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生日那天,我在網上看到一個很熱的問題,「中年婦女每天都在想什麽?」


    答案千千萬,某個高贊答案的開頭是:「每天都很煩,肉體疼痛,內心焦灼,身不由己,日漸絕望」。


    當時我笑而不語。


    因為我身體健康,事業順心,老公體貼,兒子學習也不錯。


    能讓我每天腦子裏重複想的,隻有一件事:今天我們家保姆又做了什麽好吃的?


    直到身體檢查報告上顯示,我感染了尖銳濕疣。


    1


    「這種病多數都是通過性行為感染的。」


    醫生的話像是一記鞭子抽在我的臉上,讓我下意識解釋:「我隻跟我老公……」


    他憐憫地看了我一眼,見怪不怪地說:「如果你隻有一個性伴侶,建議你叫他也查查。」


    頃刻間,我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他臉上的憐憫之情瞬間擊碎了我精心鑄造並引以為傲的幸福生活。


    憤怒占據了我的胸腔,遠勝應有的恐懼。


    不知道自己怎麽離開的醫生辦公室,我滿腦子隻充斥著一件事——我老公陳誌文竟然背著我在外麵瞎搞。


    這是遠比我感染了髒病更讓我痛心疾首的事情。


    他竟然敢?


    陳誌文是我大學同學,本地人,矮且胖,是那種丟進人堆裏一眼就能被認出來的醜人。


    而我是班花。


    別說跟他在一起,就是他追我,當時都讓我感到丟臉。


    那個時候我男朋友是係裏的風雲人物,我拒絕陳誌文的追求拒絕得毫不留情。


    如果不是後來發生的事,我想我這一生大概都不會跟陳誌文有交集。


    我二十九歲的尾巴上,男朋友劈腿了一個家裏有四套房的本地女孩,可笑的是,直到人家兩人連結婚的日子都訂下來了,我這個正牌女友才被告知我被分手了。


    我咽不下這口氣,去婚禮現場大鬧一場,並因此進了派出所。


    那個女孩拒絕調解,我被行政拘留了五天,等我出來,自然也被失業了。


    我失去了我的愛情和工作,未來於我,晦暗一片。


    「活著可真沒意思。」


    三十歲生日那天,我在陽台上喝了一個大醉,控製不住自己想從陽台上一躍而下。


    陳誌文就是這個時候敲響了我的房門。


    他手上還拎著一袋新鮮藕芽,那是他跑遍全城,從一家湖北菜館找到的。


    藕芽是我最喜歡吃的菜。


    那把藕芽讓我覺得我很珍貴,我值得活著。


    那一夜,我跟陳誌文在一起了。


    所有人都覺得,陳誌文配不上我。


    可以說,除了有張本地戶口,論工作能力、經濟條件、氣質樣貌,他什麽都不如我。


    但是,在陳誌文眼中,我是最珍貴的。


    就為了這份珍貴,我執意要嫁給他。


    哪怕他沒房沒車沒事業,哪怕他家裏一直對我外地人的身份心存芥蒂.……


    哪怕如今我的收入是他的十倍不止.……


    哪怕這些年家裏買房買車全都靠我,四十歲的陳誌文一文不名,隻有一份月入不過萬的事業單位的工作……


    我也從來沒有後悔過。


    但是現實啪啪打臉,離了我屁都不是的陳誌文,竟然還敢背著我在外頭瞎搞!


    這讓我覺得荒謬又可笑,憤怒又心傷。


    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響的。


    滑開屏幕鎖,微信裏擠進來一張照片:一隻手握著一把鮮嫩的藕芽。


    很快我又收到三個字:買到了!


    是陳誌文發的。


    就因為我喜歡吃藕芽,所以每年秋天,陳誌文都滿城轉菜市場,隻為緩解我的鄉愁。


    即使現在網購可以輕易買到,他還是習慣去轉菜市場,還跟我說他習慣並享受這種「找到」的感覺。


    曾經,藕芽代表了我們的愛情,代表了陳誌文心裏眼裏全是我。


    但如今,看著藕芽的照片,我隻感覺脊背發冷,這個男人太會演戲了。


    這些年,家裏家外,親朋好友,任誰提起陳誌文都要誇讚他一聲「好男人,疼老婆」。


    甚至連我們家保姆小劉都羨慕陳誌文對我的愛。


    小劉有一次跟我說:「平姐,我真羨慕你。文哥對你真是一萬個上心!你皺皺眉頭,文哥就跑來問我是不是做菜做鹹了。」


    可是誰能想到呢,這一切不過是陳誌文做的戲。


    想到他住著我買的房,開著我買的車,花著我賺的錢,出去瞎搞,還讓我染上了髒病,我就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他!


    我一定要讓他付出代價。


    2


    我在家門口調整了半天情緒,才拿鑰匙開了門。


    畢竟孩子在家,我不希望情緒失控。


    陳誌文的醜事,我要和他單獨處理。


    打開家門,寬敞的客廳空無一人。


    陳誌文在次臥輔導孩子做作業,保姆小劉則關著廚房門在裏麵做飯。


    我獨自在沙發上坐了十幾分鍾,沒有任何人發現我回來了。


    書架上擺著我們一家三口的合影,陳誌文笑得特別滿足。


    有一個瞬間我甚至懷疑醫院的檢查報告會不會弄錯了。


    可我的理智不允許我這麽想,三甲醫院弄錯報告的概率,比陳誌文真的瞎搞的概率低多了。


    我和陳誌文的性生活很少,上一次可能是小半年以前了,並沒有戴套。


    我們之所以不戴套,是因為生完孩子之後,我有過一次意外懷孕。


    正值上升期的我怕影響工作,不肯再過性生活,陳誌文為了打消我的顧慮,主動去做了輸精管結紮手術。


    當時,我還很感動。


    疲憊席捲了我,我蜷縮在沙發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直到小劉拿了毯子給我蓋上,我才醒了。


    孩子見我提前回來欣喜若狂,拉著我給我看他剛收到的球星簽名。


    孩子是好孩子,可他爸爸卻是個混蛋!


    我沒有正眼看陳誌文,怕忍不住當著孩子的麵把他的醜事撕出來。


    陳誌文看出了我的不對勁,一直試圖討好我。


    可以說,夫妻這麽久,他對我的情緒掌握得非常到位。


    飯桌上,他小心翼翼地給我夾菜:「賣菜的跟我說,這藕芽是今天早晨剛進的城。」


    我嫌惡地移開了碗,那筷子藕芽落在了桌子上。


    一桌子人都望向我。


    陳誌文愣了一下,自我安慰:「哎呀,看我不小心。」


    緊接著,他又夾了一筷子硬塞進我碗裏:「新鮮的,你多吃點!」


    說完,還跟孩子說:「媽媽老跟爸爸客氣,你說好笑不好笑?」


    孩子不明所以,居然也勸我:「媽,爸爸說他跑了四五家市場才買到的,爸爸對你可真好!」


    我低著頭沉默了幾秒,「失手」將碗摔在地上。


    孩子嚇了一跳。


    陳誌文「哎呀」跳起來,一臉關切地問我受沒受傷,仿佛我依然是他最珍視的寶貝。


    出於不可抑製的噁心,我說我不舒服,躲進了書房。


    到了十點,陳誌文竟然也跑到書房裏來了。


    他先是告訴我童童已經睡了,又獻殷勤一般拿了酸奶給我。


    我根本不想與他多說一句,就說自己頭疼請他出去。


    誰料他居然雙手攀上我的肩膀給我按摩。


    在他的雙手觸碰到我肩膀的瞬間,我隻感到肩上有一萬隻臭蟲在爬。


    強忍著生理上的厭惡,我讓他先回去休息。


    他卻將我摟在懷裏想要親熱。


    忍無可忍,我反手將手背抽在他臉上:「你幹什麽?」


    陳誌文愣住,也有些火了,聲音特別大:「你今天到底怎麽了?」


    「我說了我不舒服!」


    「你是不舒服,還是對我有意見?咱倆都多久沒那啥了?我也是個男人!」


    他 tm 還有臉說自己是個男人!


    一個把髒病傳染給老婆的臭蟲!


    「我就是對你有意見,你可以滾了嗎?」怕吵醒孩子,我壓低了聲音。


    陳誌文張張嘴:「有意見你說出來,我可以改——」


    我忍無可忍:「滾!」


    陳誌文終於拾起了點自尊心,沒有再糾纏我,說了句「不可理喻」便出了門。


    我聽到主臥的門被關上的聲音。


    我鬆了一口氣,進了洗手間。


    將肩膀打了 n 遍沐浴露,才把我心底的噁心感洗掉一些。


    對著鏡子,我滿腦子想的都是必須離婚。


    我們的房子和車子都是婚後財產,怎麽占據離婚的主動權,我得要好好琢磨,我需要一個可靠的幫手。


    洗完澡出來,小劉憂心忡忡地等在門外:「平姐,你倆為什麽吵啊?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我給你按按吧。」


    突然間,我意識到小劉就是我最可信任之人。


    3


    小劉幫我按摩的時候,我把陳誌文在外頭亂搞的事告訴了小劉。


    小劉受到的衝擊似乎比我還大,手勁驟然變大,將我按得疼痛難忍,我「哎喲」一聲,下意識看她,發現她臉色煞白,看上去十分驚惶。


    「平姐,你不會搞錯了吧?文哥——他怎麽可能——」


    陳誌文實在偽裝得太好了,說他出軌,連小劉都不信。


    我嘆氣:「你是我在這個家裏最信得過的人了,陳誌文有什麽異常你一定要告訴我。」


    小劉沉默半晌,期期艾艾:「可是,我沒覺得文哥有什麽異常啊。他每天都按時下班,接童童放學,給童童輔導作業,飯都很少在外頭吃。」


    在小劉的描述裏,陳誌文簡直是新時代賢夫典範了,最後問我:「會不會是你搞錯了?」


    出於羞恥心,即使是小劉我也無法跟她坦陳陳誌文害我染了髒病的事實。


    我隻能叮囑她:「他是真的出軌了,最近你幫我盯著點他,有什麽異常要趕緊告訴我。」


    小劉答應下來,但我走之前,她還是欲言又止:「姐,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說不當說。」


    「說吧。咱倆之間,有啥不能說的。」我估計小劉是要勸我沒有證據先別下定論。


    「那啥——男人吧,也是需要疼的。文哥多好啊,對你又好,對孩子也好,每天都輔導童童做作業,我就沒見過比文哥更溫柔耐心的爸爸。可你對文哥,確實有點那啥。」雖然小劉沒明確說出她的意思,但我完全明白她在說什麽。


    她認為我對陳誌文不夠溫柔體貼。


    好吧,如果一個長期 996 的女人,回家還能對丈夫溫柔似水,那就算我對陳誌文不夠溫柔吧。


    可現在我和陳誌文的問題,不是我對他不溫柔的問題,是他不檢點還害我感染髒病的原則問題!


    夜裏,我輾轉無眠,綜合小劉的話,我又回憶了我有限的在家的日子,陳誌文的確從來沒有捧著手機聊過天。


    他的手機密碼我知道,他所有的密碼都是同一組數字:我的生日。


    有沒有可能是他單位的同事?


    可我上個月才去過他單位,在那座連光線都很貧瘠的小博物館裏,一共隻有一個五十多的財務大姐和兩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三位女性。


    大姐估計陳誌文看不上,女大學生估計看不上陳誌文。


    如果不是出軌,那他就是嫖娼了!


    因為工作太忙,陳誌文跟我提出做那種事,十有八九都會被我拒絕。


    所以他就去找了小姐?


    等陳誌文睡了,我躲衛生間裏查了他的手機銀行。


    半年之前,他給一個陌生帳戶打了五萬塊錢。


    長夜漫漫,我躺在沙發上度秒如年。


    陳誌文沒有嫖娼,他就是出軌了。


    第二天,我托相關部門的朋友幫我查了,帳戶所有人在本市一家汽修廠工作。


    我請了假直奔汽修廠。


    帳戶所有人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


    一時間我無法想像為何陳誌文要給一個老頭五萬塊錢。


    直到老頭告訴我,那五萬塊錢是他替一個同事收的帳。


    我問他同事在哪,他伸手一指。


    順著他的手指頭,我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小劉的男友張波。


    張波看見我就笑了,那笑容就像在看一個大傻叉。


    沒用我問,他眨眨眼:「小劉和我分了,你老頭把她上了。」


    那五萬塊錢,是陳誌文給張波的「封口費」。


    4


    陳誌文與小劉?


    張波的話像在我心裏投了一個炸彈——將我的五感六覺炸成一片混沌。


    天旋地轉,我勉強扶住路邊的護欄杆,才維持住自己沒有暈過去。


    當我確信陳誌文亂搞的時候,我都沒有這麽大的反應。


    或許在我的潛意識裏,我一直並不怎麽信任男人,對於他的出軌,我是可以預料並接受的,所以我憤怒大於心傷。


    但是小劉,多年來,我視她為我的左膀右臂,我把我的大後方整個託付於她,將她視作我在這個城市最值得信任的夥伴。


    和小劉第一次見麵的場景,至今歷歷在目。


    九年前,我家童童剛兩個多月。


    為了保住工作,我已經重返職場,由此必須要找個人幫我白天帶孩子。


    剛剛入職,我的工資不高,到手才三千八,一個保姆的市場價是最低四千,而一個育兒嫂,需要的花費更多。


    雇不起育兒嫂,我隻能雇保姆,但見了幾個保姆,都說四千工資不帶孩子,帶孩子需要另外加錢。


    好不容易雇了一個願意四千塊錢帶孩子的大姐,可我第二天中午回家拿東西,居然發現家裏沒人。


    我給大姐打了三十多個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急瘋了的我報了警,最後才知道大姐抱著孩子去朋友家串門了。


    雖然孩子無恙,但我還是把大姐辭了,一邊請在小姑子家帶孩子的婆婆幫我帶幾天孩子,一邊重新開始物色育兒嫂。


    婆婆對此冷嘲熱諷,說我的收入還不如保姆的高,非要學人家雇保姆,說出去都丟人。


    陳誌文表麵上沒有站婆婆的隊,但私下也跟我說,孩子交給外人帶他不放心。


    我其實也猶豫,可一想到孩子未來幹什麽都需要錢,陳誌文又收入有限,我就怎麽都無法安心做家庭主婦。


    在陳誌文第二次跟我說「孩子交給外人帶,我不放心」的時候,我正因給孩子買錯了尿不濕店家不肯退換而焦頭爛額,於是對他怒吼:「不放心,那你就自己辭職在家帶孩子!」


    一下他就沒屁放了。


    婆婆在我家待了七天就回了小姑子那裏,我不得不請假在家。


    就在我那份來之不易的工作因為請假太多眼看要丟的時候,小劉敲響了我家的門。


    她背著一個巨大的行李背包,從五十公裏之外換了五六趟公交車,來我家麵試。


    剛到我家,她就衝進了洗手間。


    出來後一個勁兒給我道歉,幾乎哭了。


    因為不知道路有多遠,怕中途口渴,她早晨喝了一大碗粥。


    又怕麵試遲到,一路不敢上廁所,一直憋著,想麵試完了再找廁所。


    可敲響我家的門的瞬間,她再也憋不住了。


    「早知道這樣我肯定不喝!」她一直重複這句話,既像是對我解釋,也像是對自己生氣,然後就是一連串的「對不起」。


    我問她:「以前幹過保姆嗎?」


    她搖頭。


    我又問:「以前帶過孩子嗎?」


    她搖頭,又點頭。


    我追問了幾句,才知道她隻帶過她自己的孩子,她的寶寶比我家童童大兩歲,但當我再問一些育兒知識,她就一問三不知了。


    由此我基本放棄了僱傭她的想法,隻是給她倒了一杯溫熱水,跟她說喝完就請回去吧。


    她眼睛裏閃現出明顯的失望和沮喪,張了張嘴,卻什麽都沒說,隻是雙手緊緊握著那隻杯子呆坐在沙發上,連水都沒喝。


    恰在此時,孩子拉了臭臭,我忙不迭地帶孩子到洗手間去換洗,她趕緊放下水杯要跟我一起弄,可我怕她一路顛簸而來又上了廁所,手上充滿細菌,不敢讓她幫忙。


    她隻好站在原地,瞅著我抱著孩子進了洗手間。


    把孩子放在尿布台上,我拿出消毒酒精準備擦拭馬桶和洗手台。


    畢竟她剛才用過。


    可不等我倒出酒精,就聞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看馬桶,已經被刷過了。


    再看馬桶旁邊放著的 84,位置也和原來有出入。


    給孩子換洗好,我回到客廳,她還站在原地。


    「你一個月想要多少錢?」我問。


    她一愣,小聲說:「看著給吧。」


    一個月三千八,我用我的工資雇下了小劉。


    雖然她沒有任何保姆經驗,但我想,一個隻是在我家上了個廁所,就把廁所刷了的女人,肯定不是個壞人。


    我願意試著把孩子交給她。


    小劉沒有辜負我的信任,做家務、帶孩子盡心盡力,一直在我家服務了九年。


    從無名輔導班最基礎的教師,到大品牌輔導機構明星教師,我這一路上最要感謝的,不是其他人,而是小劉。


    雖然說她隻是一個保姆,但這九年,如果沒有她兢兢業業的付出,解決我的後顧之憂,我便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心無旁騖地打拚事業。


    與此同時,小劉還是我在這個家裏最堅強的後盾。


    我這麽說,是因為小劉為我跟我婆婆幹過仗。


    當時我剛跳槽去了一家創業公司,為了拓展業務,領導給我安排了兩周的出差任務。


    結果我前腳剛出發,後腳童童就得了肺炎,要住院十天。


    我在外地的課全部安排好了,如果我撤了,拓展任務就完全宣告失敗。


    陳誌文隻好連續請假一周,跟小劉一起帶童童治療,最後請不了假了,不得不求助我婆婆幫忙。


    我兩周後到了家,童童已經基本痊癒。


    婆婆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辭掉小劉!不然以後我再也不來你們家!」


    原來在我不在的時候,婆婆一直在小劉麵前不斷數落我的不是,小劉忍無可忍,以我的辛苦和我的收入支撐了家庭正常運轉和我婆婆辯白起來。


    最後兩人翻了臉,婆婆堅持要辭掉她。


    「平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跟她槓,隻是覺得你很辛苦,應該被好好對待。」


    小劉跟我道了歉,而且做好了被辭掉的準備。


    但我不可能辭掉她,她是為了給我爭一個公道,才跟婆婆起了爭執。


    什麽是是,什麽是非,我分得清楚。


    這件事,以我花錢請婆婆和公公去海南玩作為終結。


    5


    我又想起無數個加班回家的深夜裏,陳誌文與童童都睡了,隻有小劉會在燈下等我,讓我能在第一時間吃上一口熱乎飯。


    我因為高強度的工作,染上了頭疼的毛病,小劉還特意去學了按摩,堅持每天替我按,天長日久下來,我的頭痛果然緩解了不少。


    她為我做的這些,早就超出了一個保姆對僱主的工作範圍,如果隻是一天兩天,我姑且認為她隻是為了保住工作裝模作樣,但她這樣堅持了九年,你說其中沒有她對我的情義,這又怎麽可能?


    我也問過她為什麽對我這麽好,她說因為我在她最難的時候收留了她,她在心裏把我當親姐看待。


    但她又何嚐不是在我最難的時候幫助了我,我又何嚐不是把她當作了自己的親妹妹?


    可以說,我們之間的情義早已超脫僱傭關係,我們是朋友,更是姐妹。


    這樣的小劉,我萬萬不相信她會罔顧我們之間的情義,會背叛我,隻為了跟陳誌文這樣一個男人亂搞。


    這一定是張波的誹謗,他恨小劉跟他分手,就造謠來離間我與小劉的感情。


    我心中燃起了希望,冷笑望著他:「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你要誹謗小劉,麻煩找個更好的藉口!」


    「不見棺材不落淚是吧?」


    張波從褲兜裏掏出手機,調出一段視頻遞給我。


    視頻裏,陳誌文與小劉正在我的床上翻雲覆雨,小劉居然還穿著我的睡衣。


    我感到一陣作嘔。


    可這還不是最讓我噁心的,最噁心的是,他倆完事之後的對話。


    小劉問陳誌文:「你準備什麽時候跟她離婚?」


    陳誌文說:「別著急,現在還不到時機。」


    小劉哀怨地望著陳誌文,泫然欲泣:「究竟是不到時機還是你根本沒打算跟她離婚?我知道,我什麽都比不上她……」


    好一朵柔弱的白蓮花,認識小劉這麽多年,我第一次知道,原來她竟如此有演戲的天賦,情緒飽滿,眼淚到位,別說陳誌文,便是我看著也覺得心疼。


    陳誌文將她攬在懷裏,心疼地替她拂去淚水:「你胡說什麽,在我眼裏,你樣樣都比她好,比她更像個妻子,更像童童的媽媽。但是,你也知道,這個家裏還指著她掙錢呢,沒了她,咱們靠什麽過如今的好日子?你得給我點時間,容我好好謀劃謀劃,就算離婚,也得想辦法把錢財握到手裏才行。」


    好一個不要臉的中山狼!


    不是親耳聽見,我絕對想不到平素一副老實相的陳誌文,竟然如此會謀劃。


    妄我一直以為自己在家裏說一不二,還以為自己在跟陳誌文的關係裏占據了絕對的主導,沒想到真正扮豬吃老虎的其實是陳誌文,直接將我當成給他打工、為他賺錢、供他吸血的大血包。


    黃世仁都沒他的算盤打得精。


    小劉繼續說:「我不在乎錢不錢的,隻要你心裏有我,就算你淨身出戶我都跟你。」


    「我當然知道你不在乎錢,可我不能讓你跟我過苦日子啊。」


    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張波既憐憫又惡毒地看著我:「當初她背著她老公跟我亂搞,還是你幫她平的事,現在她背著我跟你老公亂搞,咋滴,你還能替她平?大姐,我知道你是個好人,不過以後可長點心眼吧,別什麽臭魚爛蝦都往家裏招!你拿人家當姐妹,人家拿你當傻叉!」


    張波什麽時候離開的,我全然不知。


    我的拳頭緊緊攥著,直到指甲深陷進肉裏的疼痛提醒我,我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我的確替小劉平過她與她前夫之間的糾紛。


    小劉剛來我家的時候,跟我說過,她和她老公一塊出來打工,孩子寄放在老家養,當初小劉口中的「老公」便是張波,我還碰見過幾次周末張波來接小劉下班。


    張波為人活絡,一口一個姐地叫我,最初我對他印象頗好。


    但有一天,一個陌生男人卻突然找上門來要帶小劉回家,並自稱是小劉老公。


    我這才知道,原來小劉真正的老公是眼前這個男人,而張波隻是她的情人。


    小劉才不得不跟我坦白了她的身世。


    找上門來的這位真正的老公自婚後就一直家暴她,在她生了個女孩之後更是變本加厲,她實在受不了了,才跟張波私奔來了北京。


    而張波在老家也有老婆。


    我婆婆和陳誌文據此都要辭掉小劉,怕她人品不端帶壞孩子。


    我很猶豫,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我是小劉,我也很難做出更好的選擇。


    所以辭退她的話,我醞釀了幾番都開不了口。


    小劉像是知道等待她的是什麽一樣,她單獨找我,掀起上衣,露出她前胸上觸目驚心的傷痕。


    「他最後一次打我,差點沒把我打死,要不是張波帶我出來,恐怕我人早沒了,我是肯定不能跟他回去的,人總得給自己奔條活路吧。我知道自己對不住張波他媳婦,但這些年,我沒花過張波一分錢,他掙的錢我都讓他寄回老家,我也沒想過讓張波跟他媳婦離婚,隻是我一個女人,在北京闖太難了,我怕啊——」


    她說不下去了,眼淚決堤。


    好容易擦幹眼淚,小劉平靜下來:「平姐,您不留我,我也不怨您,但咱們相處一場,希望您知道,我隻是個命苦的人,不是個壞人。」


    或許是最後一句話打動了我,我下定決心要幫小劉。


    費盡周折,我幫她跟她的家暴老公離了婚,還給她爭取到了她女兒的撫養權。


    拿到離婚證書之後,小劉給我打電話,又哭了。她說我對她有再造之恩,她願意傾其所有來還。


    於是,我把她視作我自己家庭的一分子。


    把我的家、我的孩子、我的整個後方都放心交給她。


    就連每次家庭度假,我都會把小劉算在內。


    甚至上個暑假,我因為暑期班課業繁重,於是給陳誌文、小劉、童童報了歐洲自由行,送他們去歐洲玩。


    我閨蜜知道這件事,還曾笑言:「你長期 996,就為了讓小劉過上好日子。」


    我讓閨蜜不要瞎說。


    沒想到閨蜜一語成讖。


    我巴心巴肝,養大了小劉的胃口,養活了陳誌文的心思,讓他們把我當成了徹頭徹尾的大傻瓜。


    6


    此刻,大概小劉跟陳誌文正一起惶惶不安地商量怎麽欺騙我吧。


    不管如何,我還是決定先單獨找小劉聊。


    我堅信最初小劉到我家的時候,那份質樸和善良不是假的。


    萬一她是被陳誌文哄騙了呢?


    理智告訴我不可能,情感卻讓我決定最後再給她一次機會。


    我給小劉發了條微信:一小時後,家樓下咖啡店見。


    「ok。」她很快回了。


    走進咖啡店大門,遠遠就看到小劉已經在等我。


    桌上擺著冰美式,小劉知道這是我平時最愛喝的。


    我的心哆嗦成一團,走向小劉的腳步越來越沉重。


    如果她向我告饒,我該怎麽辦?我怕自己會原諒她。


    「姐!在這!」熟悉的聲音響起,她沖我招手。


    無聲落座,我們誰都沒有先開口。


    小劉隻將冰美式往我麵前推了推,我沒有喝。


    沉默良久,小劉的雙手不斷互相摳唆。


    我盯著眼前那杯美式咖啡,眼見著冰塊融化,咖啡溢出杯子,在桌上暈出一行行難看的汙漬。


    還是她先開了口:「看來你都知道了!」


    小劉的鎮靜出乎我的意料。


    「既然你知道了,就和他離了吧。」


    我驚詫地抬頭望她,這個人的麵孔我是熟悉的,表情卻令我陌生甚至感到寒冷。


    我感覺嘴唇在哆嗦,說不出話來。


    「你本來就不愛他,現在他也不愛你了,離婚對你們倆都好。」


    這句話從她嘴裏輕輕飄出來,就像往常跟我說今晚吃什麽菜一樣。


    「你第一天到我家來,憋不住尿去上了廁所,尿完了出了廁所為什麽跟我道歉?為什麽要把廁所刷了?!」


    不知道為什麽,那時那刻,我隻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她愣了幾秒,好像在努力回憶九年前那一天。


    「別扯沒用的,如果我是你,現在肯定會離——」


    對我的提問避而不答,她的眼神突然閃爍起來。


    那一瞬間,我明白了她的答案,也明白了被信任之人背叛原來是這樣一種摧心剖肝之痛。


    幾乎是低吼,我瞪著她的雙眼:「我把我的孩子、我的家都交給了你!」


    「所以你永遠不在家!在這個家裏,做飯的是我,洗衣服的是我,收拾衛生的是我,甚至交電費的都是我!知道嗎?我帶著童童去上輔導班,別的家長都以為我是童童媽媽,我們仨一起出門,別人都以為我們才是一家三口。」


    她的眼神又冷厲了起來,完全知道哪些話能直戳我的心窩。


    「說白了,在這個家裏,你才是外人。」


    我感到喉嚨裏湧上一股血腥之氣,原來她是這麽想的,原來真的是我養大了她的胃口,在我把她當作最信任的姐妹,放心地把整個後方交給她,自己在前線全力拚殺的時候,小劉已經掉轉槍頭,枕戈待旦,隨時準備給我致命一擊了。


    但是,她知道什麽叫人心不足蛇吞象嗎?


    我冷笑望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們吃的每一頓飯,都是花的我掙的錢?!」


    「我可沒有花你一分錢,我吃的喝的住的,都是我當保姆掙的!你剛才說你把你的孩子、你的家託付給我,還一副施恩於我的樣子!你想過我付出的代價嗎?我的孩子、我的家我一天都沒管過!就因為給你帶孩子,我女兒跟我一點都不親。所以,這是你欠我的。」


    她居然還理直氣壯,我被她的神邏輯氣笑了。


    還沒等我想出如何反駁,小劉繼續說:「你想知道文哥為什麽沒跟你離婚嗎?因為你說要給他換個車。本來你說今年換,他打算等換了車就跟你攤牌。」


    無恥!真的是我想像不到的無恥!


    但是陳誌文再怎麽無恥,都比不上眼前這個陌生的小劉讓我心痛。


    「劉紅艷,九年了,我拿你當親姐妹。我最後問你一次,你是否有過一天,拿我當姐妹?」


    我咬著牙問出這句話,準備站起來走掉。


    她又愣了愣,很快拿過我麵前的美式咖啡喝了一大口,挑釁地看著我:


    「你是說你給我買的那些打折化妝品和過季的衣服嗎?」


    7


    小劉不念舊情,雖讓我極度難過,但卻讓事情好辦多了。


    我整了一下衣擺,重新坐回剛才的位子:「你把陳誌文叫來,我和你們倆一起談。既然你選擇了陳誌文,那就讓你看看,你費盡心思想要擁有的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吧,希望你不要後悔。」


    小劉對我的話不屑一顧,看起來,對陳誌文對她的愛十分篤定。


    不過十分鍾,陳誌文來了。


    他見到我頗有些不自在,既不想坐在我這邊,又不敢坐在小劉那邊,而是從旁邊位置拉了一張椅子,試圖坐在我們倆中間。


    「慫蛋!」我心裏罵著。


    小劉對他的選擇非常不滿,一個勁兒拿眼睛瞪他。


    陳誌文最終選擇低著頭坐在小劉身邊。


    「陳誌文,你不是想離婚跟她在一起嗎?我同意了。」


    陳誌文和小劉同時瞪大眼睛,一臉不可思議。


    「你淨身出戶,童童歸我。」我盡量壓抑住憤怒,讓語氣冷靜。


    陳誌文臉色微微暗淡。


    「這怎麽可能?!房子是你們的婚後財產!」不等陳誌文反應,小劉搶過了話頭。


    「再給我一百萬,作為你把尖銳濕疣傳染給我的賠償。」我的聲音不大,但我相信他們倆都聽得很清楚。


    「啥?尖銳濕疣?」陳誌文難以置信,很快盯著小劉,「你有性病?!」


    小劉臉上閃過一絲很快就消失掉的愧色:「你別聽她胡說,我早就治好了!」


    不待陳誌文反應,她很快又把話頭轉移回房子上:「張麗平,房子是你們的婚後財產,要離婚也是平分。」


    我不再言語,掏出手機,將聲音調到最大。


    張波手機裏的那段視頻,出現在他們倆麵前。


    兩個狗男女大驚失色,小劉試圖搶走我的手機,可我早有防備,死死攥住手機。


    一時間,咖啡館的其他客人紛紛側目。


    「這視頻是哪來的?」小劉站起來俯視著我,像要把我撕了。


    我冷笑,沒有回答。


    花了一萬塊錢,從張波手裏買下這段視頻,原本我沒指望用上的。


    現在,我用起來毫無顧忌:「答應我的條件,你們之間的噁心事,我就忍了。不答應——」我將目光轉向陳誌文,「我不介意讓你單位的同事都欣賞一下你的小電影。」


    陳誌文撲通一聲跪在我的腳邊:「平平,我錯了!這視頻千萬別發到我們單位裏去!不然我這輩子就毀了!」


    如我所料,陳誌文果然十分「拎得清」。


    小劉不可思議地看著跪在地上,就差磕頭了的——她的文哥。


    「文哥,你起來!咱不怕她!」小劉拉扯陳誌文。


    陳誌文不肯起身,我想他是了解我的。


    我現在擺明要他跪下磕頭,為了保全那份破工作和所謂體麵,他隻能磕頭。


    「我鬼迷心竅,我罪該萬死,我不想離婚!」陳誌文竟然哭了。


    我不為所動,轉頭看小劉,好戲還在繼續。


    小劉被這句話激得蒙了,半晌才跪在陳誌文麵前,試圖拉住他的手:「文哥,房子我不要了,咱倆出去過!北京這麽大,總能有我們一口——」


    陳誌文像躲瘟疫一樣甩開小劉,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跟我說了一番話:「平平,從我見你第一眼,我就喜歡你了。這麽多年,我心裏隻有你!我和小劉——是因為你總是不在家,她老是勾引我!有一次我喝多了,她穿著你的衣服,我把她當成了你,後來,我想跟她斷,她卻威脅我,我不得已——」


    好一個「不得已」,我這次真笑了。


    小劉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她的文哥:「你胡說什麽,明明是你先追的我,你說我比她溫柔,比她體貼,比她懂事,你還讓我穿她的衣服,因為我比她更稱那些衣服——」


    陳誌文看都不看小劉一眼:「你別聽她胡說,平平,我真錯了,你打我罵我都行,就是別跟我離婚!」


    我看著小劉:「這就是你背叛我選擇的男人。」


    小劉則瘋了一樣抓花了陳誌文的臉,尖叫著:「陳誌文,你個王八蛋!如果不是你承諾給甜甜解決戶口,我怎麽可能跟你在一起?!」


    陳誌文一把將小劉推開:「什麽戶口?你這個瘋子!」


    小劉被推倒在地上,一臉崩潰地望著我:「他說他會跟你離婚,跟我結婚,再幫我把甜甜的戶口遷過來。我鬼迷心竅——」


    我無意再聽下去,或許小劉最初也有她的「不得已」,但背叛就是背叛,並不因為那些不得已就變得順理成章了。


    8


    陳誌文之後又找過我幾次,死乞白賴地訴說他愛我,說他根本從來沒想過跟我離婚,請求我看在童童的麵子上,原諒他。


    在我報了一次警之後,他終於同意了跟我離婚。


    童童歸我,他淨身出戶。


    至於我跟他要的那一百萬,陳誌文那個慫包,竟然找了我前婆婆出麵來跟我談判。


    我前婆婆來找我的時候,還像她之前一樣,在我這個外地媳婦麵前一副高高在上、趾高氣昂的樣子。


    「你這是敲詐勒索,一百萬,你想都不要想。」


    我好整以暇:「什麽敲詐勒索?這一百萬是你兒子應該給我的離婚補償!」


    「你那個視頻發出去,你也是犯罪。」


    「那不是我拍的視頻,要發也不是我發,您不是知道嗎?劉紅艷她有個情人,我想他不介意報復一下給他戴綠帽子的您兒子。」


    前婆婆眼中終於有了懼意:「你跟誌文之間,畢竟還有童童,你把誌文整死了,對童童影響也不好,我隻能給你五十萬,你考慮考慮吧。」


    她拿住了我的軟肋,的確,為了童童,最終我隻能吞下這口噁心的臭屎。


    我最終同意了她的方案,五十萬,估計也是她的養老錢,畢竟陳誌文一分錢存款都沒有。


    前婆婆離開的時候,第一次在我跟前卸下氣勢,整個人像老了十幾歲。


    我有點可憐她,養兒不肖,七十多歲還得給兒子收拾爛攤子。


    但顯然,她最終也沒意識到這是她兒子的問題,而是把滔天恨意都給了我。


    她滿世界說我忘恩負義,還到我所在的公司散布說如果當年不是陳誌文娶我,就沒我的今天。


    我沒有搭理她,隻是請保安將她驅趕出去。


    這讓所有人都認為,我默認了發達之後瞧不上陳誌文,拋棄了糟糠之夫。


    很長一段時間裏,我的競爭對手,一個猥瑣男就一直這麽貶低我。


    即使如此,我還是保持沉默。


    我的自尊不允許我說出口,我離婚的原因是我老公出軌了家裏的小保姆。


    小劉沒有跟陳誌文在一起。


    她離開了北京。


    臨上火車之前,她給我打了個電話。


    盡管我早已經把她拉黑了,但我知道那就是她。


    後來一個陌生號碼給我發了一段長長的簡訊。


    簡訊裏那個人叫我姐,跟我說對不起我,說她因為愧對女兒甜甜,所以在聽到陳誌文可以幫她解決甜甜戶口的時候鬼迷心竅,說她已經上了去廣東的火車,說她還記得她離婚的時候給我打的電話,說自己這輩子履行不了承諾了,如果人真的有下輩子,她下輩子再報答我。


    看著簡訊,我長久地沉默了,點了一支煙。


    自從離婚後,我學會了抽菸。


    我不想告訴簡訊另一頭的那個人,下輩子,我隻希望自己不認識她。


    而這輩子,我也後悔認識了她。


    如果時光重來,在那個下午,我絕不會留下她。


    那一支煙還未燃盡,又有一條簡訊進來:姐,我又是一個人了。


    我掐滅了煙,內心被巨大的荒蕪填滿。


    在這個城市,我也又是一個人了。


    而且,餘生不會再相信任何人。


    (全文完。本故事根據真實生活素材改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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