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能離開芥川的,這個世界這麽危險,我什麽都不知道,又手無縛雞之力,剛一來就有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好害怕!如果沒人保護我的話,我會很快死掉的。」


    太宰治說著說著眼泛淚花,用你要殺了我嗎的眼神譴責芥川。


    芥川忍耐的閉了閉眼,太宰治要搞怪的話,實在是對心理承受能力的磨練。但他說的確實有一點道理,如果不是怕太宰治出門就死掉的話,芥川也不至於一直忍耐太宰治對他明目張膽的跟蹤。


    雖然太宰治是一個絕頂的聰明人、洞察人心的操心使,但在不熟悉環境的情況下,他確實有被人隨手殺掉的可能,雖然隻有一點點。


    太宰治見狀立刻意識到了芥川的妥協,又開始作怪,「本來以為跟著芥川可以吃好玩好,畢竟芥川現在看樣子就是一個有錢人嘛,結果居然是苦修士作派,出門就往深山老林走。殘念,芥川什麽時候開始喜歡露宿荒野了。」


    芥川沒回答,他現在確實更喜歡在野外生活,和金分別後,除了偶爾做賞金獵人在都市奔波,其他時候芥川都會在人跡罕至的地方生活,現在的他,已經是一個荒野求生大師了。


    自從吸收聖杯黑泥後,他對於人的情緒過分敏感,走在人群中就有無數的囈語在他耳邊迴響,除了金,他遇到的幾乎所有人都有著汙濁的欲望色彩,隻有金的欲望顏色是明朗的、光亮的。


    他現在對於和人類相處已經很厭煩了,人類不經意間許下的種種願望實在讓人很難接受。


    芥川知道這其實不是人類的問題,有光明就有汙濁,人心中總有難言的地方,人言論跡不論心,是他在擅自窺伺人心的陰暗。


    但是真的很討厭,人類的欲望真的太多了,幹淨的亮閃閃的心願隻在偶爾的溫柔時刻,這一點點的美好完全不足以壓倒龐大的欲望。


    對於太宰治不怎麽隱晦的試探,芥川沒回答,他猜測太宰治已經看穿他了,這讓他感覺有點狼狽,還有點憤怒。


    我已經不是原來那個追著你的芥川龍之介了,為什麽我還要在意你的看法呢?我有了做自己想做任何事的權力和力量,為什麽還要在意一個拋棄我的人的想法。


    往事像影子一樣糾纏著他,真是令人痛恨,他想和所有事情一刀兩斷。


    眼前的太宰治眼神透亮,似乎能看到他心裏去,「芥川君不願意見到我嗎?」


    芥川沒說話,用沉默應答了這個問題。


    他似乎瑟縮了一下,說:「其實我是真的,真的很想見到芥川君的。」


    然後圍繞兩人的是大片沉默,芥川自然不可能相信他的鬼話,太宰治似乎也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樹枝在火焰中嗶啵嗶啵的響著,或許它們是有些寂寞,所以在生命最後時段,用旁人無法理解的語言兀自溝通。


    真是奇怪啊,太宰治這樣的人,居然也會害怕,他恐懼的心情衝破自己設置的防線,讓芥川察覺了出來。


    從剛見麵時,芥川就一直無法感應太宰治的情緒,他讀取願望的能力在太宰治身上像失效了一樣。對此芥川一點也不驚訝,操心使連這點控製情緒的能力都沒有才奇怪。


    但現在他的恐懼卻讓芥川察覺到了,有點軟弱,但並不難聞,有點像櫻花做的水潤點心,冰涼涼的,也沒什麽甜味。


    芥川躺在地上,他剛剛在樹林裏收集了些樹枝,墊了兩個床鋪。太宰治默默跟在他身後打下手,他懶得搞一些更舒適的住處,反正沒有蚊蟲生物敢接近他,溫度和床鋪的柔軟度對他也毫無區別。


    但太宰治也毫無怨言就很奇怪了,叛逃和偵探社時怎麽樣他不清楚,但在mafia時,太宰治的吃穿用度一向奢侈,所有人也默認這是應該的。


    他曾經給太宰治訂過最奢華的酒店,買過最貴的食物,而太宰治吃了兩口就懨懨扔掉,說:「誒,吃起來也不怎麽樣嘛。」


    他曾經與太宰治共度了那麽久的時間,從第一次見麵起,太宰治就成為他永恆的豐碑,他曾經什麽都不用想,隻要追逐他就夠了。


    夠了,不用想那麽久之前的事了,就這兩天,等那個召喚他的人撐不住死掉,太宰治就會消失在他的生活中,永遠不再見麵。


    芥川很認真的考慮回去之後離開橫濱的可能,真的,過往的一切都讓他厭倦。


    第49章 月光奏鳴曲


    第一次發現芥川異常時, 太宰治就開始思考如何拯救芥川龍之介。


    這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有可能是他迄今為止遇到的最困難的事情。畢竟如果芥川龍之介不是那麽執拗的話,他也就不是芥川龍之介了。


    太宰治為此做了很多準備, 但事情永遠比他所想的來的更快更急,他更沒想到另一個自己也插了一手。


    事情很糟糕。


    芥川龍之介總是在看著他,那他當然要走到前麵去,不然如果芥川走著走著,有一天突然發現看不到他了, 那芥川會有多茫然、多不知所措啊。


    所以,芥川總是很麻煩,需要他費很多的心思。


    從以前開始, 他老是那麽看著他,像一條被你踹開還可憐巴巴的圍著你的小狗。


    太宰早就不想活了,可是芥川一直看著他,走在路上也看, 睡在床上也看,太宰隻好繼續活著。


    可是芥川龍之介要看不到他該怎麽辦,芥川還怎麽活下去?沒有目標, 芥川一個人就要孤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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