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做的是殺人放火的工作,但芥川確實喜歡文學和藝術。


    當時這幅畫擺在偏僻的角落裏,實在很不起眼,屬於湊數的作品。無意經過的芥川卻停留了很久,隨即他就買下了這幅畫。


    畫的作者是個籍籍無名的畫家,四十餘歲,禿頭,長相和氣質一般平庸,在得知芥川購買此畫後特地前來致謝,興致勃勃的說起了這幅畫的來歷。


    畫的內容是其與過世的夫人最後一次外出散步時的場景,他講述時沒有一絲悲傷,反而滿臉幸福的輝光,「當時的場景實在是太美了,讓我無論如何都不想忘記,所以又撿起了年少時學習過的繪畫。」


    其貌不揚又不得誌的畫家在神采飛揚的滔滔不絕,芥川難得的沒有不耐煩,隻是沉默的傾聽著畫家的回憶。


    回家後芥川將它掛在臥室的牆上,它靜靜的掛在牆上,好似有河流的聲音寂寞的在房間迴蕩。


    晚上他夢到了和太宰先生在叛變前的一次碰麵。


    那次會麵也是在河邊,也是有夕陽,也是有一個人。


    他奉命去尋找太宰先生,沿著河流往下,看到太宰先生正靜靜地站在河堤上。夕陽總是那麽美,水流不息映著那波光。


    他停下了腳步,不忍去打擾這一幕,因為他看起來那麽寂寞、那麽惆悵、有那麽美。現在想來,他對美的感觸大概就是那時候覆蘇的。


    對這冷凍世界麻木的心竟奇蹟般的復甦了,芥川暗忖,大概是太宰先生在這裏的緣故。


    因為太宰先生是奇蹟,他把芥川龍之介從比地獄還地獄的人間拉了出來,給了他一個全新的、有追求的事物、有希望和未來的世界。


    他和太宰先生不約而同的站在原地沒有動作,或許是在期待逢魔時刻被拉入另一個世界的不可思議經歷。


    他在夢中清醒地意識到了夢的存在,因為太宰先生早已不在,卻依然默默不言的站在那裏,陪太宰先生看了一次悽美又壯烈的落日餘暉。


    他現在依然這麽覺得,太宰先生是個奇蹟。他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賦予了他生命的意義的存在,也是從人生的地獄中拯救了他的存在。


    但是太宰先生並不認同在下,他有些苦澀的想,畢竟我直至如今,依舊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隻會橫衝直撞的小子。太宰先生一開始對我的期望就不止於此,而後他又希望我成為一個擁抱光明的人,成為一個不被過去所束縛的人。


    太宰先生他進入了光明的世界,就想把我也伸手拉進去。可是我這樣的人,是無法像太宰先生一樣,去往純粹的救人的一側。


    原來太宰先生那樣的人也隻是人類而已,他也會改變,也會後悔之前的決定,也會想要指給我另一條路,也會想要彌補之前所犯的錯誤。


    可是太宰先生曾指給我的路,已經是我自己選擇的道路了,我註定無法成為一個在陽光下輕鬆歡笑的人了,我走的路,是一條崎嶇坎坷、滿是血腥、看不到盡頭的路,卻是我要走的路。


    芥川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這是與臥室相連的封閉陽台,透過落地窗可以看到城市燈火輝煌的夜景,往後看是玻璃門內的臥室,視野極其開闊,沒有任何躲避觀察的死角。


    他不知從哪裏拿出了一本書,又厚又舊,看上去不甚出奇,卻奇異地讓人記不清樣式。


    「是你嗎?讓在下穿越到另一個時空的罪魁禍首?」


    那本舊書奇異的漂浮了起來,還通體放出金光,顫了兩下後,無風自動的翻起頁來,書頁上浮現出一行大字:「不錯,是我。我是你們一直追尋的「書」,也是這個世界的核心。」


    芥川懶得驚訝書的真實身份,也懶得爭辯自己並沒有追尋過傳說中可以實現願望的書,「你有什麽目的?想要在下為你做什麽?」


    書繼續顯現大字:「我需要你在另一個世界,盡可能的為我採集規則的顯現,例如命運、因果,諸如此類的東西。你不需要特意多做什麽,隻需要活下去,按你的心意做事即可。」


    「為什麽會選擇在下?在下不認為沒有比在下更合適的人。」


    「事實上確實沒有,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合適的人。按照我的計算,你的存活和回歸概率都是本世界最高的。」書一行接一行的顯化出字跡。


    「在下並不想離開自己的世界,在下有妹妹需要照顧,還望閣下另尋他人。」


    「不行,你是最合適的人選,我不可能放棄你將就其他人。」書頓了一下,似乎在思考措辭,「之前為了盡可能的增加你的生存率,我還特意把第一個世界安排在了鬼滅之刃世界。」


    「但在下不願意。」


    「不,你會願意的,讓你穿越世界並不是為了我自己,而是這個世界的需要。」書似乎是篤定了他的選擇。


    「我能實現願望,是因為隻要有人許願,我就能創造一個他們理想中的平行世界。但因為某些原因的影響,我一時不慎造出了太多的平行世界。這導致了世界能量的失衡,已經有很多平行世界脆弱欲碎。」


    「而平行世界的毀滅,遲早會殃及所在的主世界。所以,你去其他世界,是為了拯救我們的世界。」


    芥川默然無語了。他一向厭惡別人安排擺布,隻願按自己心意行事,但現在他不可能拒絕,他不可能把自己和自己重視的人的安危放在別人手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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