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嗎?」司馬延問,不明喜怒。


    「吃了。」蘇宓答著,小心謹慎。


    一陣沉默,越發寒意四起。


    銀靴近在眼前,她不敢抬頭,唯唯諾諾一如做錯事的孩子。心道郡主早上沒有發火,定是因為著急進宮。這一出宮就算帳,怕是自己犯了對方的忌諱。


    當下「撲鼕」跪地。


    「郡主,我錯了。」


    「你錯哪了?」


    「我…我不應該得意忘形,更不應該酒後無狀。」


    都怪喝酒誤事,要不然她也不會留宿鶴園。司馬延這樣喜潔的人,昨夜怕是被她氣得一夜都沒有睡好。


    可憐她好不容易博來的同情,怕是要付之東流。


    司馬延俯睨著她,她髮髻上無一髮飾,僅用髮帶纏繞清新脫俗。明明是個最瘦弱不過的姑娘,一頭青絲宛如墨雲堆砌。


    「僅是如此?」


    啊?


    蘇宓心思轉得快,莫非她酒後不僅睡在鶴園,還做了什麽酒後發瘋之事?為何她半點印象全無,隻有莫名其妙的睡夢。


    「郡主,我笨…我想不出來自己還錯哪了?」


    司馬延被她這副傻乎乎認錯的樣子給堵得難受,說她笨她也確實是笨,對人完全不設防。思及她未曾出過王府,不知世間人心複雜,心裏堵著的那口氣突然散了。


    罷了,少不得要自己多教教。


    「宮裏的禦膳好吃嗎?」


    「好吃。」她答得乖巧。「我從來都沒有吃過那麽好吃的菜,大皇子真是一個好人。」


    司馬延又覺得堵了,這樣一個單純的姑娘,一口吃的就能把她勾走,如果真讓她出了王府,怕是很快被別人吃得連渣都不剩。


    大皇子品性不壞,但絕對不是一個好人。


    「你倒是好收買,一口吃的就能將你收服。」


    「我沒有…我雖然不聰明,但我知道誰是好人。」蘇宓鼓起勇氣,目光真誠無比,「這世上除了嬤嬤以外,郡主是對我最好的人。大皇子再好也比不上郡主,我隻喜歡郡主。」


    一陣詭異的沉默過後,是說不出來的詭異氣氛。


    司馬延問,「你是因為沒吃過那些菜,所以想吃?」


    「是。」


    「那些吃的王府也有,以後不許吃別人給的。」


    蘇宓心想,王府有是王府的事,她從小到大也沒有吃過。司馬延是什麽意思,是怕自己和大皇子走得太近給王府帶來麻煩嗎?


    「郡主說的對,我聽郡主的。」


    司馬延又難受了,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你以後都聽我的嗎?」


    「嗯。」蘇宓笑得一臉討好,「我以後都聽郡主的,我知道郡主對我好。以後郡主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郡主不讓我做的事我都不做。」


    她這麽聽話,司馬延應該會信任她吧。以後她真正成了司馬延的心腹,到時候很多事情都好辦了。


    司馬延對她的答案很滿意。


    「記住你說的話。」


    第24章 我和郡主一樣平。


    眼看著午時已到,司馬延好長時候沒再開口。蘇宓不敢動也不敢走,她小心翼翼地偷瞄著屏風內的人,求救似的看向紅嶺。


    紅嶺心領神會,道:「近幾日園子裏的臘梅開得越好,表姑娘要不要出去賞賞花?」


    屏風內的人沒有說話。


    紅嶺知道主子這是默許了,她心道郡主幾時這般在意過一個人,看來表姑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比自己想像中的還重。


    或許…她沒有再往下想。


    蘇宓跟著紅嶺出去,坐在小亭內賞花。桌上點心茶水俱全,凳子上的墊子又軟又暖和。梅香陣陣,倒是頗有幾分雅趣。


    一錯眼的功夫,一道雪白的身影竄到她麵前,正是那隻名叫百歲的大狗。她思及昨夜的夢,心道果然是有所見才有所夢,要不然她怎麽會夢到司馬延變成一頭白狼的。


    「你…你是不是叫百歲?我們見過的。」她下意識往後仰,「你不認得我了嗎?我是你主子的表妹,我叫蘇宓。我給你吃點心…」


    百歲緊緊盯著她手中的點心,嗅了嗅,聞了聞。她大著膽子把點心伸過去,它不客氣地一口吞下去。


    她深吸一口氣,「你吃了我的點心,我們就是朋友了,你不能咬我。」


    百歲顯然聽不懂人話,圍在她身邊不停地聞又不停地嗅,仿佛在確定她的氣息。她小臉微白,眼神隱忍而壓抑。


    她在努力克服記憶中的恐懼,仿佛還能感受到那種令人窒息的絕望。


    突然百歲一聲低吼,狂奔而去。


    她一回頭,隻見司馬延不知何時站在殿外。那一身白衣飄飄似仙,清冷的氣質和高高在上的驕傲讓她又想起夢中的那頭白狼。


    百歲圍著司馬延,一人一狗倒是白得相得益彰。


    司馬延沒有看她,在跟百歲說話,「吃人嘴短,你剛才吃了別人點心,就要答應那人的事。」


    蘇宓心道,郡主哪裏是在訓狗,分明是藉口教育她。看來對方還是介意她收了大皇子的東西,以後大皇子無論送什麽她都不能收。


    百歲搖著尾巴,然後蹲坐在地上。


    「記住她了嗎?以後不許嚇她。」司馬延又道。


    蘇宓表情懵懂,心下說不出來的滋味,又酸又澀又難受。她和原主一樣無父無母,從小就知道察言觀色。她就是這樣一個人,拚命偽裝著自己,明明自己付出的都是虛情假意,卻渴望得到別人的真心相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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