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程麗麗忽然和我鬧分手，說是知道我在外麵有人了。
見她傷心欲絕，又哭又鬧，我幹脆打開微信，拉出所有的異性名單讓她隨便查。
結果她甩都不甩，直接幾張照片砸我臉上。
我凝神一看，下一秒就傻了。
照片中的男主角有兩個，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我的同事錢小陽。
光看兩人之間各種頭靠頭、肩並肩，相視而笑，眼神拉絲的模樣，任誰都會直接蓋章這是一對關係曖昧的狗男男。
有了這堆鐵證在手，程麗麗撒起潑來越發理直氣壯:「前段時間你忽然打扮得那麽起勁，我就覺得有問題，查了半天沒查出什麽，還以為是自己多心。沒想到羅峰你本事那麽大，在外麵搞的小妖精居然還是個男的！」
驚慌失措之下，我試圖解釋，錢小陽的電話卻先一步打過來了。
「親愛的，我今晚做了愛心便當，明天中午你就別帶飯了，咱兩一起吃啊~」
在那嬌滴滴的口氣中，程麗麗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青，然後拿起挎包頭也不回地直接摔門而去。
雖說虛假營業必翻車，但能翻到這個程度，我也是萬萬沒想到的。
02
最開始成為同事的那一陣，我和錢小陽之間其實相互看不順眼。
他嫌我做派老舊、審美過時，全身上下沒點 4a 公司gg人該有的時尚範兒。我恨他嘴賤浮誇、騷裏騷氣，怎麽看都不像個認真幹事的正經人。
原本以為就他那誇誇其談的做派，鐵定過不了試用期。沒想到入職沒兩個月，人不僅提前轉正，好幾個原本屬於我的項目，還被移交到了他手裏。
滿心不服之下，我去找公司領導老王申訴，結果冤屈還沒吐完，就換來了他語重心長地一通教訓。
「沒辦法啊，誰讓客戶和同事們都喜歡他呢？人家都說了，小陽人乖嘴又甜，打扮還洋氣！所以小羅你要多學著點，除了提升業務能力之外，也要想想怎麽才能討客戶歡心！」
聽完老王的數落，我內心一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
然而冷靜下來之後，我決定還是向現實低頭。
不就是撒嬌賣萌裝潮男麽？
為了拿到獎金娶媳婦，誰還不會裝小公主呢？
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
決心下定之後，我決定先從造型打扮上向變態客戶們的審美口味靠攏。
隻是對於如何在短時間內從連 dior 和雕牌都傻傻分不清的鋼鐵直男變成錢小陽這種對各種流行時尚如數家珍的小娘炮，我那群熱愛擼鐵、衣服向來隻在海瀾之家成打批發的朋友們鐵定是幫不上忙的。
思來想去之下，我決定先看看當紅小偶像門的賣萌視頻學習學習。
經過為期半個月的掃盲，我自覺已經掌握了精髓，於是在淘寶上掃了一通貨，穿得猶如參加選秀一樣花枝招展地去了公司。
結果剛進公司大門，剛好遇見錢小陽端著一杯咖啡從茶水間走出來。
四目相對之下，兩個人同時傻眼了。
「哦喲！峰哥和小陽今天是商量好了穿同款情侶裝來上班啊？」
「這秀愛秀得，簡直閃瞎人眼！」
「自古紅藍出 cp，這麽一看，兩位還真的挺般配的！」
「可這不是峰哥平時的穿衣風格啊，小陽幫你一起挑的？為了秀恩愛，你們也是很拚呢！」
在同事們嘻嘻哈哈的調侃聲中，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錢小陽顯然也有些不高興，好像和我撞衫是遭遇了天大的侮辱似的。
沉默半晌之後，他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走到我身邊:「峰哥，沒想到咱們還挺有緣的，這身衣服新買的？」
我心下警惕，趕緊強調:「買了好久了，起碼有兩三個月了吧！」
話音還沒落，錢小陽已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是吧！這套衣服是上個月才出的新款，兩三個月前你到哪兒買去？」
在我一臉要殺人的目光裏，他繼續賤笑著補充:「峰哥以後你要買大牌衣服可以直接找我！我認識的代購多，質量也有保證。不然像你現在這樣，錢也花了，還不小心買了個 logo 都繡歪了的山寨貨，那可就虧大了……」
在他那滿是嘲諷的注視下，我一口老血堵向胸口。
想也不用想，這小妖精鐵定是看我不順眼，故意說這些來給我添堵。
正是大眼瞪小眼之際，老王從他的獨立辦公室裏探出了半個頭。
「小陽你來一下，客戶這邊有個gg需求，咱麽一起聊聊！」
「好嘞！這就來！」
一聽有項目可接，錢小陽立馬喜笑顏開，眉飛色舞地把咖啡杯往前台一放，轉身之前倒也沒忘了繼續擠兌我。
「峰哥，一會我聊完工作出來給你推幾個代購微信哈！報我的名字，可以給你打八折！」
這天殺的小賤人怎麽還不去死？
我瞪眼怒視著他的背影，感覺身上噴了快半瓶的寶格麗，忽然就不香了。
03
精心打扮的形象被他這麽一嘲弄，我也沒什麽心情再四下招搖。
垂頭喪氣地坐回工位後，我一邊琢磨著眼下的局勢，一邊對著電腦磨洋工。
正在滿心沮喪之際，老王辦公室的大門再度被拉開。緊接著，某個眼熟的胖女人被他滿臉堆笑地送了出來。
「欸？原來帥哥你也在這家gg公司上班啊？」
臨出門前，女人的目光看向我，笑盈盈地主動打了個招呼。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還真是挺巧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身份，但能被老王像供財神一樣諂媚對待，想來必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
於是我趕緊起身，擠著笑臉朝她揮了揮手，順便強行裝了個熟。
「是挺巧的。今天早上謝謝你啊。」
「沒有沒有！您太客氣了……」
尬聊了兩句後，女人被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門。
兩分鍾後，老王旋風似的沖了過來:「羅峰你和秦經理認識？」
我判斷了一下局勢，給了個曖昧不清的答案:「剛認識不久……也不算很熟。」
「可我看她對你印象不錯啊！剛才進電梯之前還特意向我誇了你好幾句呢！」
老王看上去一臉欣喜:「既然你們認識，那就太好了！明天你好好收拾收拾，跟我和小陽一起，去秦經理他們公司聊聊gg合作的事！」
自錢小陽來公司以後，老王已經很久沒帶我去見客戶談案子了。
峰迴路轉之下忽然來了這麽個機會，我自然是滿心興奮。
滿心高興之際，冷眼旁觀的錢小陽一臉陰陽怪氣地走了過來:「峰哥經驗豐富，業務能力又強，親自出馬談項目的話，必定手到擒來！就是我看秦經理大公司出身，穿著打扮都挺講究，峰哥明天可得稍微注意點，可別讓人家抓到什麽小把柄哦！」
這天殺的小浪蹄子，這種時候了都沒忘記對我穿山寨貨的事開嘲諷！
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決定下班以後就去下足血本去名牌店裏掃貨！
第二天早上十點半，我穿著精心準備的全套行頭，坐著老王的寶馬，殺向了客戶的公司。
萬萬沒想到，剛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就見到了常年和老王搶業務的蔣總站在電梯口，正和秦經理握手道別。
除了蔣總之外，圍站在秦經理身邊的還有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小鮮肉，光看那一個個搔首弄姿的做派，儼然是錢小陽加強版 2.0。
大概是覺察到了形勢的嚴峻，錢小陽趕緊確認:「王總，蔣總是來和我們競爭同一個項目的？」
老王估計是被對方的陣仗嚇到了，哭喪著一張臉:「看樣子是……」
麵麵相覷之間，大家還沒想好要不要就此下車，搞完了告別儀式的小鮮肉們已經一邊聊著天，一邊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感覺今天蔣總和秦經理那邊聊得挺投緣的啊？這項目咱們應該穩了吧？」
「應該是吧？她今天不是說對我們的團隊挺滿意的麽？不過我剛聽說一會他們還要和王總他們那邊的團隊見上一見，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流程要找個公司來陪標。」
「老王他們團隊？那就算了吧……堂堂一個 4a gg公司，連個有品位的都沒有，就他們那群土貨做出來的玩意，秦經理能看得上才怪！」
大概是覺得受到了侮辱，下車之後錢小陽一把拉住了我。
「峰哥，今天這單項目關係到咱們今年的年終獎，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了。你老實和我說說，你和秦經理之間到底什麽關係？」
難得見他一臉嚴肅，我也沒再裝神弄鬼「其實也沒什麽關係，就是昨天她來咱公司，擠電梯的時候人太多差點摔倒，我順手扶了她一把，然後幫她按了個樓層。」
「靠？就這？」
一臉失望之下，錢小陽陷入了沉思。
接下去的項目討論會，麵對秦經理見完蔣總團隊之後那顯而易見的敷衍態度，老王連話都沒插上幾句。
錢小陽也奇蹟般的沒怎麽作妖，全程安靜如雞。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秦經理禮節性的邀請一眾參會人員去了公司附近的湘菜館。
剛坐上飯桌沒多久，我就發現錢小陽變得有些不對勁。
「哥，這是你最喜歡的剁椒魚頭，趕緊趁熱先嚐兩口！」
「哥，要不要先趁熱喝口湯？把碗給我我給你盛！」
我被這一口一句的「哥」搞得渾身別扭，然而當著客戶的麵，又不好立刻發作，隻能強撐笑臉繼續承受這肉麻地騷擾。
等到中途我喝湯太急被嗆到，他又是拍背又是遞紙巾，幾乎還要直接上手幫我擦嘴時，暗中觀察了好一陣的秦經理忽然就笑了。
「王總，我看蔣總他們那內部競爭挺激烈，沒想到你們公司同事之間的關係還挺好，想來工作起來氣氛也應該也很不錯。」
老王還沒接話，錢小陽已經熱切開口:「其實主要是峰哥對人好啦！不僅在工作上，就算平時生活裏對我照顧也挺多。前段時間我加班太多胃不好，峰哥還經常帶我去他家裏做飯給我吃呢！」
我被他那自帶拉絲效果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毛，內心再次一萬頭草泥馬跑過。
且不說這貨來公司這麽久，就沒見他怎麽加過班，就我倆之間這關係，我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帶他回家吃飯呢！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趁著上洗手間的機會我堵住了錢小陽:「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剛才飯桌上膩膩歪歪地作什麽妖？」
「你懂個屁！」
錢小陽翻臉比翻書還快，口氣裏哪還有飯桌上的半點溫柔:「大敵當前還沒點覺悟，再不爭取一下，客戶就要被老蔣公司的那群小騷貨搶走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究竟想幹嘛？」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早上開會的時候，你就沒注意秦經理的手機殼？」
「手機殼？怎麽了？」
「她的手機殼上寫著 xx 王道！xx 是現在正當紅的一個偶像組合的兩男明星，我猜她是個隱藏腐女，不僅熱衷各種時髦的小白臉，還喜歡磕 cp 來著！」
「磕 cp 是啥玩意？」我繼續一頭霧水。
「算了算了，和你說也說不明白……」
看樣子錢小陽不準備和我再解釋，直接白眼一翻:「總之這段時間你就配合點，咱們能不能從老蔣那兒扳回一城，就看咱倆的表現了。
04
在網際網路上臨時抱佛腳補了一陣課，我總算搞清楚了腐女磕 cp 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某些女性看到兩個平頭整臉一點的男的在一起眼神拉絲，舉止曖昧，就會心跳加快、血壓上升，恨不得傾盡全副身家成全這對天下有情人。
隻是比起大部分人的雞血程度，秦經理的表現要更加委婉一點。
按照她給老王的反饋就是，雖然眼下蔣總他們團隊更有競爭力，但內部看上去不太齊心。相較之下我溫柔穩重，錢小陽時尚活潑，如果能一起合作跟進這個項目的話，說不定會有驚喜。
金主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王自然是唯唯諾諾地趕緊點頭。
再他的強行指派下，一直以來因為互相看不順眼而從來沒有合作過的我和錢小陽，被安排進了一個項目組，被迫成為組合。
對於這個安排，最初我十分抗拒。
畢竟以錢小陽的一貫做派，除了對著別人的方案指點江山打嘴炮，大概也幹不了什麽正經活。
然而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項目獎金太過誘人，還是被老蔣團隊裏那群目中無人的小妖精激發了勝負欲，這貨的工作態度居然積極了不少。
不僅每次去客戶那裏開會都會積極主動地拉著我一起，就連遇到需要加班的時候，也會老老實實坐在那幫我打下手找資料。
某天加班至深夜，我拿著程麗麗準備的愛心水果便當準備加餐。
剛好錢小陽泡完咖啡從茶水間走出來，看到我的餐盒一臉艷羨。
「峰哥你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啊！嫂子給準備的？」
「嗯。」
見他主動問起，我也就意思了一下:「看你晚飯也沒吃，要不要一起吃點？」
「好啊！多謝峰哥！」
沒想到這人毫不客氣，喜滋滋地立馬坐了過來。
我實在沒有和人同碗撈食的習慣，吃了兩塊蘋果之後，就把飯盒扔了過去。
沒想到十多分鍾後，一張錢小陽抱著飯盒甜蜜比心，外加露著我半個背影的自拍照直接登陸朋友圈。
對著照片上配著的「宵夜很甜你更甜」的曖昧文案，我直接嘔出一口老血！
「錢小陽你是不是有病？發的這些都是啥破玩意？」
「你激動個啥，這叫日常營業！」
「營業你個鬼！你發這些辣眼睛東西給被同事們看到了會怎麽想？」
「別緊張……我朋友圈有分組，隻有特定的幾個客戶才能看到。」
錢小陽吃飽喝足了，一邊抱著手機回復，一邊沖我翻白眼:「這不，秦經理剛看到我這條朋友圈，就主動發信息過來了，問我們加班是不是在忙他們案子。嘮了幾句以後，她讓我們明天找個時間過去，就現階段的想法先提提意見。」
「啥？」
對方這公然放水開小灶的態度讓我顧不上和錢小陽計較了:「她之前不是更中意老蔣他們公司嗎？怎麽忽然對咱們這麽好了？」
「要不怎麽說你不懂磕 cp 的樂趣呢？」
錢小陽咧著嘴，笑得一臉賤兮兮。
因為客戶們的積極態度，我開始配合錢小陽擺拍各種曖昧兮兮的雙人照。
隨著他朋友圈的不斷更新，秦經理她們對於我倆關係的興趣也日漸濃厚。
「羅峰，聽說你和小陽以後準備一起出國啊？是不是因為國外的環境更自由寬鬆些啊？」
「看你倆現在這麽拚也挺不容易，不過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也挺讓人羨慕的。」
「聽小陽說，你們剛認識的時候互相看不順眼，能發展成現在這樣，不能不說是緣分天註定啊！」
「好好加油！我看好你們哦！」
也不知道在我專心工作的時候，錢小陽究竟給秦經理她們杜撰了一個怎樣狗血淋漓的故事，但就對方私下裏給予我們的各種「激勵」來看，這套融合了「天降竹馬」「仇敵變 cp」「雙向奔赴」「共謀未來」等各種流行元素的說辭顯然效果顯著。
接下來的日子，為了鞏固人設，在錢小陽的要求下，我們的各種「營業」變得越加花樣百出。
從愛心便當到同款情侶裝，再到他一口一個「親愛的」，隻差把「秀恩愛」幾個大字公然刻上額頭。
時至提案競標的那一天，我和錢小陽一身同款襯衫悍然登場，在對手們一臉複雜地注視下，完滿地完成了這次的方案呈報工作。
半個小時之後，秦經理公布了競標結果。
聽到我們公司的名字從她口中念出時，錢小陽嗷的一聲從椅子上跳起，直接向我撲來，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
因為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老王滿腹心喜。
當天晚上就在 ktv 裏定了個包房，十分豪氣地讓同事們開了香檳。
作為項目的主要功臣，我和錢小陽都被灌了不少酒。
等我倆都癱在沙發的角落裏大喘氣時候，他忽然攬住了我的肩膀:「謝謝你啊峰哥。你是不知道，我真的蠻需要這筆錢的……」
見他有話要說，我趕緊遞了杯茶過去。
他捏著茶杯繼續哼哼:「我家裏窮，老爹又死得早，來大城市裏打拚，一直都過得挺難的。進了gg圈之後，我發現客戶大多挺勢利，你不裝點逼的話，案子做得再好，他們也不會正眼看你……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穿的那些所謂大牌，其實也都是高仿來著……」
想他衝著我的山寨外套開嘲諷的模樣，我一時無語，隻能低聲安慰:「高仿就高仿唄，那其實也沒什麽，穿著舒服就行。」
「所以我就說峰哥你是好人啊！」
錢小陽低聲笑了起來:「秦經理他們這個案子，活兒都是你在幹，我其實也沒幫上什麽忙。但今天老王說到項目獎金一人一半，你也沒反對，我心裏就覺得挺過意不去的……」
「行了行了，咱們不是 cp 嗎？這麽客氣幹什麽？」
難得他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我趕緊的開了個玩笑，以免他繼續抒情。
錢小陽神色複雜地看了我半晌，忽然塞了個東西過來:「峰哥，這個送給你。」
我接在手裏凝神一看，覺得有點好笑:「你送我手機鏈幹嘛？我不用這玩意的。」
「給你你就拿著嘛，這是我特意定製的，算是合作紀念。你的這條是紅色，我自己留了條藍色的。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自古紅藍出 cp！」
我心下一抖，趕緊強調:「還 cp 個啥？項目已經順利拿下了，咱們以後可得解綁了！」
「峰哥你這麽緊張幹嘛？怕嫂子發現了吃醋和你鬧？」
錢小陽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說起話來賤兮兮地:「一條手鍊算什麽？真想給你添堵找不痛快，我法子可多著呢！」
不知為何，看著他那醉意朦朧的笑臉，一股不祥的預感忽然間湧上心頭。
05
慶功宴之後沒多久，程麗麗忽然就又哭又鬧地向我提出了分手。
在她扔出那堆我和錢小陽之間曖昧兮兮的照片後，我如遭雷擊。
在她憤然離家出走後沒多久，秦經理的態度忽然也來了個晴轉陰。
開項目討論會時，她從頭到尾都垮著一張臉，連錢小陽幾次插科打諢地試圖活躍氣氛也完全沒搭理。
工作聊完後，秦經理特意把我單獨留下來，一臉嚴肅問我是不是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
我沒明白她怎麽會忽然關注起我的私生活，隻能猶猶豫豫地先點頭。
然後秦經理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羅峰，我這個人雖然包容度高，但對合作方的道德品質還是有要求的，尤其痛恨有人為了一己之私利用女性騙婚。如果遇到了這種人，就算對方再能幹，我也堅決不會與之合作！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從秦經理的辦公室出來後，我一腦子都是糨糊，滿心想著的，都是如何才能在不觸動項目利益的情況下，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
經由競標前的那一堆騷操作，我和錢小陽在客戶們的心裏已然是一對為了衝破世俗的牢籠，相互扶持為愛而戰的 cp 形象。
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以秦經理為代表的客戶們才會對我們照顧憐惜。
一旦這個人設被打破，對方感覺受到了欺騙，鬼知道剛剛敲定合作沒多久的項目會不會又生波折。
正在前思後想之際，錢小陽一臉喜色地湊了過來:「峰哥，我準備買房子了欸，晚上去我家吃飯，幫我一起參考參考？」
我強打精神說了句恭喜，然後搖頭表示:「飯我就不去吃了，晚上我還有事。」
錢小陽有些不滿:「你能有什麽事嘛？難道是著急回去陪女朋友？」
聽他提起程麗麗，我心情更糟了，於是隨口應付道:「我和麗麗之間鬧了點誤會，晚上要找她好好解釋解釋！」
錢小陽撇嘴:「峰哥你人這麽好，她怎麽還能這麽鬧騰？這麽不體貼的女朋友，是我的話直接分了完事！」
在他滿是不屑的表情裏，我忽然想起了慶功宴那天他說過的話，當即開口質問:「錢小陽，程麗麗收到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寄給她的？」
「照片？什麽照片？」錢小陽一臉莫名其妙。
「就是你發在朋友圈裏用來營業的那些照片！」
我越想越是篤定，口氣也激烈了起來:「那些照片你發的是限定朋友圈，除了你和秦經理她們之外，沒有別人知道吧？秦經理之前都不知道有程麗麗的存在，那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把照片給她？」
錢小陽也有點來氣:「你有病吧？我把那些照片發給她做什麽？」
「那要問你自己啊！」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還有，我有女朋友的事是你告訴秦經理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他媽就是一直再給我挖坑！之前利用我炒 cp 營業拿項目，現在項目到手，你就開始出各種陰招，把我的生活工作攪得一團亂，目的就是為了獨吞獎金買房子！」
錢小陽像是被我吼懵了，半晌之後才接話:「羅峰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胡說？」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現在秦經理認定我是渣男騙婚，覺得我人品有問題，想要中止和我的合作，程麗麗也因為看到那些照片，認定我們關係不清楚，鬧著要和我分手！這個結果，你滿意了？？？」
「是！我很滿意！」
在我憤怒的咆哮聲中，錢小陽愣了好一陣。
最後他冷聲一笑，將我的手重重打向了一邊。
06
因為心情鬱結，我向公司請了三天假。
重新復崗的那天，卻猝不及防地收到了錢小陽已然離職的消息。
對於他的離職，老王也感覺十分意外，為了挽留，甚至主動提出了升職加薪。
但錢小陽卻像是去意已決，對於老王的各種承諾一一婉拒。
隻是臨走之前，他除了把所有的項目資料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發到了我的工作郵箱裏。
錢小陽離職後的第二天，程麗麗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想要和我聊一聊。
在那場聊天裏，我了解到了錢小陽離職前的所有信息。
他先是找到了程麗麗，將有關我們為了迎合客戶拿下項目而被迫組 cp 營業的一切全無隱瞞地全盤托出。
為了證明我們之間並無曖昧，未來也絕無可能有任何糾葛，錢小陽還當著她的麵給老王發送了辭職報告。
在獲得了程麗麗的信任後，他緊接著去找了秦經理。
至於他們之間究竟聊了什麽，我卻不得而知。
聽完程麗麗的話，我滿心都是震驚。
為了防止誤會，我趕緊確認:「所以說，那些照片並不是錢小陽發給你的？」
「當然不是，我們又不認識……」
程麗麗白了我一眼:「那些照片是我一個大學同學給我的，她是秦經理的下屬，經常一起聊你們的八卦來著。後來有次同學聚會，我給她看了你的照片，她說她認得你，而且知道你和錢小陽關係不一般，怕我上當受騙來著。為了證實她沒說謊，她翻了錢小陽的朋友圈，把那些照片給翻出來了……」
原來如此……我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到底是我冤枉錢小陽了。
再次見到錢小陽，是在他離職一個月以後。
那天我拿到項目提成，原本是抱著試探的心理給他打了個電話約喝酒，沒想到他十分爽快就答應了。
酒過三巡，在知道我約他見麵是為了送獎金後，錢小陽忍不住大笑出聲。
「我說峰哥你也太實在了，我都是個已經離職的人了，哪還有給離職的前同事送錢的道理？」
「管你離不離職，這是你應得的。而且你不是還得還房貸麽？就別磨磨唧唧的客氣了。」
「你還惦記著我還房貸這回事啊？」
錢小陽目光悠悠地看著我:「之前你和嫂子鬧到差點分手，都沒去和秦經理那邊說什麽，也是怕她心裏不爽，耽誤了我的這份獎金吧？」
「少他媽廢話！」
我把裝了獎金的信封往他手裏一塞，順口問道:「對了，你現在怎麽樣了？辭職以後去了哪啊？」
「我沒在gg公司幹了，覺得心太累。所以準備和熟悉的哥們一起開個服裝店，賣賣明星同款什麽的。你那邊呢？還順利嗎？秦經理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你走了之後，我們之間合作也一直都還挺順利的。」
聽他問起這個，我也有點好奇:「對了，你之前到底怎麽和秦經理說的，讓她知道我們之間之前都是在營業，完全不是她想的那種關係後，還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問這個啊……」
錢小陽一臉神秘地沖我眨了眨眼:「我就告訴他，一切都是我單相思的情況下在自導自演，因為愛而不得，才仗著前輩對後輩的照顧，費盡心機造緋聞。隻是到了最後，我發現種種誤會影響到了你和女朋友之間的關係，讓你心情很不好，出於愧疚，才決定辭職的。」
我滿心驚訝:「這麽狗血的說法，秦經理居然也會信？」
「感情的事嘛，都是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楚？她自然選擇相信她願意相信的那個版本咯。」
錢小陽抬起頭，滿是狡黠地沖我笑了笑。
看到他手機上那條至今沒有換下的同款手機鏈，我心下一顫。
一時間，隻覺得千絲萬緒湧上心頭。
完
程麗麗忽然和我鬧分手，說是知道我在外麵有人了。
見她傷心欲絕，又哭又鬧，我幹脆打開微信，拉出所有的異性名單讓她隨便查。
結果她甩都不甩，直接幾張照片砸我臉上。
我凝神一看，下一秒就傻了。
照片中的男主角有兩個，一個是我，另一個是我的同事錢小陽。
光看兩人之間各種頭靠頭、肩並肩，相視而笑，眼神拉絲的模樣，任誰都會直接蓋章這是一對關係曖昧的狗男男。
有了這堆鐵證在手，程麗麗撒起潑來越發理直氣壯:「前段時間你忽然打扮得那麽起勁，我就覺得有問題，查了半天沒查出什麽，還以為是自己多心。沒想到羅峰你本事那麽大，在外麵搞的小妖精居然還是個男的！」
驚慌失措之下，我試圖解釋，錢小陽的電話卻先一步打過來了。
「親愛的，我今晚做了愛心便當，明天中午你就別帶飯了，咱兩一起吃啊~」
在那嬌滴滴的口氣中，程麗麗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青，然後拿起挎包頭也不回地直接摔門而去。
雖說虛假營業必翻車，但能翻到這個程度，我也是萬萬沒想到的。
02
最開始成為同事的那一陣，我和錢小陽之間其實相互看不順眼。
他嫌我做派老舊、審美過時，全身上下沒點 4a 公司gg人該有的時尚範兒。我恨他嘴賤浮誇、騷裏騷氣，怎麽看都不像個認真幹事的正經人。
原本以為就他那誇誇其談的做派，鐵定過不了試用期。沒想到入職沒兩個月，人不僅提前轉正，好幾個原本屬於我的項目，還被移交到了他手裏。
滿心不服之下，我去找公司領導老王申訴，結果冤屈還沒吐完，就換來了他語重心長地一通教訓。
「沒辦法啊，誰讓客戶和同事們都喜歡他呢？人家都說了，小陽人乖嘴又甜，打扮還洋氣！所以小羅你要多學著點，除了提升業務能力之外，也要想想怎麽才能討客戶歡心！」
聽完老王的數落，我內心一萬匹草泥馬狂奔而過。
然而冷靜下來之後，我決定還是向現實低頭。
不就是撒嬌賣萌裝潮男麽？
為了拿到獎金娶媳婦，誰還不會裝小公主呢？
俗話說，人靠衣裳馬靠鞍。
決心下定之後，我決定先從造型打扮上向變態客戶們的審美口味靠攏。
隻是對於如何在短時間內從連 dior 和雕牌都傻傻分不清的鋼鐵直男變成錢小陽這種對各種流行時尚如數家珍的小娘炮，我那群熱愛擼鐵、衣服向來隻在海瀾之家成打批發的朋友們鐵定是幫不上忙的。
思來想去之下，我決定先看看當紅小偶像門的賣萌視頻學習學習。
經過為期半個月的掃盲，我自覺已經掌握了精髓，於是在淘寶上掃了一通貨，穿得猶如參加選秀一樣花枝招展地去了公司。
結果剛進公司大門，剛好遇見錢小陽端著一杯咖啡從茶水間走出來。
四目相對之下，兩個人同時傻眼了。
「哦喲！峰哥和小陽今天是商量好了穿同款情侶裝來上班啊？」
「這秀愛秀得，簡直閃瞎人眼！」
「自古紅藍出 cp，這麽一看，兩位還真的挺般配的！」
「可這不是峰哥平時的穿衣風格啊，小陽幫你一起挑的？為了秀恩愛，你們也是很拚呢！」
在同事們嘻嘻哈哈的調侃聲中，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錢小陽顯然也有些不高興，好像和我撞衫是遭遇了天大的侮辱似的。
沉默半晌之後，他眉毛一挑，皮笑肉不笑地走到我身邊:「峰哥，沒想到咱們還挺有緣的，這身衣服新買的？」
我心下警惕，趕緊強調:「買了好久了，起碼有兩三個月了吧！」
話音還沒落，錢小陽已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不是吧！這套衣服是上個月才出的新款，兩三個月前你到哪兒買去？」
在我一臉要殺人的目光裏，他繼續賤笑著補充:「峰哥以後你要買大牌衣服可以直接找我！我認識的代購多，質量也有保證。不然像你現在這樣，錢也花了，還不小心買了個 logo 都繡歪了的山寨貨，那可就虧大了……」
在他那滿是嘲諷的注視下，我一口老血堵向胸口。
想也不用想，這小妖精鐵定是看我不順眼，故意說這些來給我添堵。
正是大眼瞪小眼之際，老王從他的獨立辦公室裏探出了半個頭。
「小陽你來一下，客戶這邊有個gg需求，咱麽一起聊聊！」
「好嘞！這就來！」
一聽有項目可接，錢小陽立馬喜笑顏開，眉飛色舞地把咖啡杯往前台一放，轉身之前倒也沒忘了繼續擠兌我。
「峰哥，一會我聊完工作出來給你推幾個代購微信哈！報我的名字，可以給你打八折！」
這天殺的小賤人怎麽還不去死？
我瞪眼怒視著他的背影，感覺身上噴了快半瓶的寶格麗，忽然就不香了。
03
精心打扮的形象被他這麽一嘲弄，我也沒什麽心情再四下招搖。
垂頭喪氣地坐回工位後，我一邊琢磨著眼下的局勢，一邊對著電腦磨洋工。
正在滿心沮喪之際，老王辦公室的大門再度被拉開。緊接著，某個眼熟的胖女人被他滿臉堆笑地送了出來。
「欸？原來帥哥你也在這家gg公司上班啊？」
臨出門前，女人的目光看向我，笑盈盈地主動打了個招呼。
「是啊。沒想到會在這見到你，還真是挺巧的。」
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什麽身份，但能被老王像供財神一樣諂媚對待，想來必定是什麽了不得的大人物。
於是我趕緊起身，擠著笑臉朝她揮了揮手，順便強行裝了個熟。
「是挺巧的。今天早上謝謝你啊。」
「沒有沒有！您太客氣了……」
尬聊了兩句後，女人被恭恭敬敬地送出了門。
兩分鍾後，老王旋風似的沖了過來:「羅峰你和秦經理認識？」
我判斷了一下局勢，給了個曖昧不清的答案:「剛認識不久……也不算很熟。」
「可我看她對你印象不錯啊！剛才進電梯之前還特意向我誇了你好幾句呢！」
老王看上去一臉欣喜:「既然你們認識，那就太好了！明天你好好收拾收拾，跟我和小陽一起，去秦經理他們公司聊聊gg合作的事！」
自錢小陽來公司以後，老王已經很久沒帶我去見客戶談案子了。
峰迴路轉之下忽然來了這麽個機會，我自然是滿心興奮。
滿心高興之際，冷眼旁觀的錢小陽一臉陰陽怪氣地走了過來:「峰哥經驗豐富，業務能力又強，親自出馬談項目的話，必定手到擒來！就是我看秦經理大公司出身，穿著打扮都挺講究，峰哥明天可得稍微注意點，可別讓人家抓到什麽小把柄哦！」
這天殺的小浪蹄子，這種時候了都沒忘記對我穿山寨貨的事開嘲諷！
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決定下班以後就去下足血本去名牌店裏掃貨！
第二天早上十點半，我穿著精心準備的全套行頭，坐著老王的寶馬，殺向了客戶的公司。
萬萬沒想到，剛把車開到地下停車場，就見到了常年和老王搶業務的蔣總站在電梯口，正和秦經理握手道別。
除了蔣總之外，圍站在秦經理身邊的還有好幾個年輕貌美的小鮮肉，光看那一個個搔首弄姿的做派，儼然是錢小陽加強版 2.0。
大概是覺察到了形勢的嚴峻，錢小陽趕緊確認:「王總，蔣總是來和我們競爭同一個項目的？」
老王估計是被對方的陣仗嚇到了，哭喪著一張臉:「看樣子是……」
麵麵相覷之間，大家還沒想好要不要就此下車，搞完了告別儀式的小鮮肉們已經一邊聊著天，一邊朝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感覺今天蔣總和秦經理那邊聊得挺投緣的啊？這項目咱們應該穩了吧？」
「應該是吧？她今天不是說對我們的團隊挺滿意的麽？不過我剛聽說一會他們還要和王總他們那邊的團隊見上一見，也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流程要找個公司來陪標。」
「老王他們團隊？那就算了吧……堂堂一個 4a gg公司，連個有品位的都沒有，就他們那群土貨做出來的玩意，秦經理能看得上才怪！」
大概是覺得受到了侮辱，下車之後錢小陽一把拉住了我。
「峰哥，今天這單項目關係到咱們今年的年終獎，我就不和你繞彎子了。你老實和我說說，你和秦經理之間到底什麽關係？」
難得見他一臉嚴肅，我也沒再裝神弄鬼「其實也沒什麽關係，就是昨天她來咱公司，擠電梯的時候人太多差點摔倒，我順手扶了她一把，然後幫她按了個樓層。」
「靠？就這？」
一臉失望之下，錢小陽陷入了沉思。
接下去的項目討論會，麵對秦經理見完蔣總團隊之後那顯而易見的敷衍態度，老王連話都沒插上幾句。
錢小陽也奇蹟般的沒怎麽作妖，全程安靜如雞。
到了中午吃飯時間，秦經理禮節性的邀請一眾參會人員去了公司附近的湘菜館。
剛坐上飯桌沒多久，我就發現錢小陽變得有些不對勁。
「哥，這是你最喜歡的剁椒魚頭，趕緊趁熱先嚐兩口！」
「哥，要不要先趁熱喝口湯？把碗給我我給你盛！」
我被這一口一句的「哥」搞得渾身別扭，然而當著客戶的麵，又不好立刻發作，隻能強撐笑臉繼續承受這肉麻地騷擾。
等到中途我喝湯太急被嗆到，他又是拍背又是遞紙巾，幾乎還要直接上手幫我擦嘴時，暗中觀察了好一陣的秦經理忽然就笑了。
「王總，我看蔣總他們那內部競爭挺激烈，沒想到你們公司同事之間的關係還挺好，想來工作起來氣氛也應該也很不錯。」
老王還沒接話，錢小陽已經熱切開口:「其實主要是峰哥對人好啦！不僅在工作上，就算平時生活裏對我照顧也挺多。前段時間我加班太多胃不好，峰哥還經常帶我去他家裏做飯給我吃呢！」
我被他那自帶拉絲效果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毛，內心再次一萬頭草泥馬跑過。
且不說這貨來公司這麽久，就沒見他怎麽加過班，就我倆之間這關係，我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帶他回家吃飯呢！
好不容易熬到飯局結束，趁著上洗手間的機會我堵住了錢小陽:「你他媽是不是有病啊？剛才飯桌上膩膩歪歪地作什麽妖？」
「你懂個屁！」
錢小陽翻臉比翻書還快，口氣裏哪還有飯桌上的半點溫柔:「大敵當前還沒點覺悟，再不爭取一下，客戶就要被老蔣公司的那群小騷貨搶走了你知不知道？」
「那你究竟想幹嘛？」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早上開會的時候，你就沒注意秦經理的手機殼？」
「手機殼？怎麽了？」
「她的手機殼上寫著 xx 王道！xx 是現在正當紅的一個偶像組合的兩男明星，我猜她是個隱藏腐女，不僅熱衷各種時髦的小白臉，還喜歡磕 cp 來著！」
「磕 cp 是啥玩意？」我繼續一頭霧水。
「算了算了，和你說也說不明白……」
看樣子錢小陽不準備和我再解釋，直接白眼一翻:「總之這段時間你就配合點，咱們能不能從老蔣那兒扳回一城，就看咱倆的表現了。
04
在網際網路上臨時抱佛腳補了一陣課，我總算搞清楚了腐女磕 cp 的意思。
簡單來說就是某些女性看到兩個平頭整臉一點的男的在一起眼神拉絲，舉止曖昧，就會心跳加快、血壓上升，恨不得傾盡全副身家成全這對天下有情人。
隻是比起大部分人的雞血程度，秦經理的表現要更加委婉一點。
按照她給老王的反饋就是，雖然眼下蔣總他們團隊更有競爭力，但內部看上去不太齊心。相較之下我溫柔穩重，錢小陽時尚活潑，如果能一起合作跟進這個項目的話，說不定會有驚喜。
金主都把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老王自然是唯唯諾諾地趕緊點頭。
再他的強行指派下，一直以來因為互相看不順眼而從來沒有合作過的我和錢小陽，被安排進了一個項目組，被迫成為組合。
對於這個安排，最初我十分抗拒。
畢竟以錢小陽的一貫做派，除了對著別人的方案指點江山打嘴炮，大概也幹不了什麽正經活。
然而這一次不知道是因為項目獎金太過誘人，還是被老蔣團隊裏那群目中無人的小妖精激發了勝負欲，這貨的工作態度居然積極了不少。
不僅每次去客戶那裏開會都會積極主動地拉著我一起，就連遇到需要加班的時候，也會老老實實坐在那幫我打下手找資料。
某天加班至深夜，我拿著程麗麗準備的愛心水果便當準備加餐。
剛好錢小陽泡完咖啡從茶水間走出來，看到我的餐盒一臉艷羨。
「峰哥你這小日子過得不錯啊！嫂子給準備的？」
「嗯。」
見他主動問起，我也就意思了一下:「看你晚飯也沒吃，要不要一起吃點？」
「好啊！多謝峰哥！」
沒想到這人毫不客氣，喜滋滋地立馬坐了過來。
我實在沒有和人同碗撈食的習慣，吃了兩塊蘋果之後，就把飯盒扔了過去。
沒想到十多分鍾後，一張錢小陽抱著飯盒甜蜜比心，外加露著我半個背影的自拍照直接登陸朋友圈。
對著照片上配著的「宵夜很甜你更甜」的曖昧文案，我直接嘔出一口老血！
「錢小陽你是不是有病？發的這些都是啥破玩意？」
「你激動個啥，這叫日常營業！」
「營業你個鬼！你發這些辣眼睛東西給被同事們看到了會怎麽想？」
「別緊張……我朋友圈有分組，隻有特定的幾個客戶才能看到。」
錢小陽吃飽喝足了，一邊抱著手機回復，一邊沖我翻白眼:「這不，秦經理剛看到我這條朋友圈，就主動發信息過來了，問我們加班是不是在忙他們案子。嘮了幾句以後，她讓我們明天找個時間過去，就現階段的想法先提提意見。」
「啥？」
對方這公然放水開小灶的態度讓我顧不上和錢小陽計較了:「她之前不是更中意老蔣他們公司嗎？怎麽忽然對咱們這麽好了？」
「要不怎麽說你不懂磕 cp 的樂趣呢？」
錢小陽咧著嘴，笑得一臉賤兮兮。
因為客戶們的積極態度，我開始配合錢小陽擺拍各種曖昧兮兮的雙人照。
隨著他朋友圈的不斷更新，秦經理她們對於我倆關係的興趣也日漸濃厚。
「羅峰，聽說你和小陽以後準備一起出國啊？是不是因為國外的環境更自由寬鬆些啊？」
「看你倆現在這麽拚也挺不容易，不過相互之間有個照應也挺讓人羨慕的。」
「聽小陽說，你們剛認識的時候互相看不順眼，能發展成現在這樣，不能不說是緣分天註定啊！」
「好好加油！我看好你們哦！」
也不知道在我專心工作的時候，錢小陽究竟給秦經理她們杜撰了一個怎樣狗血淋漓的故事，但就對方私下裏給予我們的各種「激勵」來看，這套融合了「天降竹馬」「仇敵變 cp」「雙向奔赴」「共謀未來」等各種流行元素的說辭顯然效果顯著。
接下來的日子，為了鞏固人設，在錢小陽的要求下，我們的各種「營業」變得越加花樣百出。
從愛心便當到同款情侶裝，再到他一口一個「親愛的」，隻差把「秀恩愛」幾個大字公然刻上額頭。
時至提案競標的那一天，我和錢小陽一身同款襯衫悍然登場，在對手們一臉複雜地注視下，完滿地完成了這次的方案呈報工作。
半個小時之後，秦經理公布了競標結果。
聽到我們公司的名字從她口中念出時，錢小陽嗷的一聲從椅子上跳起，直接向我撲來，給了我一個熱烈的擁抱。
因為這場來之不易的勝利，老王滿腹心喜。
當天晚上就在 ktv 裏定了個包房，十分豪氣地讓同事們開了香檳。
作為項目的主要功臣，我和錢小陽都被灌了不少酒。
等我倆都癱在沙發的角落裏大喘氣時候，他忽然攬住了我的肩膀:「謝謝你啊峰哥。你是不知道，我真的蠻需要這筆錢的……」
見他有話要說，我趕緊遞了杯茶過去。
他捏著茶杯繼續哼哼:「我家裏窮，老爹又死得早，來大城市裏打拚，一直都過得挺難的。進了gg圈之後，我發現客戶大多挺勢利，你不裝點逼的話，案子做得再好，他們也不會正眼看你……不過你可能不知道，我穿的那些所謂大牌，其實也都是高仿來著……」
想他衝著我的山寨外套開嘲諷的模樣，我一時無語，隻能低聲安慰:「高仿就高仿唄，那其實也沒什麽，穿著舒服就行。」
「所以我就說峰哥你是好人啊！」
錢小陽低聲笑了起來:「秦經理他們這個案子，活兒都是你在幹，我其實也沒幫上什麽忙。但今天老王說到項目獎金一人一半，你也沒反對，我心裏就覺得挺過意不去的……」
「行了行了，咱們不是 cp 嗎？這麽客氣幹什麽？」
難得他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我趕緊的開了個玩笑，以免他繼續抒情。
錢小陽神色複雜地看了我半晌，忽然塞了個東西過來:「峰哥，這個送給你。」
我接在手裏凝神一看，覺得有點好笑:「你送我手機鏈幹嘛？我不用這玩意的。」
「給你你就拿著嘛，這是我特意定製的，算是合作紀念。你的這條是紅色，我自己留了條藍色的。有句話怎麽說來著？自古紅藍出 cp！」
我心下一抖，趕緊強調:「還 cp 個啥？項目已經順利拿下了，咱們以後可得解綁了！」
「峰哥你這麽緊張幹嘛？怕嫂子發現了吃醋和你鬧？」
錢小陽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說起話來賤兮兮地:「一條手鍊算什麽？真想給你添堵找不痛快，我法子可多著呢！」
不知為何，看著他那醉意朦朧的笑臉，一股不祥的預感忽然間湧上心頭。
05
慶功宴之後沒多久，程麗麗忽然就又哭又鬧地向我提出了分手。
在她扔出那堆我和錢小陽之間曖昧兮兮的照片後，我如遭雷擊。
在她憤然離家出走後沒多久，秦經理的態度忽然也來了個晴轉陰。
開項目討論會時，她從頭到尾都垮著一張臉，連錢小陽幾次插科打諢地試圖活躍氣氛也完全沒搭理。
工作聊完後，秦經理特意把我單獨留下來，一臉嚴肅問我是不是有個交往多年的女友。
我沒明白她怎麽會忽然關注起我的私生活，隻能猶猶豫豫地先點頭。
然後秦經理的臉色就更難看了。
「羅峰，我這個人雖然包容度高，但對合作方的道德品質還是有要求的，尤其痛恨有人為了一己之私利用女性騙婚。如果遇到了這種人，就算對方再能幹，我也堅決不會與之合作！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從秦經理的辦公室出來後，我一腦子都是糨糊，滿心想著的，都是如何才能在不觸動項目利益的情況下，把這件事情解釋清楚。
經由競標前的那一堆騷操作，我和錢小陽在客戶們的心裏已然是一對為了衝破世俗的牢籠，相互扶持為愛而戰的 cp 形象。
也是出於這個原因，以秦經理為代表的客戶們才會對我們照顧憐惜。
一旦這個人設被打破，對方感覺受到了欺騙，鬼知道剛剛敲定合作沒多久的項目會不會又生波折。
正在前思後想之際，錢小陽一臉喜色地湊了過來:「峰哥，我準備買房子了欸，晚上去我家吃飯，幫我一起參考參考？」
我強打精神說了句恭喜，然後搖頭表示:「飯我就不去吃了，晚上我還有事。」
錢小陽有些不滿:「你能有什麽事嘛？難道是著急回去陪女朋友？」
聽他提起程麗麗，我心情更糟了，於是隨口應付道:「我和麗麗之間鬧了點誤會，晚上要找她好好解釋解釋！」
錢小陽撇嘴:「峰哥你人這麽好，她怎麽還能這麽鬧騰？這麽不體貼的女朋友，是我的話直接分了完事！」
在他滿是不屑的表情裏，我忽然想起了慶功宴那天他說過的話，當即開口質問:「錢小陽，程麗麗收到的那些照片，是不是你寄給她的？」
「照片？什麽照片？」錢小陽一臉莫名其妙。
「就是你發在朋友圈裏用來營業的那些照片！」
我越想越是篤定，口氣也激烈了起來:「那些照片你發的是限定朋友圈，除了你和秦經理她們之外，沒有別人知道吧？秦經理之前都不知道有程麗麗的存在，那除了你之外，還有誰會把照片給她？」
錢小陽也有點來氣:「你有病吧？我把那些照片發給她做什麽？」
「那要問你自己啊！」
我咬牙切齒地看著他:「還有，我有女朋友的事是你告訴秦經理的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他媽就是一直再給我挖坑！之前利用我炒 cp 營業拿項目，現在項目到手，你就開始出各種陰招，把我的生活工作攪得一團亂，目的就是為了獨吞獎金買房子！」
錢小陽像是被我吼懵了，半晌之後才接話:「羅峰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麽？」
「我胡說？」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現在秦經理認定我是渣男騙婚，覺得我人品有問題，想要中止和我的合作，程麗麗也因為看到那些照片，認定我們關係不清楚，鬧著要和我分手！這個結果，你滿意了？？？」
「是！我很滿意！」
在我憤怒的咆哮聲中，錢小陽愣了好一陣。
最後他冷聲一笑，將我的手重重打向了一邊。
06
因為心情鬱結，我向公司請了三天假。
重新復崗的那天，卻猝不及防地收到了錢小陽已然離職的消息。
對於他的離職，老王也感覺十分意外，為了挽留，甚至主動提出了升職加薪。
但錢小陽卻像是去意已決，對於老王的各種承諾一一婉拒。
隻是臨走之前，他除了把所有的項目資料分門別類的整理好，發到了我的工作郵箱裏。
錢小陽離職後的第二天，程麗麗主動給我打了個電話，說是想要和我聊一聊。
在那場聊天裏，我了解到了錢小陽離職前的所有信息。
他先是找到了程麗麗，將有關我們為了迎合客戶拿下項目而被迫組 cp 營業的一切全無隱瞞地全盤托出。
為了證明我們之間並無曖昧，未來也絕無可能有任何糾葛，錢小陽還當著她的麵給老王發送了辭職報告。
在獲得了程麗麗的信任後，他緊接著去找了秦經理。
至於他們之間究竟聊了什麽，我卻不得而知。
聽完程麗麗的話，我滿心都是震驚。
為了防止誤會，我趕緊確認:「所以說，那些照片並不是錢小陽發給你的？」
「當然不是，我們又不認識……」
程麗麗白了我一眼:「那些照片是我一個大學同學給我的，她是秦經理的下屬，經常一起聊你們的八卦來著。後來有次同學聚會，我給她看了你的照片，她說她認得你，而且知道你和錢小陽關係不一般，怕我上當受騙來著。為了證實她沒說謊，她翻了錢小陽的朋友圈，把那些照片給翻出來了……」
原來如此……我重重嘆了一口氣。
這樣看來，到底是我冤枉錢小陽了。
再次見到錢小陽，是在他離職一個月以後。
那天我拿到項目提成，原本是抱著試探的心理給他打了個電話約喝酒，沒想到他十分爽快就答應了。
酒過三巡，在知道我約他見麵是為了送獎金後，錢小陽忍不住大笑出聲。
「我說峰哥你也太實在了，我都是個已經離職的人了，哪還有給離職的前同事送錢的道理？」
「管你離不離職，這是你應得的。而且你不是還得還房貸麽？就別磨磨唧唧的客氣了。」
「你還惦記著我還房貸這回事啊？」
錢小陽目光悠悠地看著我:「之前你和嫂子鬧到差點分手，都沒去和秦經理那邊說什麽，也是怕她心裏不爽，耽誤了我的這份獎金吧？」
「少他媽廢話！」
我把裝了獎金的信封往他手裏一塞，順口問道:「對了，你現在怎麽樣了？辭職以後去了哪啊？」
「我沒在gg公司幹了，覺得心太累。所以準備和熟悉的哥們一起開個服裝店，賣賣明星同款什麽的。你那邊呢？還順利嗎？秦經理沒有為難你吧？」
「沒有，你走了之後，我們之間合作也一直都還挺順利的。」
聽他問起這個，我也有點好奇:「對了，你之前到底怎麽和秦經理說的，讓她知道我們之間之前都是在營業，完全不是她想的那種關係後，還能一點反應都沒有？」
「你問這個啊……」
錢小陽一臉神秘地沖我眨了眨眼:「我就告訴他，一切都是我單相思的情況下在自導自演，因為愛而不得，才仗著前輩對後輩的照顧，費盡心機造緋聞。隻是到了最後，我發現種種誤會影響到了你和女朋友之間的關係，讓你心情很不好，出於愧疚，才決定辭職的。」
我滿心驚訝:「這麽狗血的說法，秦經理居然也會信？」
「感情的事嘛，都是真真假假，誰又說得清楚？她自然選擇相信她願意相信的那個版本咯。」
錢小陽抬起頭，滿是狡黠地沖我笑了笑。
看到他手機上那條至今沒有換下的同款手機鏈，我心下一顫。
一時間，隻覺得千絲萬緒湧上心頭。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