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被打了下臉,也不氣,哄她:「爺爺瞎說的,釉寶漂亮著呢。」


    「胖就胖吧,也沒事兒。」謝瓷幽幽道,專心摸起老爺子來,「爺爺不乖,沒好好吃飯,都瘦啦。哇,這裏多長了六條皺紋!爺爺變成老頭子!」


    老爺子:「......」


    謝瓷還知道安慰他:「爺爺就算變成老頭子,也是有錢老頭子。回了洛京,爺爺要多吃飯,和釉寶一樣,白白胖胖的。」


    老爺子眼眶一酸,點頭:「好。」


    ...


    晚飯前,謝瓷和俞蜃呆在樓上整理箱子,順便說悄悄話,謝瓷說:「哥哥,你要記得給我打電話,每天……嗯,兩個,不對,三個吧,早中晚各一個,你好好上學,我回來那天要來接我,我數數,周三就回來啦,才去三天呢。」


    俞蜃:「知道了。」


    謝瓷朝他伸出一根小拇指:「拉鉤,我很快就回來了,哥哥來接我,回來還想去劃船,上次沒玩高興。」


    俞蜃垂眼盯著那根繃得直直的小拇指,半晌,沒和她拉鉤,隻輕聲說:「如果你沒準時回來,我會去接你。」


    然後,再也不讓你離開。


    .


    俞蜃送走老爺子和謝瓷,身影掠過清淨的小區,在水屋前停下,隔壁的燈暗著,趙阿姨出門去了,他在夜色中站立片刻,轉而進了水屋。


    不多時,水屋二樓的燈亮起。


    短暫的寂靜後,二樓忽而傳來巨大的聲響。


    此時,私人飛機裏。


    謝瓷耷拉著腦袋,心裏一點都提不起要回洛京的喜悅,她滿腦袋裝的都是俞蜃,也不知道他回家沒有,回家了做什麽,晚上會不會想她。


    兩人到底沒有分離過。


    真到了離別時刻,謝瓷心軟了,拉著老爺子問:「爺爺,我們真的不能帶哥哥一起嗎?不會影響學習的,哥哥很聰明,他一個人我好擔心。」


    不怪謝瓷心軟,老爺子也心軟。


    從小孩子沒在身邊,又經歷了那麽大的苦難,現在被趕出家門不說,連家都回不去了,見謝瓷悶悶不樂的模樣,他哪兒能放心,他比謝瓷更擔心俞蜃的狀態。可這一遭,本就是為了試探他的狀態。


    老爺子考慮再三,還是輸給謝瓷可憐巴巴的眼神,說:「那我們去把哥哥接回來,他看見我不高興,爺爺去這兒等你們。」


    ...


    司機將謝瓷送回小區,謝瓷沒讓他跟著,她在這裏生活了四年,對這裏的每一條路都熟悉,不用盲杖就能安全回到家裏。


    謝瓷出門時帶了鑰匙,她開門進屋,先喊了聲哥哥,沒人回應她,蹲下身去摸玄關的鞋,俞蜃明明回來了。


    在樓上嗎?


    這麽想著,謝瓷上了樓。


    第23章 問我 隻要她在身邊,他就能活著。


    謝瓷有點兒發懵。


    太安靜了, 這安靜不同尋常。俞蜃並不喜歡這樣的環境,晴日裏,他一個人的時候, 總會放著白噪音,聽淅淅瀝瀝的雨聲。


    謝瓷沿牆,徑直往俞蜃的房門口去。


    門開著,她抬腳, 被什麽東西攔住,蹲下來一摸, 是本書, 再往前, 地麵濕了一小塊,玻璃碎片劃過指腹,這地上一片淩亂,什麽都有。往裏近了,她聽到斷斷續續的喘息聲,從喉間溢出丁點嗚咽,壓抑而絕望, 似瀕臨死亡的獸。


    磕磕絆絆地路過這一地狼藉, 謝瓷在床上找到蜷縮的俞蜃, 他閉著眼,雙手橫在胸前,身體發顫, 對外界的一切無知無覺, 甚至不知道她到了身邊。


    謝瓷腦袋嗡嗡的,無措地喊:「哥哥...」


    俞蜃陷在混沌裏,浮浮沉沉, 回到被那瘋子抓去的那一晚,他坐在那裏,看著那一張張熟悉麵孔朝他看來,六隻黑洞洞的眼睛盯著他,厭惡或恐懼,那幾秒裏,是他人生中最安靜的時刻,安靜過後,他的命運被宣判。


    然後,再然後……


    溫熱的淚水重重地落在他臉側,劃過眼角,一路往下,他哭了嗎,不會,他不會流淚,那是誰哭了?


    俞蜃倏地睜開眼:「釉寶?」


    他清醒過來,嘶啞著嗓子喊,她伏在他身上,用力抱著他,眼淚啪嗒啪嗒掉,說她不走了,哪裏都不去。


    俞蜃將她藏到懷裏,貼著她的頸,用力張著唇,大口喘息著,他又一次活過來了,隻要她在身邊,他就能活著。


    「...怎麽回來了?」


    俞蜃啞聲問。


    謝瓷啜泣著應:「爺爺讓我來接你,我們一起回洛京,你陪我去看眼睛。你怎麽了,哥哥?」


    俞蜃閉了閉眼,說:「我陪你去看眼睛。」


    ...


    飛機上。


    老爺子等得心急,這大半天了都沒來,那壞小子總不能又出了什麽事兒吧?正想打電話問司機,兩人來了。


    老爺子板起臉:「看在釉寶的麵子上才讓你回去!」


    不見兩個孩子有反應,他拿眼去瞧——謝瓷牽著俞蜃,低著頭,手裏抱了個小木盒,俞蜃漆黑的眼看過來,瞳色較平時深,他平靜地道謝:「謝謝爺爺。」


    老爺子朝謝瓷努努嘴,問俞蜃:這怎麽了?


    俞蜃摸摸她的頭,說:「坐飛機,害怕耳朵難受,不想說話。」


    老爺子輕嘶一聲,頭疼,忘了這一茬了,臨時買票又來不及,在謝瓷這兒說了幾句好話,便由著他們坐到另一邊去。助理拿來水和藥,老爺子跟做賊似的,避著俞蜃和謝瓷,偷偷摸摸把藥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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