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璃靜靜地坐了一會。


    算了。


    細想下來,兩人平日裏溝通都難,怎麽可能心平氣和地談離婚呢。她搖搖頭,拿過那張令她噁心的報紙,撕個粉碎,丟進垃圾桶。


    方璃就這麽從深夜等到清晨,周進都沒有再回來。


    他這次趕得急,也不知道住幾天,什麽行李都沒帶。不知道他到底在哪兒,方璃難免掛念,心疼。


    她嘆口氣,打開關閉許久的手機,裏麵湧出一些簡訊,有小俊的,還有陸思思的,還有教授的。


    她懶得看,並沒有點開,直接給哥打了電話。


    鈴聲就從她旁邊的沙發角落響起。方璃看了一眼,哥竟然連手機都沒帶,喪氣地按下掛斷。


    室內重回寂靜,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透玻璃窗,照耀著空氣裏的微塵,隨之時間流逝,方璃愈發擔憂,抱緊膝蓋。


    ——


    此刻,周進在吳小俊那裏。


    氣急出的門,他也沒坐車,就那麽硬生生地跨越半個城市,順著馬路走了過去。


    走到小俊的那家小賣鋪時,正是半夜。夜涼如水,門口懸著一盞昏黃燈泡,映照著老舊的門牌。


    看著那點微弱的光,周進忽然就很想笑。


    他心裏也清楚,小俊會說好話,墩子會說難聽的話,但他還是想過來找小俊聊聊。難受歸難受,潛意識裏,半點也不想同她分開。


    隻想找個人順著他想法說,寬慰幾句。


    吳小俊是一直向著方璃的,大半夜的,他看著把他店裏酒都快喝光的男人,在紙上快速寫下大段大段勸解的話。他寫了新聞的澄清,還有他的揣測,不知道怎麽安慰人,隻是一直在寫方璃的好。


    周進看著那張紙,苦笑著,咬開瓶蓋,繼續喝。


    腦海裏卻還浮現著「離婚」二字。


    她不像是在無理取鬧——雖然她常常無理取鬧。但這次她的眼神,比他見過的都要認真,絕望。


    他看得心痛。


    為什麽呢。


    周進盯著綠色酒瓶裏浮著沫的液體,頭痛。她明明那麽寶貴地抱著他們的婚紗照。


    手肘搭在桌上,周進望向外頭天邊的那抹魚肚白,忽然想起他們剛結婚的時候。


    不過才一年多。


    那時,他不忍心讓她婚後還住在裏院,於是拚死拚命地工作,貸款買下現在的那套房子。但是付完首付,就沒剩多少錢結婚了。


    沒辦法,他們婚紗照挑了家便宜的,婚禮也沒太操辦,就一場酒樓的答謝宴,敬敬酒便過去了。


    他還記得婚紗是租來的,穿在她身上大了幾號,齊腰的長髮後麵,是一排別針。那個時候他萬分愧疚,歉意。但是小姑娘善解人意,雖然愛浪漫,但也覺得婚禮不過是個形式,有就好。


    那個時候的她溫順又聽話,總是安靜地等他回家。


    現在想想,滿是酸澀。


    肩膀被拍了下,吳小俊打著手勢,【哥,哥?在想什麽呢?】


    「沒事。」


    喝得有點上頭,敲敲額頭,猜不透她的心思。


    【要不你還是快回去吧。】吳小俊說:【天都快亮了,萬一小璃再著急出來找你,別出什麽事。】


    周進一頓,被小俊這麽一說,豁然站起。


    第80章


    晨光熹微, 麻雀在枝頭嘰嘰喳喳地叫。淺黃色的光將蒼白的牆壁暈染成暖色,室內寂靜無聲。方璃仰頭,看了看頭頂的鍾表。


    七點,哥還沒有回來。


    她疲倦地打了一個哈欠,困極, 卻睡不著, 頭枕在臂彎裏。


    休息一會,一陣腳步聲調動起她所有的神經末梢,豎起耳朵, 認真地聽。


    腳步聲確實近了, 像鼓錘般敲打在她心房, 手裏緊張地滲出層層薄汗。她再按捺不住,跳下沙發, 衝到防盜門門口, 順著貓眼往外看。


    正是哥。


    他腳步輕微趔趄, 停在門口。似是察覺貓眼有人, 手肘撐在門上, 弓身看了看。


    方璃呼吸發滯,猛地縮起脖子,拉開門。


    周進沒想到門會開,失去支撐,人往前倒了倒。方璃嚇一跳, 忙攙住他, 濃烈酒味鋪天蓋地而來。「你喝了多少酒?」她驚疑。


    他嗜酒, 過去她便知道,後來在一起後,他改了許多,酒量也好,平日裏極少有喝醉的時候。


    這是頭一回。


    「我沒事。」周進站穩,盯著那隻柔軟細白的小手,又回頭看了看門,聲音有些含糊:「你一直在家?」


    「嗯。」方璃眨著眼睛,他太重,壓得她氣息喘喘,「你去哪了?我……很擔心你的,我送你回房間。」


    周進嘴唇微動,低頭瞟她一眼,大腦發沉。小俊熬了一夜,他沒讓小俊再送,自覺喝得不多,結果風一吹,頭昏腦漲,真有點醉了。


    方璃攙著他的手臂,艱難地把他拖到臥室床上,躺好,俯身聞到他t恤上的味道,皺皺眉。


    看得出她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嫌棄,周進沒說什麽,闔上眼睛。坐飛機兩天,又這麽鬧騰。他確實累極。


    也很想知道,他這樣,她會怎樣。


    方璃咬了咬下唇,無奈地看向周進,這幾天一定很累,他堅毅的下頜上一圈青色胡茬,眉目倦怠,有一絲絲難言的脆弱;明明下定決心要離婚,此刻,心弦還是被奇異地撥動,不能不管。


    她幽幽地嘆了一聲,俯下身,把他汗濕的t恤捲起,脫到肩膀位置時,抱起他上身,半個人伏在他胸膛,慢吞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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