葆生瞪了一眼大壯,回答杜允慈說:「我得先請示先生,先生允許了,我再告訴少爺。」


    映紅替杜允慈冷哼一聲:「你不是要去請示,而是要準備準備怎麽騙我們少爺。」


    葆生這伺侯在杜允慈麵前是越來越覺得委屈:「少爺,你這打聽也不是尋常事情。我不能越過我們先生直接決定。」


    「可以,那我明天再來。」杜允慈站起,身體輕輕撞了一下桌子,桌上沒放平穩的茶杯不小心掀倒到地上摔碎。


    管事人立刻向杜允慈道歉,然後喊人進來處理:「蔣江樵呢?蔣江樵上哪兒偷懶去了?還不快來打掃!」


    杜允慈以為自己聽錯了,問管事人確認:「你叫的是什麽名字?」


    「蔣江樵啊,少爺你認識?」管事人將剛剛應聲進門來的男子拎到她麵前,「就是他。場子裏的一個雜役。以前是個書生,喜歡來我們場子賭,輸了個精光,最後他把自己賣給我們場子了。」


    隻見他棉麻布料的短裝打了許多破舊的補丁,背有些佝僂,低著頭畏畏縮縮不敢正眼瞧人,明明沒做錯任何事,嘴裏直碎碎念叨:「少爺饒命。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杜允慈飛快看一眼葆生。


    葆生的神情略微複雜。


    原本杜允慈還隻是好奇,這下真成了懷疑。她迅速讓管事人找來紙筆,她寫下「蔣江樵」三個字詢問:「名字可是這樣寫的?」


    管事人點頭:「對對對,是這樣。不過他來我們這裏以後其實已經改名了,隻是我以前和他還挺熟的,所以沒改過來口。」


    杜允慈回到那人跟前:「要我饒命可以,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揚州人?」


    他顫顫巍巍點頭:「是,是揚州人。少爺饒命,少爺饒命。」


    杜允慈心緒控製不住起伏:「你是不是還有兩位姐姐?」


    他抖著一雙根本看不出來拿過筆的手作揖:「是,是。」


    然後不知怎的他又搖頭:「不是,不是,我沒有姐姐,我不是揚州人,我不叫蔣江樵。我不是。我誰也不是。」


    「別跟瘋子似的,衝撞了少爺!」管事人吼他,轉回來和杜允慈道歉,「不好意思少爺,他賭壞了腦子,經常神神道道的。我來幫他回答吧,他的祖籍就是揚州,他——」


    後麵的話杜允慈沒再聽,她也沒為難葆生,徑直回了榮公館。


    看見阿根,杜允慈確認蔣江樵在家,她擰開門便衝進他的臥室,單刀直入質問:「你不是蔣江樵!你究竟是誰?」


    蔣江樵正在脫衣服準備洗澡,她的闖入並未中斷他的動作,他繼續將平角褲褪去,身上再無一件衣物。


    杜允慈當即捂住眼睛背過身。


    第64章 別綁得太緊


    水聲一陣, 隨即傳來,少時,臥室裏陷入安靜。


    一心隻想馬上要到答案,所以杜允慈沒有先迴避出去。她轉回身, 隻見蔣江樵已經泡進浴桶裏。


    「我在問你話。」杜允慈靠近兩步, 「你根本不是蔣江樵。真正的蔣江樵是賭場裏那一個。」


    為什麽?她竟然從沒懷疑過這個蔣江樵是假的?回來榮公館的一路她回顧了和他相識以來的點滴, 並非完全無跡可尋。現在發現他冒充別人的身份,愈發覺得一些事情是相當明顯的馬腳。她到底是有多蠢, 才會一再被他所蒙蔽!


    空氣中飄散濃鬱的藥味, 是他平日身上的那股子淡淡藥香的好幾倍。


    蔣江樵在濛濛水氣後麵開口:「我告訴過你, 你應該叫我『望卿』。」


    「不要和我玩文字遊戲, 你騙了我就是騙了我!」


    「是他自願為了錢賣給我『蔣江樵』這個身份, 那我便是『蔣江樵』, 你認識的也是我這個『蔣江樵』, 又何來的騙?」


    「蔣——」杜允慈忽然不知道該稱呼他什麽了, 「你的過往品行和蔣江樵現在在賭場裏的處境,讓我很難相信你是公平和他做的交易!」


    「奉勸你別同情他也別可憐他, 否則我不會辜負你對我品行的判斷,讓他的處境比現在更糟糕。」蔣江樵不疾不徐說,「如果我沒有買下他的身份,你需要麵對的是個無盡麻煩的賭鬼。為了錢, 他絕不會輕易被你打發走。」


    杜允慈心緒難平:「不要又表現得好像是為了我好。你買他身份真正目的不就是為了蔣家和杜家的婚約?」


    蔣江樵:「嗯, 你確實不用懷疑你的重要性。和你的婚約是他身上唯一的價值。」


    「你是怎麽發現有這麽個人的?」杜允慈再發問。當初可是連父親都記不得祖爺爺訂下的親。


    蔣江樵對她有問必答:「那時候我已經通過你曾經被登在《霖州日報》上的照片去到霖州。他那陣子也從上海找去霖州打算向你求親。在杜家外麵,他被葆生攔截下。原來他在上海的賭場裏輸光身家,最後剩下杜家從前給的信物,他才記起他還有一門婚約。既然他想要錢,那我就給他。他回到上海還了賭債, 繼續賭,繼續輸,再賭,再輸。最後他把的身份輸給了我。說來也巧,他正好和我母親一樣是揚州人,而且姓蔣。」


    「《霖州日報》的照片……」杜允慈在消化完上述信息後,著重梗在了這一點上。她記得第一次和他見麵,他就說他看過當初那份報紙。原來是那張照片泄露了她的蹤跡……


    正聽蔣江樵猜測她此時心中所想,進一步解釋:「是,那張照片。之前我在上海遇到你,隻能根據你和我講話時的口音,粗略判斷你可能出身江淮一帶,所以我集中在上海和江淮一帶找人。如果不是看到照片,可能我還得再找上一段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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