我不明白,問爹那是娘嗎?為什麽她總貓著腰捂著臉?為什麽進了院會讓裏麵的人小點聲,就連裏頭的孩子見到她時的歡呼明明那樣的雀躍卻不得不壓抑著。」現在想想,那家人又圖的什麽?日子過得這樣不痛快就沒有怨恨嗎?


    肯定是有的吧,或許那次失手也是積怨已深全然暴發出來的結果?那他娘還真是活該呢。


    想到這,他又開始混亂了,他連恨連怨的資格好像都沒有,更找不到該恨該怨的人。


    「我想我爹,我想先去看我爹。」他現在唯一還對他娘感恩的,就是一有能力就派了人來救他接他,他已經不敢去深思這一點點的恩情中多少是真愛多少是算計。


    他會崩潰的。


    林昔無疑隻能做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好,先看爹,先去看咱爹。」


    出去喊店小二,把昨夜吩咐做的素粥素菜端了進來,「多少吃點,今天會很累。」少了了跪拜和哭祭,都是費體力的活兒。


    馬嬸還沒回來,眼瞅著外麵越來越熱鬧她也暗暗著急,但為了能讓季雲知多吃兩口,她不得不陪著他裝作沒事一樣一起吃。


    終於當一頓早飯吃好,她端出去交給店小二時,馬嬸回來了,麵帶喜色身後還跟著兩個人。


    「主人,事辦好了,另外,」她引出身後兩人:「這位是福店掌櫃,這位是季大人故友。」


    福店也就是壽衣店。


    至於另一位…林昔聽著季大人這稱呼,那之前應當也是朝中官員?此時也是一身布衣,或許也是同獲了罪的。


    果然,那位故友先不顧形象的抹了淚:「我竟不知季大人已經回來了,隻知道她也得了機緣已然安全,竟不知…」


    林昔連忙拱手沉痛道:「煩勞這位大人記掛。」


    「嗨,什麽大人,如今平頭老百姓,你便是小公子的妻主?」來人姓申名秋,之前在朝中受季母幫襯許多,所以十分感念她的好。


    林昔:「是。」


    申秋贊了她一通:「好孩子,難為你有這一份心,我聽聞此事便也想著來出一份力,隻是為何非要這樣急?」


    馬嬸就將一街之隔的喜事說了,她之前在那家做工近兩年,隻是每次季母去的時候她都會被打發去做別的事,所以幾乎沒碰著過。要不是後來她實在急著脫身不想在那家做了,這才無奈接下找季雲知的任務,還真不知曉這其中內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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