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真又問:「是我的字漂亮,還是我二哥的字漂亮。」


    杜允慈的答案不變:「自是榮少爺你的字更漂亮。」


    榮真從她的話裏咂摸出味兒,似笑非笑:「你還是在誇我二哥的字也漂亮。」


    實事求是, 蔣江樵的書法的確很絕。杜允慈尚拿捏不準,榮真這一貫要和蔣江樵分出高低,還是故意隻在她麵前故意比較。


    寫完後,榮真讓杜允慈看看有沒有需要補償的。


    杜允慈接過榮真的鋼筆,在上麵簽了字,又用拇指壓了壓印泥,往自己的名字上戳。


    「美人的字也美。」榮真流露由衷的欣賞,取出他的印章,蓋了個印。


    杜允慈看到印上有「榮幫」的字樣。


    手下進來通知榮真說時間差不多該出發了。


    榮真點點頭,轉回來交待杜允慈:「美人安心住在這裏,有需要就告訴門外的人。」


    杜允慈從他腿上起身,遲疑:「榮少爺,我是隻能呆在這個房間裏,不能去其他地方對嗎?」


    「那當然不是。我是請美人你來做客的,不是讓美人你來坐牢。剛剛我們也簽完字了,我相信美人的信譽。」稍一斟酌,榮真邀請,「美人很久沒來上海,應該很想四處走一走,要不這樣,美人現在和我一起出門?」


    比起間接被軟禁在這裏,杜允慈自然選擇隨行:「能陪榮少爺是我的榮幸。」


    榮真摸了摸他的兩撇小鬍子:「美人願意作陪,才是我的榮幸。」


    杜允慈繼而示意自己身上已經穿了三天的洋裙:「榮少爺,出門前能不能容我簡單洗漱換一身幹淨衣物?」


    「是我考慮不周全了,美人應當愛美也愛幹淨。」榮真即刻差遣僕人去給她拿衣服。


    杜允慈進一步提出:「麻煩幫我準備一套男裝,不要女裝。」


    榮真挑眉,沒反對,讓僕人照辦。


    杜允慈很快漱了口洗了臉,見榮真還坐在這房間裏並沒有要迴避的跡象,她也沒轟人,帶上衣物走到屏風後麵。


    察覺榮真靠近的腳步時,杜允慈剛剛束好胸,她側身去取襯衣,榮真靠著屏風幫忙遞給她。


    杜允慈不慌不忙接過:「謝謝榮少爺。」


    榮真肆無忌憚打量她:「美人的身材真好,本少爺都要忍不住了。」


    杜允慈扣好襯衣的衣扣,又拿過毛衣套上。


    榮真的一根手指勾起她脫下來的貼身小馬甲:「是個精緻的美人。」旋即視線落回她的胸口,「我要為美人你心疼了,束起來頂難受的吧?」


    杜允慈笑笑:「謝謝榮少爺關心。」


    卻聽榮真咂舌:「可美人你看起來還是太挺了些,束得不夠緊噢。」


    杜允慈穿上寬鬆的西服外套:「就當我練了胸肌吧。」


    榮真的笑點被她戳中:「美人你原來還會開玩笑。」


    杜允慈繞出屏風去鏡子前把自己的頭髮全束進帽子裏。第一次穿男裝,感覺怪不錯的。從前怎的沒打過男裝的主意?以後還真可以往自己的衣櫃裏添置男裝,閑來無事穿著玩。


    「好一個細皮嫩肉的小弟弟。」榮真行來她跟前,「要不要再幫你弄點鬍子粘一粘?」


    杜允慈將自己領子最上麵的扣子也繫上,並立起外套的領子,彎著嘴角說:「別叫人發現我沒喉結就成。」


    被影射的榮真要笑不笑地將她一軍:「也別叫人發現你有耳洞。」


    杜允慈下意識捂了捂自己的耳珠。


    榮真樂嗬嗬:「美人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可如何是好?」


    跟在他身邊,杜允慈離開房間,榮真帶她上車前,還簡單帶她參觀了一會兒這處寬宅大院。


    據杜允慈所知,榮幫是在約莫五年前幹掉了原先和它一般勢大的宏幫,真正一幫獨大起來的。獨大起來的本質原因是它並不將自己局限於傳統意義上為掙一口飯而打來打去搶地盤的普通幫派,精準地抓住亂世之下的機會,往下傾力拓展門生子弟,往上也恭禮結交前清遺老、軍政高層、名流商賈,還經常救濟失意政客、落魄文人等等。甚至趕時髦也學新派人創辦公司,統一管理他們幫派下麵的生意,也逐漸涉足投資一些新興產業。所以榮幫在上海私下被一些人稱之為流氓大亨。


    好像是兩年前還是三年前,榮幫的老大突然過時了,榮幫出現過一點動盪,那段時間不僅榮幫內訌,其他幫派也伺機打擊,想把它重新拉下來,所以常常不太平到需要出動巡捕房出麵調解鎮壓。


    具體杜允慈也不太清楚,她隻是放假回舅舅家裏時,有時候在餐桌上聽舅舅和表哥談論時局才有所耳聞,否則她的生活裏根本關注不到這些事情,她也並不感興趣。


    杜允慈乍然得知榮真姓榮便猜測他地位不低,是因為榮幫內姓榮的隻有兩種人,第一種自然是他們的老大存在親屬關係的,第二種則是他們的老大賜姓榮,要麽對榮幫做出過巨大的貢獻,要麽是他們老大收的義子。


    「美人離開上海有多久了?兩年是吧?」榮真問。


    杜允慈斂回思緒:「差不多,快兩年了。」


    榮真:「怎樣?離開兩年,你覺得上海變化大嗎?」


    杜允慈望向車窗外掠過的繁華街景,許多以前她沒見過的gg牌:「變化大得我快不認識了。」


    別說她這離開了近兩年,即便是從前她還在中西女塾上學,每隔一段時間從學校裏放假出來,都經常能在熟悉的街道上發現一些新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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