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重姒歪著頭道:「都說過一遍了,姐姐們應該也累了,算了吧。」她又看向門外,像是於心不忍:「宛姬太可憐了。表兄,不如我們幫她贖了身,再替她找找那位負心漢?」


    藍衣姑娘:「……」


    她沒看出來,這倆人不僅是花錢大方的冤大頭,還有副仗義熱心腸!


    但這遲來的「熱心腸」,和多管閑事無異,她當下拒絕:「多謝小少爺的好意,但還是不必了。」


    「那要不讓宛姬跟我回望都?」謝重姒繼續嘴無遮攔,「我家可大啦,到時候我拿錦羅綢緞、金翠玉飾養著她。我爹不會說什麽的。」


    「……」藍衣姑娘沒把謝重姒話當真,「小宛也在鶯聲慢活了二十多年,習慣這裏了。」


    再說,誰家京城大戶人家的小少爺,能娶風塵女子?


    謝重姒還想再試圖套點話,宣玨輕扣桌麵,製止了她。


    宣玨:「沒個正經的。」又對藍衣姑娘道:「她頑劣鬧騰,姑娘不要把她話放在心上。不早了,我也要帶她回去了。」


    藍衣姑娘愣了愣,這就結束啦?


    其餘的姑娘們也有些不舍——宛姬不去,她們也想去啊!


    那可是京城望都,富貴人家的狗,吃喝穿住都要比鄉野的窮苦人家好。


    「公子不歇息一晚麽?」有人嬌婉地提議,「這夜都深啦!」


    宣玨失笑:「不了。帶她在外過夜,她父親知道了,得罰我。」接上後半句:「她也得受罰。」


    謝重姒摸了摸鼻尖。像是懼怕父親的責罰般,心虛地跟在宣玨身後,溜之大吉。


    兩人賞銀給得很是大方,都走出好遠,還有姑娘在戀戀不捨地望著。


    這些風塵裏討口飯吃的女子,和她人生天壤之別,謝重姒沒忍住回了個頭,遙看去。


    還有半個多時辰就會天亮,恰是最暗的時候,這些歌樓酒館,欄杆外都點了琉璃燈盞。


    鶯聲慢那五層木閣樓的建築,落著淺薄的光。


    忽然,她看見四層樓上的小窗開著,有人正在向他們看來。


    慘白著臉,麵容不甚清楚。


    但謝重姒從她的衣著能看出——是宛姬。


    「怎了?」見謝重姒禦馬減慢,宣玨也停下等她,問道。


    謝重姒被宛姬那一打岔,忘了本來想和宣玨說什麽,轉而問道:「沖宛姬來的?」


    宣玨:「嗯。」


    謝重姒奇了:「你查的不是縱火殺人案嗎?和宛姬有勞什子關係。」


    宣玨像是在回憶梳理,語調略慢:「那位放火的書童,名為韓旺,在文昌街四處替人寫信抄書,或是做點字畫詩詞,賣幾個錢,但生活拮據。當年案子封了後,韓旺就問斬了,供詞我看了,沒有破綻,認證物證都算有,寫給梁小姐的信也情真意切。我又翻了翻他為數不多的舊物,也沒什麽問題,除了,有一封燒了一半的情詩。」


    宣玨語氣輕緩,謝重姒聽得入了神:「嗯?」


    「寄給宛姬的。」


    謝重姒眯了眯眼:「……你是說,韓旺和宛姬認識麽?」


    「或許。」宣玨輕笑道,「所以才來查探。」


    這樁案子這時才展在謝重姒麵前,她倒吸口冷氣,剛想再問,忽然聽到一陣沿街叫賣聲——


    早起的攤鋪子已經趁著蒙蒙天色,支起來了。


    天色蒙亮,揚州街終於落了繁華,顯露出幾近出塵脫俗的真麵目來。


    臨水的街道悄然寧靜,潺潺水聲,運船零隻,有叫賣早點的軟糯吳語。


    初晨的朝陽透著艷紅的金,灑在青石街道上。


    謝重姒熬了個通宿,反應慢了半拍,被鮮艷明麗的陽光一照,才想起她忘了什麽事兒。


    說好的排雲紡呢???


    她看著前麵宣玨不緊不慢的背影,心道此事不能這麽算了。


    一夾馬腹,追到他旁邊,道:「你不是說,『要去查案』,我若跟來,『說不定也能查查排雲紡』嗎?」


    宣玨十分誠實:「前半句不錯。」


    事實上,他也是事從權急,實在怕謝重姒半夜開溜,才把她和葉竹隔開。


    謝重姒:「……」


    宣玨這言下之意,不就是後半句驢你的嗎?


    謝重姒多是坑人,少被人坑。沒想到在宣玨身上栽了個跟頭,細想原因,也是宣玨正人君子慣了,特別是他十七八歲時,簡直是世家典範。


    掉以輕心,沒設防。


    她一時被堵得沒話說,前麵宣玨下了馬,在一個熱氣騰騰的攤鋪子前,買了點什麽。然後又走過來,遞給謝重姒。


    用荷葉紙包著,打開,裏麵三丁包子、翡翠燒賣、蟹黃蒸餃和雞絲卷各一個,恰是方才謝重姒聽出了饞蟲的那些美食。


    宣玨就著冉冉晨光,輕聲道:「殿下莫急,後半句也快了。」


    畢竟答應了你,會做到的。


    第26章 墓地 宣玨垂眸:「在想什麽?」


    宣玨是個怎樣的人——年少時, 謝重姒沒細想過,隻是覺得他容貌為人,一寸一縷都循她心意;


    後來, 宣家覆滅, 大雪夜裏,他分條縷析地乞求複查,冷著神色微微顫抖,卻又克製至極。相較之下,謝重姒那晚比他更失態得像被抄了家。


    再後來,她皇兄駕馭不了大齊這頭躁動難安的猛獸, 各方勢力周旋製衡,宣玨攪動風雲趁亂登基, 謝重姒才終於回過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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