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番話,倒並不是真的在徵求她的意見,隻是擔心自己哪日心血來潮嚇著她,讓她好做個心裏準備而已。


    且她若同意了,那也算得上是他的第一個女人,他不想像上次那般敷衍,該有的體麵,也應該在花燭夜之前給她才是。


    宋楚平更是一絲一毫,都未曾擔心過她的答案。


    畢竟他權柄在握,後院無人,不說府內這些削尖了腦袋想往他身邊湊的婢女,就連府外的那些官宦人家,若聽說他看上了自家女兒,哪怕隻能做妾室通房,那定然也是恨不得當天將其裹了,送到他的床榻上,甚至哪怕沒有名分,隻有一夜的露水情緣,也足夠全家雞犬升天,官運亨通了。


    上次誤會重重事出突然,這次,她定能欣然接受。


    宋楚平就是抱著這般篤定的想法,大步跨出了門,徒留下了溫縈柔一人在原地發怔。


    *


    眼看就要過年了,街麵上一團喜氣,大夥兒都走街訪友,購置年貨,以至於京城的主街上格外熱鬧。


    宋楚平得了片刻閑暇,在仙客樓的暖閣中與二位好友用膳。


    吳浮今日著了身月牙白的長袍,頗有些風流貴公子的韻味,隨手給落座的宋楚平添了一杯酒,甚為浮誇地嘆了聲氣,「唉~上次才說王爺衣品精益了,哪知這回見了,竟又退回去了。」


    章文彬笑問道,「何出此言呢?」


    吳浮夾了一塊翡翠芙蓉雞在碗中,「你這等日子過得糙的漢子,自然是察覺不出來王爺有何變化了。」


    「你瞧王爺腰間的香囊,用得還是去年的錦料,製作也粗糙得很。王爺以往哪兒戴過這樣粗製亂造的物件兒?若是旁人見了,定覺得近日攝政王府的產業有所虧損呢。」


    章文彬幫三人各自添了碗湯,「王爺又不像你這般,需要往煙花酒巷中鑽,成天打扮得花裏胡哨。」


    宋楚平今日心情好,對吳浮的貧嘴,倒也沒有覺得反感,隻嘴角隱笑,輕哼了一句,「多嘴。」


    吳浮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一絲變化,又繞有興致問道,「莫非是哪個姑娘送的?王爺為免寒了姑娘的心,才將其戴在了身上?」


    他這一問,章文彬亦放下手中的箸,扭頭望向宋楚平。


    宋楚平輕咳一聲,飲了杯酒並未說話。


    這便是默認了。


    「居然被我說中了?!」


    吳浮雙眼放光,輕拍了一下桌子,興奮地站了起來,湊近問道,「你快和我們說,究竟是哪家的閨秀,居然悄不楞,登捂化了你這塊冰疙瘩?」


    章文彬亦頗感意外,徑直問道,「王爺婚期定在何時?」


    這二人放著滿桌的美味佳肴也不管了,隻瞪著兩個大眼珠子,頗為激動看著他。


    宋楚平儼然消受不來,身體別扭地微微往後退了退。


    說到婚期…溫縈柔不可能是他的正妻,二人三書六禮都不會有,更別提定什麽婚期了。


    他輕蹙了蹙眉頭,不想再提這茬,「待時機到了,你們自然就知道了。」


    二人見沒能從他嘴中撬出姓名,大失所望。事關閨閣女子聲譽,他不說,二人也不好再逼問,隻覺得像看戲時,正看到最高潮,台上的聲勢卻戛然而止,瞬間覺得心癢難耐,百無聊賴。


    吳浮退了回去,執箸嚐了一口碗中的翡翠芙蓉雞,直覺不得勁兒,哀嘆道,「仙客樓的手藝真是越來越差了,這塊肉,真真是柴得很!」


    章文彬表示符合,亦嘆道,「食之無味,棄之可惜啊!」


    宋楚平視若無睹,不急不徐飲了杯酒,「地兒是你們挑的,那這頓便由你們請吧。」


    章文彬立即吩咐身側的隨從,「聽見了沒?去同小二說一聲,這頓還掛在吳公子帳上。」


    「是。」那隨從一溜煙便跑出暖閣。


    暖閣內,吳浮的哀嚎聲隨即傳出,「怎麽又是我?」


    *


    溫縈柔指使著婢女們添了些燈油,又命人將屋中的紅蘿炭燒的滾燙,燒好了地龍…打點好一切,才在耳房中坐著任思緒散漫開來。


    他要她的答覆…


    她如今命如草芥,還能給他什麽答覆?


    可她的確寧願孤苦一生,也不願與旁人共享夫君,更不願僕婢作態過一生。


    她若隨了自己心意說「不願」,他會不會…殺了她?


    炭盆爆了個火花,使得她回過神來。她瞧了眼天色,覺得有些奇怪,往日這個時候,宋楚平早就回來,今日為何還遲遲不歸……


    正想著,便聽得青竹院的門便被人大力推開,她嚇了一跳,忙起身朝門口望去。


    隻見宋楚平整個人被衛鍾馱在了背上,雙手直直垂著,雙目緊閉。


    溫縈柔心急如焚,忙迎上去問,「這是怎麽回事兒?是在外頭喝醉了酒麽?」


    「快,快著人去喚太醫。」衛鍾喘著粗氣急道。


    「二爺頭疾犯了,幸好是犯在了回程的馬車上,未有人察覺。縈柔姑娘,你看緊院中,莫要將此消息傳出去。」


    第19章 藥吻


    子時四刻,本是就寢安歇的時候,青竹院中卻燈火通明,僕婢們神色緊張地穿梭在廊亭中。


    宋楚平被安置在了塌上,太醫正聚精會神地替他把脈看診,麵色頗為凝重,長眉時不時皺幾下,屋內人的心也跟著揪了起來。


    待太醫收了手,在一旁驚慌失措許久的老太太,終於忍不住捂著胸口輕聲問道,「怎麽樣,李太醫?平兒怎麽好端端的,頭疾又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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