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霍瓊英將她背到深山幽穀之中一處隱蔽的人家。


    這裏便是他之前說要借宿的那位友人王鐸,曾經一起同他駐守邊疆的屬下兼生死兄弟,他沒有接受高官厚祿,和妻子回到了山間居所避世不出。


    王鐸妻子先將寶璋的血衣脫掉,仔仔細細幫她清洗,邊上藥邊掉眼淚,這麽嬌嬌的女娃怎麽傷得這麽重。


    她的爹娘若是見了,不知道得多心疼。


    她整整昏迷了一日兩夜才醒過來。


    竹屋簡陋,除了王鐸夫婦一間,就隻剩一間屋子可住。


    因為寶璋是未婚的女娘,故此,王鐸的妻子跟她同住,霍瓊英跟王鐸住一個屋。


    濃夜稠如墨,睡在裏頭的王鐸已經鼾聲如雷,跟外麵的蟲鳴聲此起彼伏。


    霍瓊英躺在竹榻上,睜著幽深,布滿紅血絲的眼,目光沒有焦距。


    本來,三日兩夜不曾合眼,前夜又經曆了一場血戰,應該疲憊地沾枕頭就著。


    可現在,根本沒有一絲困意。


    腦子裏仿佛有根弦拉扯得他渾身緊繃。


    肩胛骨的傷口應該是在長新肉,好像螞蟻在亂爬亂咬,麻癢難耐。


    心底的驚濤駭浪是怎麽都無法平息下去,她給他的震撼太大了。


    他一直以為她是柔弱的,想不到她敢拿刀殺人!


    原來那層軟綿綿的包裹中,是不屈的錚錚強骨。


    突然又想起在馬車上她問他為什麽來接她,那種眼神跟語氣。


    不易察覺的緊張,是距離,是戒備。


    直到她看到她家人寄來的信,那神色中的放鬆跟戒備解除的放心……


    他用力閉上眼,繃緊的唇跟下頜,帶著克製隱忍,壓抑,顯得立體深邃的輪廓愈加冷硬。


    肩上的傷口越發癢痛得不舒服。


    怕打擾別人睡覺,他坐起身直接去了外屋,打算檢查一下傷口。


    借著窗子透進來的一絲月光,他脫掉了半拉上衣,解開傷口上的繃帶。


    徐寶璋睡意昏沉,又開始做夢了。


    大雪彌漫,呼嘯的北風裹著冰渣子,從茅屋的破洞中襲入,舊薄的氈毯卻不能帶來任何暖意,也隻能聊勝於無的披著,企圖點燃此時幽微的生命之火。


    小小的寶璋蜷縮在牆角,一動也不動,仿佛是個無聲息的死物。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


    ……


    ……


    然而沒多久,她就被王鐸妻子的呼嚕聲給吵醒了。


    其實也不算太吵,不過在寂靜的山間深夜,顯得過於突兀,尤其是在陌生環境中,她總是格外繃著一根弦。


    王鐸妻子的腿時不時就會搭到她的腿上,傷口被壓得很疼,這回是夢也清醒了,覺也睡不著了。


    她隻能將她的腿費力拿下來,結果胳膊又壓了過來。


    如此反複,她隻好起身去外麵透透氣。


    深山裏伸手不見五指,為了節省蠟燭,到了睡覺都會熄掉。


    霍瓊英夜能視物,所以不點燈,也看得清。


    剛解開身上的繃帶,就聽到隔壁的屋子門開了。


    一道纖柔曼妙的身影扶著牆跟門一步步摸索著挪了出來,她身上有股混著皂豆清香跟少女甜香的氣息,此刻的她不再腳步輕盈,而像個八十老嫗似的,輕手輕腳地嘶哈著,隱著劇痛走了出來。


    滿屋子跟彌漫著黑霧似的,啥也看不清。


    她伸出手想去桌邊摸一根蠟燭,結果一下子就摸到一個滑溜溜又飽滿的東西。


    她隻覺得眼前有什麽很高的東西遮住了眼睛。


    手中的觸感很奇妙,疑惑地又亂摸了一下,或許是失血過多,頭腦發暈,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沒忍住捏了一把,是qq的有彈性還硬梆梆的東西,被捏過之後,那肌肉瞬間緊繃,硬得更緊實了。


    意識到自己摸到什麽,徐寶璋嚇得抽回爪子,於此同時,頭頂響起低沉暗啞的聲音,“是我。”


    霍瓊英的上衣褪至腰間,腰身修韌有力,渾身充滿年輕男人的雄性荷爾蒙。


    剛被她輕柔的指尖觸碰到叫他呼吸猛窒,腰腹肌肉繃得上麵的青筋浮起,塊塊分明。


    本來下過雨的空氣又潮又悶,他的身上細細密密滲出汗水,全身肌肉硬得像塊鐵。


    怕她絆倒,為了給她讓路,後背抵在了後麵的矮櫃上,沒有地方可退避。


    她嗬氣如蘭的氣息好像輕柔的羽毛噴在他的胸口。


    一顆顆汗珠順著筆直順滑的背脊滾落。


    在他突然出聲時,她就立刻後退,拉開這緊貼的距離,“世子,你怎麽在這?怎麽都不點燈?”黑漆漆地不穿衣服站在堂屋,這是在鬧哪樣?


    難道是太熱了,出來脫衣服涼快涼快?


    他長得太過高碩健壯,占了好大一片空間,隱隱看清男子輪廓跟座大樹似的矗立在眼前。


    “我不點燈也可視物。”他淡聲啟唇,胸膛不停起伏著,黑眸如獵豹似的閃爍著,快速將裏衣拉起。


    寶璋想您能看見,我可啥也看不見呢!


    伸手想去摸桌麵上的燭台點蠟燭。


    “嘶~”她動作幅度大了,不小心又扯到傷口,倒吸口涼氣。


    “你別動,我來。”


    燭火瞬間點亮。


    昏黃的光暈照亮這個小主屋。


    徐寶璋就看到他隻穿著件裏衣,下身著黑色長褲,正站在櫃子旁,那上麵還丟著一條發黃,血漬發暗的繃帶。


    他裏衣的肩胛骨處洇染了一小片血跡,正伸手在那傷口位置抓撓,可那縫線的傷口因為他肌肉的牽動,有的地方又裂開沁出血絲,而長新肉的地方也被抓出了血。


    霍瓊英麵部緊繃,用力咬著後槽牙,鋒利的眉眼此刻蹙起。


    誰能想到被捅個血窟窿也麵不改色的鐵血將軍,卻被這傷口長新肉的癢意弄得心浮氣躁的。


    不耐地拿起瓷瓶裏的藥粉,就想著直接倒上去,再草草捆上得了。


    看他那笨手笨腳的模樣,徐寶璋忍俊不禁,“要不,我幫你?”


    一想到他因為父母的囑托才跑這一趟,還把她帶到朋友家治傷,守了自己兩日兩夜,也該回報一二。


    喝了水,直接放下碗,朝他走過去。


    霍瓊英隨著她的靠近,耳廓迅速染上一層薄紅,呼吸不自覺加快。


    徐寶璋洗了洗手,打算幫他上藥。


    “不必了。”


    他微微側過身體,眉眼微垂,淡漠啟唇,“我回屋叫王鐸幫我。”


    快速拿起藥瓶跟繃帶,從她身側繞過回了裏屋。


    周身清冷孤傲的氣息又變回了最初認識的那個霍瓊英,似乎不情願再跟她靠近,甚至是有些排斥。


    嗯,男女授受不親,的確該保持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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