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頭子不懂事了,夫人您好好休息,日後還是要避免如馬球這種激烈的活動,」他渾不在意的擺了擺手,笑著起身叮囑幾句,轉身出了屋子。


    沈薏環接過疏雲遞過來的藥碗,隻輕輕吹了吹,苦澀難言的味道便衝進她的鼻腔,她閉了閉眼,仰頭盡數喝下。


    良藥苦口,在這種關乎她身體的事情上,她從不含糊。


    疏雲接過藥碗,正要離開,卻隱約在沈薏環床榻下麵看見個白色的物件,她將藥碗放到旁邊的桌上,將那東西從地上撿起,用袖子擦了擦,頗有些迷惑的從地上起身。


    「什麽東西?」沈薏環看不真切,隔著簾帳,她隻看得出一團白色,「是玉佩嗎?」


    「姑娘,是枚白玉紋章,刻著的像是個人名。」疏雲將那紋章遞給她。


    沈薏環接過,入手是玉石自帶的涼意,白玉通透潤澤,頂端細細雕刻著一隻小獸,因側邊有處斷麵,隻大致看著像是貔貅,底部篆刻著幾個字,寫得不知道是什麽。


    「莫不是陳大夫落下了?」想起剛剛陳大夫笑吟吟的問自己能否請父親為他寫張人名箋做印章的話,沈薏環斂眉說道。


    這陳大夫也是有趣,他既然有印章了,為何還要張羅另刻一枚?


    況且手中這枚白玉章,雖然有破損,但是看這玉質的水潤度,便知道這東西的主人定是時時帶在身邊把玩的,想來也是別人的心愛之物。


    「去拿些紙和墨來。」沈薏環吩咐疏雲。


    疏雲拿了張她平日裏練字的紙,鋪在了沈薏環床邊擺著的案幾上,將硯台遞給她。


    白玉印章蘸了墨,輕壓在宣紙上,沈薏環抬手將印章擦幹淨遞給疏雲,看向那張染了墨色的紙。


    上麵印著二字:佑之。


    沈薏環有些不解,這二字想來是個人名,但她確實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她將紙折好,連同印章一同遞給疏雲,「收好,明日去見父親時一同帶上。」


    「是,姑娘。」疏雲接過拿在手中,端起沈薏環先前喝光了的空藥碗,輕手輕腳的退出去了。


    翌日一早,沈慶輝休沐,正在書房中看書,沈薏環就到了。


    她其實已經可以慢慢走過來,隻是疏雲和疏雨不放心,仍是像以前那樣推著她過來。


    「父親。」沈薏環起身作禮,自從她傷了腿,次次見到父親都是坐著,如今她能站起來了,便不能像以往那樣沒規矩。


    「坐下吧,恢復的怎麽樣?」沈慶輝合上正看著的書,笑著問她。


    「陳大夫醫術了得,再有月餘,應該就能出來走動了。」


    沈薏環坐在軟塌上,回著沈慶輝的問話,她頓了頓,繼續說道,「父親,環兒今日過來,是有事想要問您。」


    她轉身從疏雲手裏拿過一枚錦囊,拆開封口,敞著呈給沈慶輝。


    「父親,您看看認不認識。」


    沈慶輝隨手接過,從裏麵摸出來張紙,他展開隻瞧了一眼,目光便是一滯,放下那張紙,又從錦囊裏取出那枚印鑑,摸著白玉小獸的斷麵,麵色越發肅然。


    「這東西你從哪得來的?」沈慶輝手中捏著那張紙,抬頭看向對麵的沈薏環。


    「回父親話,那日陳大夫最後一次為女兒施針,走後疏雲在床下看到的,」沈薏環如實回答道。


    「對了,那日陳大夫還問女兒,您是否擅長書畫,說是想讓您為他寫張印鑑,他想刻個名章。」想到那日的情景,沈薏環心中也覺得有些怪異,且不說問她關於沈慶輝的事情是否唐突,便是看診那天,陳大夫提這印鑑的話茬時就很突兀,如今想想,沈薏環就覺得很是刻意。


    「父親,您是,認識這個東西嗎?」看著沈慶輝晦暗不明的臉色,約莫這枚印章定是有來頭的,她小心的問道。


    她有種直覺,這東西可能也跟自己有些關聯,否則那日陳大夫就不會特意對她提這麽一嘴。


    陳大夫這人看著整日笑吟吟的,實則說話滴水不漏,她記得當日李渭說過一句「墮了你老師的名頭,」後來她曾多次探問都被陳大夫繞了過去。這是個極為謹慎的人,明知道她不會答應的事,若沒有別的目的,怎麽會說與她聽。


    況且他那小藥箱子,從未有別人碰過,這印章還能自己跑出來不成?


    沈薏環看向父親,希望能得到個答案。


    「沒什麽,為父進京之前,為了湊讀書的錢,抄書賣畫賺些辛苦錢,同鄉的人見為父字寫得不錯,便時常有人請著寫寫字做個畫的,這印鑑大抵是那時候寫的。」


    將紙和印章收好放在一旁,沈慶輝看著默不作聲的女兒微微一笑,接著說道,「一晃多年,乍一看確是沒認出來,這印鑑便放這吧,過些日子為父親親自還給陳大夫,你便不用掛心了。」


    沈薏環接過父親遞迴來的空空如也的錦囊,咬了咬唇,心中有些不甘,再次問道,「為何陳大夫特意與女兒說,能否讓您為他寫張印鑑。」


    「想來是喜歡為父的字。環兒放心,為父有機會定會為他寫也一張,畢竟他治好了你的腿,連診金都不收,這點要求算得上什麽。」


    沈慶輝說完,翻開方才那冊書,作勢欲要繼續讀下去,他溫聲對沈薏環說道,「沒什麽事了便回去歇著吧,」


    疏雲推沈薏環從書房出來,回了自己院子。


    進屋後,疏雲關起門,拿出那個空空的錦囊,低聲問著沈薏環,「姑娘,老爺方才說的其實也說得通,您是不是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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