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遙抿一下唇,皺起眉頭:「怎麽話題又回到原點了。」


    「你那些冠冕堂皇的話無非是想告訴我,咱倆就是不合適。」程遠手指繞著手鍊,又笑一下,「我當時腦子不清醒,現在清醒了,有點兒後怕。」


    栗遙走過去拿吹風機,「別裝傻,你當時隻是欲望上頭而已,話還是聽進去了的。」


    「你這臉變得真快。」程遠伸了個懶腰,「太晚了,走不動了,我今晚就睡沙發好嗎?天亮你再趕我走。」


    栗遙開始吹頭髮,沒理他。


    待栗遙吹完頭髮回到客廳裏,程遠已經躺倒闔上眼。


    栗遙給他蓋了條毯子,獨自回到臥室床上,一躺下去,手摸到了他的車鑰匙——是她之前開的那輛m5的。


    關了燈,夜靜下來。


    一刻鍾後,栗遙翻了個身。


    「睡不著?」程遠忽然問她,「在想什麽?」


    栗遙沒想到他還醒著,想了想,說:「想你之前說過的一些話。」


    程遠:「哪一句?」


    「你說分手有不傷心的分法,如果說了分手又等著對方來哄,很矯情。」栗遙仔細回憶著。


    「你怎麽偏就記得這一句了。」程遠又說,「我說得不一定對。」


    栗遙閉上眼睛,「在拉薩的時候,你說你覺得自己挺渣的,我跟著你會不踏實,看不到未來,所以不管以後我怎麽選擇,你都會尊重我。」


    「不記得了。」程遠否認。


    栗遙想起那時候的程遠,縱使閉著眼,嘴角也不自知扯起一絲笑意,她感嘆道:「那天你說一語成讖,好像真是這樣。」


    程遠無話可說了。手搭在額頭上,心氣難順。


    幾分鍾後,栗遙睡著了。


    程遠輕手輕腳走過去看她,她被子裹得緊緊的,呼吸清淺均勻,似睡得很熟。


    他知道她難入睡,以前總是安撫著,眼下見她睡得這麽快,心裏還挺失落。


    她一個人也能睡得很好了。


    呆呆的在栗遙身側坐了一會兒,借著窗外的月色,程遠看見書桌上放著她的日記本。


    他知道她有寫日記的習慣,平時再忙,她每晚都會抽空留一兩句話在上麵。她說每天記錄一下這一天的心情或者某個記憶點,會幫助心靈成長……


    在一起的時候她總是會寫他,他偶爾偷瞄一眼,都會暗自竊喜。


    他忽然很想知道分手後她都是怎麽寫他的……


    拿了日記本回到客廳裏,程遠打開落地燈慢慢翻著頁。


    八月五號:


    搬家還挺累的,以後不買那麽多東西了,切記切記,不然以後回上海的時候會是個大麻煩。


    ps:栗遙,別再想了,你可千萬別跟她一樣,長痛不如短痛,切記!


    八月六號:


    今天同事在辦公室抱怨婚姻生活,想了一下,其實我也沒多想結婚生孩子,而且我不是很適合相夫教子。


    我怎麽就變成了特別想結婚的人???


    心態還是不好,學不會灑脫。算了,我也做了他不喜歡的事,算是扯平了。


    真的別想了。


    八月七號:


    知道心心又不好了,今天更難過了。


    得知我說以後不想生小孩,爸爸說希望我以後能生自己的小孩,原因是這樣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有了血緣的聯繫。他說基因很微妙,希望我能自己去體會。這是他和媽媽的遺憾,我明白。


    可是我發現我開始害怕植入骨血的親密。


    那麽親的人,為什麽要互相傷害?


    有點想回到爸媽身邊了。


    還是覺得上海更好。


    八月八號:


    shirley說我狀態越來越好,很開心。


    感覺單身也不錯。


    就是覺得自己老得更快了。


    八月九號:


    忙。


    無意中聽到《浮生》這首歌,才知道他唱得那首歌叫這個名字。


    晚安。


    八月十號:


    今天方槐問我跟他是不是真的散了……


    認真思考了一下,是。


    我們應該會過著兩種不同的人生。


    還是希望他做自己就好,我也是。


    八月十一號:


    還愛不愛?


    怎麽定義愛?


    晚安。


    八月十二號:


    為什麽北京不下雨?


    工作,工作,工作……


    沒有別的話想說。


    八月十三號:


    栗遙,你還期待戀愛嗎?


    八月十四號:


    覺得八喜沒那麽好吃了。


    八月十五號:


    好無奈,好像除了工作就是工作。


    可如果沒了工作,我該幹什麽?


    八月十六號:


    明天是七夕,記得給爸媽打電話祝福。


    很羨慕爸媽這樣的愛情,一生相伴。可我不是媽媽這樣的靈魂,註定遇不到爸爸這樣的愛人。


    你今年分了兩次手了,真夠可以的,反思一下吧!


    ……


    傅修說栗遙是打落牙齒和血吞走過來的,程遠闔上日記本的這一刻好像才領悟什麽叫「和血吞」。


    她從不示弱,在他麵前唯一的脆弱不過是晚上睡不著覺而已。


    可在她的日記裏,她像是另一個人。


    他其實一點也沒有做到,他一點也不了解她的真實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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